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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雪靈之 -【情牽兩世】《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2:18 PM     標題: 雪靈之 -【情牽兩世】《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8-13 02:00 AM 編輯

【書名】:情牽兩世

【作者】:雪靈之

【內容簡介】:

  印證家族古老傳說而生的她,理應神秘,真洩氣……別說沒有特異功能,就是連「基本功能」也都不咋地。

  命運的齒輪總是按照既定的軌跡運行,該揭開的謎終究要水落石出。

  就算穿越時空,她還是會遇見他,愛上他。

  但當今生的愛人與他出現在同一個時空,「新歡舊愛」濟濟一堂,她該如何選擇?

  或許,根本無從選擇,因為愛一個人,是種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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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2:21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2:57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1、天上掉下的李東旭


    梓晴在街上邊走邊吃甜筒冰淇淋,因為天氣炎熱,吃的速度不如化的速度快,化下來的甜汁或左或右的滴下來,她只好手忙腳亂的閃來閃去,以免滴在裙子或腳上。不時伸著脖子來回尋找,哪裡化的厲害舔哪裡。

    孟琳一邊走一邊斜眼看她,終於受不了了,問道:「鄭梓晴,你真的是『藝術家』嗎?啊?」

    梓晴掏出紙巾包住手,這才有功夫回瞪她,「我怎麼不是『藝術家』?難道非要吃甜桶的樣子好看才是藝術家嗎?早就說了,我們買有杯子的多好,就不用這麼忙亂了!」

    孟琳撇了下嘴,「真不知道李東旭看上你什麼了?估計是瘋了,要不就是腦子進了水。你倆的戀情一曝光,迷戀他的女孩子都不是妒忌,是震驚。灰姑娘糟成這樣還有王子看上,看來老天爺也瘋狂。」

    「你這麼說是不是太毒了?我好歹也是個美女,而且是未來的著名畫家,渾身充滿藝術氣質!」

    「嗯,這我倒不否認,你確實長的還可以,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可是,要說李東旭因為您這副尊容而癡迷到這種程度,好像勉強了點。我看見過他以前那個女朋友,簡直就是明星長相,和李東旭非常相配。」

    「……」梓晴有點受傷。

    孟琳熟視無睹,繼續說著:「我們幾個也總討論這個問題,你說,會不會李東旭看過的優秀美女太多,碰見一個你這樣的就稀奇了?」

    「你們背地裡就討論這些?這好像是老婆子們開會時候的話題!」梓晴終於找到了一個反擊點,翻著白眼盡量說得鏗鏘一點。

    「我們都不平衡嘛。」

    這的確是很難理解,東旭是有錢人家少爺,他爸爸還是她們藝術學校的掛名校長,據說是大股東。

    李家經營一家大型的藥廠,在本省都是知名企業。這就夠讓人眼花繚亂的了,李東旭本人還長得俊美高挑,頭腦靈活。

    簡直就是現實裡的王子。走到哪兒,都被人用癡迷的眼光望著。

    可就是這麼個極品男人,偏偏喜歡她。

    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看上如此平凡的自己。

    就這好像天上掉下一張大餅,把她砸的有點暈。

    一開始,她簡直都不敢把他的追求當真,兩人相差這麼懸殊,他大概也只是一時興起,換換口味,過一段時間,熱情消退了,估計還得回歸「正途」,去找那些和他相配的女孩子。

    她怕自己將來顯得太可笑,從不向任何人說起李東旭的事,對家裡人更是隻字不提。

    偏偏東旭非常認真,正式拿著禮物上門拜見了她的父母。當他說出要娶梓晴時,她簡直和她的父母一樣吃驚,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本以為他高高在上的父母根本不會答應兒子娶一個平常人家的女孩,沒想到他的父母從小就非常相信兒子,他們的兒子也從未讓他們失望過,於是這次也贊同兒子的眼光,愛屋及烏地看出梓晴「可愛單純」。

    梓晴就這樣一路順水推舟地成為李東旭的未婚妻,走到哪兒都是不理解的眼光,走到哪兒都受到喋喋不休的盤問。所有人都想知道,李東旭為什麼會喜歡她?

    不是她故意賣關子不說,是實在她也不知道!

    「你又發呆!扔了吧,全都化了。」孟琳忍無可忍地打斷她的思緒。自從高中成為同學,她就一直這樣,總發呆,尤其上課時候,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然,很多時候基本都是由沉思直接過渡到睡眠。這也是她學習一直不好的主因。

    梓晴這才回神,剛才一直愣愣走路,冰淇淋已經化了一手,紙巾也吸飽了水,粘粘的貼在手上。她趕緊慌手慌腳的跑向垃圾箱。

    孟琳感慨地搖著頭,這人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你的『夢中情人』怎麼樣了?不是號稱今生如果遇見他,就與他至死不渝嗎?」等梓晴走回來,孟琳揶揄地問。

    「唉……關鍵是沒遇著啊。」遇見的是李東旭。

   


情牽兩世 前部 2、記憶深處的眼睛


    梓晴與她的夢中情人在朋友中很有名。

    因為她總是在畫那雙眼睛。

    只畫那雙眼睛……其他五官沒有。

    梓晴的畫作中,受到老師表揚的也只有這雙眼睛。老師曾寄予厚望的讓她把全貌畫出來,結果她回答:只記得這雙眼睛。

    老師也敗了。

    這人說是來學畫畫,還是搞的像個業餘人士,說她是朽木都有點耽誤材料。

    梓晴總是不自覺地想畫那雙眼睛。

    那雙在她記憶深處的眼睛,讓她心慌意亂的眼睛,她深信,這雙眼睛是對前世的記憶,也許這緣分會持續到今生。

    她有很多親戚,是個很大的家族。

    家族一古老就會有些奇怪的傳說。比如他們家誰要是生了胸口有紅色印記的女孩子就要以「梓晴」為名,繼承祖傳的水晶配飾。

    很多年來,大家都把這個祖訓當成一個單純的談資,只是他們家族源遠流長的旁證。所謂的水晶配飾也不過是個紫水晶雕成的半圓形,花紋雖然繁複優美,卻值不了幾個錢,所以也不曾被變賣。

    直到她出生,心口上方有個豌豆大的殷紅印記,這傳言才顯得如此神秘。她果然以「梓晴」為名,也得到了祖傳的水晶。

    她小的時候,親戚們都用又疑又怕的眼神看她,甚至有人來向她求神問卦。可是,她竟是個如此平凡的女孩子。莫說是特異功能,就是「基本功能」也不出色。從小到大沒什麼過人之處,除了長相討好以外,什麼都普普通通。

    大家漸漸確定她的出現只是一個巧合而已。

    連她自己都很失望,原本應該很特別而神秘的自己落了個這麼平常的下場,除了那雙無時不刻在她心中的漂亮眼睛外,什麼都沒有。

    那雙讓她一想起來就感覺很哀傷的眼睛,彷彿有很多關於這眼睛的記憶丟失了,只剩些模糊的痕跡。她總是拚命拚命在回想,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總是在畫著那雙眼睛,可是,除了眼睛,其他都畫不出來。憑想像為那雙眼睛配上其他五官,又覺得都不對,永遠不對。

    她懷疑這一切都出於自己的想像,想忘記。可是,這雙惱人的眼睛,好像總是在記憶的深處凝視著她,召喚著她。

    她堅信這是她前世的記憶,也許是某種預示。

    偏偏,出現在今生的,要娶她的是東旭。一切,只是一個少女故弄玄虛的夢吧,她覺得自己也挺好笑的。

    東旭的出現,讓她的親戚們也很不理解,無奈之下,他們牽強附會地聯繫到那個古老的傳言。原來那是證明特別走運的意思,所以家族裡的新成員都被命名為「若晴」、「勝晴」之類。

    「中午吃什麼?」梓晴若無其事地擦了擦粘手,饒有興致地問。思維跳躍之大令人歎為觀止。前世是前世,今生還是要好好生活,好好添飽肚子吧。

    孟琳不客氣地瞥著她,「你請客,都要成為少奶奶了,吃你多少頓我都覺得虧。」

    梓晴氣不忿地瞪她,「如果真有前世,咱倆一定是仇人,而且我欠你很多!」

    「你這麼想也不錯,至少心理平衡了。」

    「……」

    「什麼聲音?你的手機?」孟琳貼近梓晴聽了聽。

    梓晴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手機,是東旭。

    「你在哪兒?逛街?」李東旭聽見梓晴的那邊一片嘈雜,微微笑了笑,她總是這麼悠閒的。

    「嗯,你還在公司啊?」梓晴真有點可憐這人了,做精英真的不容易,她用來玩的時間他都用來工作。

    「中午我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飯?我想你了。」東旭合起桌子上的文件。

    這人總是肉麻兮兮的,梓晴也習慣了。「我和孟琳在一起呢。「

    「不管,我不要見她,我就要見你!我想老婆了,你帶那麼個大燈泡,亮不亮啊?」東旭又不講理了。

    「知道了,大少爺!」梓晴拉長調子。

    不等她開口,孟琳已經翻著白眼說話了,「明白,李少爺要單獨會見未婚妻——撒什麼嬌啊,二十好幾的人了。我回去了,這頓累加在下頓上,你也可以用質量代替數量。」

    梓晴痛心疾首地看她走遠,她的身邊淨是些莫名其妙的人,都像是來討債的!就連李東旭也是!

   


情牽兩世 前部 3、為奶茶而死?


    梓晴上了東旭的車。「中午有多長時間?」

    「要多長有多長。」東旭咧嘴笑了笑,「我下午不想去了,也溜出來玩。」真是近墨者黑。

    「太好了!」梓晴喜笑顏開,「我們去吃火鍋吧。」

    「火鍋?這麼熱的天吃火鍋啊?」

    「找家空調好的店不就行了!以後我們夏天在冷氣房裡吃火鍋,冬天捂在被窩裡吃冰淇淋。」梓晴無限嚮往地暢想未來。

    「好,就這麼辦。」東旭笑起來,認識了她以後,他就總是笑。

    梓晴把一口菜吹涼放進嘴巴裡,突然說:「我想喝奶茶。」

    「啊?」東旭哭笑不得的看著她,「火鍋配奶茶啊?會不會拉肚子?」

    「放心,大少爺。」梓晴信心滿滿地打包票,「我去買,你等我啊。」

    「我去吧,還得過馬路。」東旭透過玻璃牆看了看馬路對面的冷飲店,不放心地說。

    「我去,那麼多口味,我怕你買不明白。」

    東旭服氣地點點頭,吃這些零七雜八的東西,誰也比不上她。

    看她一路小跑,笑嘻嘻地奔向馬路對面,東旭苦笑著站在路邊等她,有過那麼多女朋友,只有她,讓他這樣牽腸掛肚,一刻也放心不下。

    也許是她格外迷糊?也許吧。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

    遇見她以後,他就心滿意足,眼睛裡再也看不見其他女孩子,即使她們更漂亮,更溫柔或者更聰明。他的心裡就只能放下這麼一個她!

    這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被女孩子包圍慣了的他沒想過心裡只放下一個人就已經滿滿的了。

    怪不得外國人要用丘彼特之箭來形容愛情的發生,大概是因為他往哪兒射沒準,射著誰更不一定。

    梓晴已經買好,邊過馬路邊舉高塑料袋,興高采烈地喊:「我給你買了咖啡口味的喲——」

    因為視線被飲料袋擋住,她沒看見一輛快速駛來的轎車,還急匆匆地跑向東旭。

    那一刻,世界好像格外清晰。

    東旭肝膽俱裂地瞪大的眼睛、旋轉的周圍景物、特別藍的天空……然後就是一片漆黑。

    她死了嗎?

   


情牽兩世 前部 4、顯赫的家庭


    梓晴努力地想睜開眼睛,這一覺睡的相當舒服,沒有夢,沒人來吵,自然醒。

    大概火鍋、車禍才是夢吧?她也太沒出息了,做夢都夢到吃,更可笑的是,居然為了杯奶茶被車撞死。

    她愜意地睜開眼,想伸個懶腰,卻發現自己的身體酥酥的,這一覺睡的真是太舒服了,一級睡眠,身體得到了絕對的放鬆。

    一副巨大繡帳的頂部映入她的眼睛,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欣賞起這讓人驚歎的繡工來。都是金銀線鑲配的雲朵圖案,面積之大如同一個小房間。真是國寶級的藝術精品,她拿出藝術系學生的勁頭來。

    可是不對啊……

    她受了驚似的往床外看,天哪!這是哪裡?華麗的古代房間,每一樣東西都價值連城的樣子。尤其是一屋子的丫鬟僕婦正用驚喜地眼光看她,數量不下二十人!

    梓晴反射似的坐起身,速度太快,眼前一陣發黑。搖晃的身體被一雙溫暖的手扶住了,睡衣的觸感很奇怪,原來她穿著非常高級的絲綢內衣呢。

    「格格,你醒了嗎?格格?」一個中年婦女驚喜的嚷嚷道。

    梓晴努力地想弄清楚狀況,凝神看她,這女人戴著電視裡清朝的旗頭,上面裝飾並不多,看來地位不高。身上的衣料相當華貴,比劇組裡做出來的好得多。四十多歲年紀保養的不錯,只是身材富態了些。

    夢嗎?又是一個夢?太逼真了吧。

    見梓晴瞪著眼睛看她,婦人高興地流出眼淚,一邊用手絹擦著,一邊吩咐丫鬟:「快去通知大公主!格格醒了!天大的好消息啊!」

    一個丫鬟飛跑出去,梓晴這才發現這間房間之大比她第一眼看要誇張的多。地上鋪的大理石相當平滑,那丫頭跑出去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被滑倒。

    「格格,你嚇死魏嬤嬤了,嚇死魏嬤嬤了……」婦人絮絮叨叨地哭著,梓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是劇組?不像。東旭和她開的玩笑?成本也太高了吧。她已經確定這不是夢,因為魏嬤嬤手上傳來的溫度,衣料的滑膩感都如此真實,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的疼。

    她的腦袋已經是一片麻木了,好像是一個只能往裡裝的糨糊桶。她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事情發展下去。

    門外響起了很雜沓的腳步聲,有清脆的「卡卡」聲,像是木頭鞋底踩在地磚上。也有一些速度很快的悶響。應該是一大群人向這邊湧過來,梓晴的腦袋更漲了。

    「醒了麼?醒了麼?」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非常有威嚴,梓晴木然地循聲看去,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子,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身材保持的也好,身上的衣服華麗的放著幽幽的光。她被很多下人圍隨著,精緻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顯得相當倨傲。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向她福下身子,她應該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魏嬤嬤一拉梓晴,小聲說:「格格,快叫聲額娘,讓公主放心啊。」

    格格?額娘?公主?

    見梓晴沒反應,魏嬤嬤抱歉地向那女子解釋道:「大公主,格格剛醒來,腦子可能還不清楚。」

    被稱作「大公主」的冷漠美婦皺起眉,「如果我女兒摔傻了,我就讓定王府的那兩個小畜生也一起陪葬!」

    「陪葬!陪葬!你還沒有鬧夠嗎!」後進門的一個中年男子憤恨地說。他也帶了不少隨從,衣飾相當華貴,陰鬱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

    「王爺。」所有的人又向他問安,他看也沒看這一群人,只是怨恨地看著大公主。他的神色比他的口氣更明確地表達著他對眼前這個女人的厭惡。

    大公主顯然被他激怒了,聲音也高了八度,「我鬧?我鬧什麼了?我女兒一個堂堂的和碩格格被若鴻那個小畜生用箭射下馬,昏了整整十五天!他算什麼?他爹也不過就是個郡王!在皇上,太皇太后那什麼都不是!他這是以下犯上!」

    順王爺忍無可忍,「你的心裡就只有這些嗎?我知道你血統高貴!天下人都知道了!天天把什麼爵位、封號掛在嘴上,有意思?」

    「喲,你不在乎嗎?藉著我的光當上王爺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你那個**生的私生子求我去討貝勒封號的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大公主極盡侮辱地說。

    跟在順王爺後面進來的英俊少年的臉瞬間發青,好看的眼睛冷酷地迷起,但下一秒他淡淡的笑了。

    「怎麼?不敢和我鬧脾氣啊?」大公主又輕蔑地看著那個僵直著身子微笑的少年。「知道我有恩於你吧。我是腆著臉和太皇太后說你的破事!還想當貝勒?你也不照照鏡子?想想自己什麼出身!**賤的是不是旗人都搞不明白,你以為你阿瑪是王爺你就該是貝勒了?你問問你那個整天就知道喪氣著臉的爹,他是怎麼當上王爺的?光憑他自己,他也配!」

    大公主並沒有因為他的不反抗而放過他,自己引申出另一個理由來**。

    再高貴的女子罵起人來還是一副潑婦的嘴臉。梓晴旁觀著都覺得順王爺難堪,尤其當著這麼一大堆人。

    順王爺的牙好像都要咬碎了,但他沒有反駁她,也沒有阻止她,就讓她滔滔不絕地把話都說完。

    「怎麼不說話?」見順王爺瞪著她卻不吭氣,大公主更惱火了。

    「說什麼?該說的你都說了。」順王爺冷著聲音反而平靜下來。「說完了吧?你和你高貴的女兒在這兒吧,我們兩個下賤的人離你們遠遠的行了吧!」

    「你!」大公主咬牙切齒,突然笑了,「想躲清淨?沒門!我女兒醒了,你兒子留下!伺候著!求人那麼容易嗎?服侍不好,梓晴和額娘說!他對咱不好,咱還用對他好麼?」

    順王爺和他身後的少年臉色比死人都難看,氣得渾身直發抖,但是,他們誰也沒說什麼。

    「梓晴,有什麼事就吩咐他!」大公主翻了個白眼,昂著頭,帶著她的丫鬟揚長而去。

    順王爺憐憫地看著那少年,眼睛裡似乎都泛起了淚光,「梓郁……」

    少年瞥了父親一眼,竟然笑了,笑的那麼冷酷,完全和他的年齡不相符。「阿瑪,你走吧,我都明白。」

    順王爺輕輕歎了口氣,那淒涼無奈的歎氣聲像是從他靈魂深處發出來的。他全身脫力似的勉強拍了拍梓郁的肩膀,踉蹌著腳步走了出去。

    始終沒有人來問候梓晴一聲,沒人把關切的眼光投在她這個「受了傷」的人身上。這是什麼家庭?

    「嗯……」梓晴疑惑地看向魏嬤嬤,「大公主和王爺是兩口子嗎?」應該是,又不像。尤其大公主說「我女兒」、「你兒子」。

    魏嬤嬤張著嘴,魂飛魄散地看著她。「格格……」半晌,她艱難地說。

    「這裡是哪兒啊?我該回家了。」梓晴詢問地看了眼似怒似笑盯著她的梓郁,自己下床。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沒人說話,也沒人阻止她。梓晴快步地走向門口。

    蔥蘢的樹木圍繞在小院的四周,剛剛發芽的小草在夕陽下依舊有無限生機。一些待開未開的花讓空氣中滿是香氣,迎春花在橙紅色的陽光中顯得有些慵懶。

    從開著的院門看出去,層層疊疊,不知道有幾重院落,沒有太高建築的天空顯得非常高遠。

    這裡……到底是哪裡!

    原本就很混亂的她,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總以為走出這個門口,她就會看見熟悉的景物,高聳入雲的大廈,穿著時髦的男女,聽見汽車的喇叭聲。

    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她想都沒想過的一切。

    風吹在臉上有些涼,一摸才知道是淚水,她哭了?回家的路在哪兒?爸爸媽媽在哪?東旭呢?

    她突然大哭起來,嘴裡支離破碎地喊著「我要回家。」

    屋子裡人這才好像被她的哭聲震醒,七手八腳的把她拉回床上。

    「我要回家!」她哭著對魏嬤嬤說。「我不認識你們!」

    魏嬤嬤也哭了,「格格,您別嚇奴才啊!這不就是您的家嗎……」

    這答案讓梓晴更絕望了,只能接著哭下去。

    哭的頭都疼起來,不知怎的,她哭的筋疲力盡沉沉睡去。

    她覺得手腕被冰涼的手按著,想擺脫,卻沒力氣。她的頭很疼,鼻子不通氣,心裡像塞滿了棉花,比起剛剛那一覺醒來的舒服,現在簡直就是在地獄裡。

    「怎麼樣?」又是大公主的聲音。

    梓晴有些害怕,她真的很怕大公主,連睜開眼的勇氣都沒有。

    「格格現在心脈很亂,長時間哭泣又耗盡了體力。要說有什麼病症……奴才真的無法判斷。」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說。

    「混帳!朝廷養你們到底有什麼用!」大公主又罵人了,她好像生來就是為了罵人似的。「到底怎麼回事!老嬤嬤說,她連自己在哪兒,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爹娘都不認識!」

    「這……應該是墮馬震動了頭部,喪失了記憶。」老太醫不確定的說,「這樣的例子有一些的。只要格格平靜下來,好好調養,慢慢會恢復的。」

    「那就趕緊讓她平靜下來啊!都哭一晚上了!才睡過去。」

    「是,公主,奴才這就開幾副藥。」老太醫逃命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怎麼可能會這樣?」大公主忿忿不平的質問,好像誰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似的。

    魏嬤嬤輕聲哭起來,「公主放心,格格會好起來的……倒是您,別總和王爺吵了,別看王爺不反抗,可受傷的卻是您啊。」魏嬤嬤懇切地勸道。

    大公主沒說話。

    「額駙……不,王爺和你也都四十的人了,格格都到了出嫁的年齡,他們還總……公主啊,你不能總說傷人的話啊。」

    「我也不想啊。」大公主有些無助,「他用那種怨恨的眼光一看我,我就受不了!我對他還不好嗎?為他奔波活動,他才能封了王,連他和那個賤女人生的兒子我都認下了,還替他也去爭名分。就是這樣,他們也不領我的情……」

    梓晴忍不住慢慢睜開了眼,大公主正一臉倔強地思索著。她有些同情這個看上去總是佔上風的女人,得不到丈夫的愛,她算不得一個強者。

    看見梓晴醒了,大公主正了正臉色,又端出高不可攀的樣子來。

    「你別胡思亂想了,」她對梓晴說,「這裡是順王府,你的家。我是你額娘,是大清的長公主,碧蓮公主,連皇上都是我侄子。你快快養好身體,咱們還得找定王府算帳呢!不出這口氣,人家當我是好欺負的。」

    她又來了!梓晴都想歎氣了。

    無論是當媽還是當老婆,她都沒摸著門。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2:59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02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5、梓郁

    送走了大公主,魏嬤嬤憂心忡忡地走到床邊,俯身摸了摸梓晴的額頭。

    「還好,沒有發燒。格格,我知道,您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有點害怕。但別哭了,這麼漂亮的眼睛哭腫了多可惜。」

    聽了這麼溫暖的話,梓晴又有點想哭了。

    「我是魏嬤嬤,從小帶你長大。就算你不記得我,也該感覺我很親,對不對?千萬別哭了,對身體不好。」

    梓晴吸著鼻子點了點頭。

    「餓了嗎?先喝口水。」魏嬤嬤一回身,有眼力健的丫鬟青青早就端了一杯茶遞在她手裡。

    梓晴坐起身,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真好喝!她差點歡呼起來。

    兩個丫鬟抬了一個精美的小炕桌來,上面全是看來非常好吃的東西。

    魏嬤嬤替她盛粥,「格格,一定要勉強吃一點,你十幾天水米不沾,現在只能喝粥。」

    梓郁從外間沉著臉走進來,一聲不吭地坐在離她最遠的椅子裡,看也沒看她。

    梓晴吃了一口粥,忍不住喜笑顏開,沒辦法,她一吃好吃的東西就感覺很幸福,對生活要求太低。

    「好吃。」

    看來,莫名其妙地來了這裡,雖然讓她感覺很恐怖,但具體的生活細節卻讓她太滿意了。

    「好吃就多吃!」見她吃的那麼香,魏嬤嬤也高興起來,滿臉都是笑容。

    梓晴喝掉了一碗粥,抬眼再要的時候才看見梓郁,他也就十四五歲吧,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抿著的嘴角,總好像在忍辱負重。

    「你不去睡覺啊?」梓晴特意用熱絡的語氣對他說。雖然還不太瞭解,他應該就是大公主口裡那個王爺的私生子,年紀輕輕的生活在這麼複雜的家庭裡也難為他了。

    「你額娘讓我在這兒守著,以防你半夜再哭,我就得馬上去請太醫來!」他口氣不善地回答。

    梓晴委屈地垂下眼,除了魏嬤嬤,所有人都對她冷聲冷氣的,她又沒做錯什麼事。

    「你去睡吧,我沒事了。」她不好意思這麼折騰人,抱歉地說。

    「我一走,你又該向你額娘報告了吧?」梓郁輕蔑地撇了下嘴,他上的當還少嗎?

    「我不會……」梓晴還想辯解一下,看見他的眼神,她有些生氣,「隨你便吧!」她翻身賭氣躺下。

    「格格,不吃了嗎?」魏嬤嬤讓丫鬟抬走桌子,自己坐在床邊,沒有走的意思。

    過了好長一會兒,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離開。

    梓晴忍不住轉過身來,梓鬱沉著臉,雙手抱胸看著搖曳的燭火發呆,魏嬤嬤一臉疲憊地靠在床欄上昏昏欲睡。

    梓晴輕輕地碰了碰魏嬤嬤,「你也去睡吧。」她不忍心地勸她。

    魏嬤嬤猛地睜大眼,回了一會神才說:「格格別為老奴操心了,您才剛好一些,我得守著。」

    梓晴鼻子發酸,「放心吧,我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但我身體好好的,我……我也不哭了。」說是不哭,眼淚又湧進眼眶,她趕緊忍住。

    「這……」魏嬤嬤實在太累了,猶豫起來。

    「去吧,去吧。你也累了,臉色都不好了。」梓晴熱心地說。

    「格格……」看見格格這麼關心自己,魏嬤嬤也紅了眼眶。「老奴就在隔壁的房間。您有事就讓小丫頭去叫醒奴才吧。」她指了指站在與外間隔斷處的丫鬟。

    梓晴點了點頭。

    魏嬤嬤走後,梓晴又端詳起緊緊閉著眼,一看就沒睡著的梓郁,擺明了他是不想理她。

    「你也去睡吧,我不告狀。」她想讓他相信她。

    梓郁沒回話,只哼了一聲。

    看他高挑的身軀半躺在冷硬的紅木椅子裡,梓晴又不忍心生他的氣了,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這要在她的年代估計才讀高中。

    「你真不走啊?」她不死心的又問了一遍。

    梓郁還是沒有反應。

    梓晴向兩個丫鬟招手,「你們拿幾床厚被子來,鋪到地上。」

    丫鬟非常麻利地在她床下鋪好了地鋪。

    「你就躺在這兒吧。」梓晴還好心地拿了一個自己的枕頭放在地鋪上。

    「不用你假好心!」梓郁不領情地瞪了她一眼。

    「隨你,隨你!看你坐著難受才給你鋪的,好,算我假好心。」被他再三拒絕,她也生氣了。

    梓郁看她生氣,反而冷笑了。「也是,我管你真好心假好心,我也不能委屈了自己。」說著,走過來背對著梓晴躺下。

    梓晴忿忿不平地瞪著他的背影,真是難搞的小孩!他該不會和「她」有很大仇吧?應該不會啊,他們畢竟是姐弟。但想起大公主指著他鼻子罵的樣子,她不那麼肯定了。

    本來想各睡各的平平靜靜地把這一晚過去。可是,從不失眠的她卻再也沒有睡意。也是,一睜眼就是這麼個情況,還能睡的和沒事人一樣那得多粗的神經啊?

    「你睡著了嗎?」她輕聲地問梓郁,沒有反應。

    她忍不住輕輕歎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我想我的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急死了……我是怎麼來的?怎麼會在這裡?我怎麼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吸吸鼻子,忍住淚水。她怕她一哭,又有一堆人大驚小怪。

    「爸爸,媽媽?」背對著她裝睡的梓郁終於冷漠地說了句話。「你是說爹和娘嗎?真難為你這時候還會想起他們。」他的口氣裡滿是嘲諷。

    梓晴想起順王爺和大公主,唉,他又誤會了。那樣的父母真是讓人無法親近吧。

    「如果……」她換了個話題,關於父母的問題她和他說不清楚。「你自己突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陌生的人,你不害怕嗎?」

    梓郁僵直著身體,半天又沒了聲音。梓晴翻了個白眼,失望地翻過身對著床裡,只能自己發呆了,和他交流太難。

    「我,」梓郁突然低低的說,梓晴簡直有些吃驚,屏住呼吸聽他說什麼。「也害怕。娘也死了,爹……」他頓了頓,他那個窩囊爹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全都是看不起我的眼光……他們,那些正統的貝勒王爺,都認為我只是個**……」他的聲音飄忽,顯然已經陷入自己的回憶裡去了。

    梓晴呆呆地還想聽他說,他卻又不吭氣了,想是忍住了。以他們這種情況,他能對她說出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吧。梓晴同情地看著他。

    「那年你幾歲?」

    「十二。」

    真是可憐,十二歲的孩子失去母親就夠痛苦的,突然來到全是敵視他的環境。可以想見,大公主對他肯定是刻薄到底了,把氣全出在這個無辜的孩子身上。魏嬤嬤對她夠好了吧,有意無意的對他也很冷漠。

    他是王爺和地位卑微的女子生的孩子,在公主當家的王府裡,地位可想而知。連他那個王爺爹都被公主罵的狗血淋頭不敢針鋒相對,更何況他了。

    也無怪他會那麼仇視「她」了,把他自己的心守的緊緊的,就是怕受到傷害。

    這裡的夜格外寧靜,遠遠的傳來報更的梆子響,那飄忽空洞的聲響讓世界顯得更加空曠。

    所有人都睡著了,連同兩個值班的丫鬟也坐在地上靠著雕花的隔斷昏沉睡去。沒有一絲聲響的夜讓她快要窒息了。總生活在城市無處不在的噪聲中的她,突然沒了這些汽車喇叭,似有若無的市聲……反而覺得安靜得可怕。

    她輕聲下了床,踮著腳從梓郁身邊走過,夜風很涼,但是她仍忍不住想到院子裡去看看遠處。

    今夜的月色很好,她驚歎這裡天空的純淨,空氣裡全是沒有污染過的清新。

    沒有霓虹的照映,也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更沒有住宅區的萬家燈火……除了夜色,什麼都沒有。她極目望去,只有層層疊疊沒有燈光的屋頂。

    這寂靜的空間裡彷彿只有她。

    怎麼會?怎麼可能?

    她實在理不清這一團亂麻!

    真的有時空交錯這種事嗎?活在2007年的那個她死了嗎?這裡是哪裡?什麼年代?她又是誰?她還能回去嗎?

    這人和人冷漠的環境裡,她感到害怕!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卑躬屈膝。有的人肆意侮辱別人,還有的人忍氣吞聲。而這些人,好像都是她的「親人」!

    沒有一個人,對她的無助的心靈有安撫作用。不是勉強應付就是不得要領。

    「你別再折騰了!」又是那忍無可忍,百般怨恨的聲音。梓郁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身後,對她的任性厭恨不已地說。她就不能老實地睡在床上,放過他嗎?

    看見她眼中的淚光和柔弱的表情讓梓郁呆了呆。

    他從來沒有在「梓晴」眼裡看過這種讓人心憐的脆弱。他知道她本來是很美很美的,但因為她對他的欺辱,她囂張到不可理喻的恣意妄為,他從來沒有覺得她美。

    此刻,月光下默默流淚,一臉無所適從的無助,讓他想起剛剛來王府的自己,也讓她美得令人無端憐惜。

    這個華麗的王府,到處都是冷酷,再多的下人也溫暖不了冰冷到幾乎變成仇恨的親情。

    看他皺著眉瞪自己,梓晴真的很絕望,他和她就不能正常的相處嗎?先不說作為姐弟,就算是剛認識的陌生人,她那麼努力的接近他,他也不該還是這麼討厭她!

    「我們以前真的那麼大仇嗎!」她忍不住低喊出來,「我什麼都不記得!這裡,你,王爺公主!一切的一切……我是不知道為什麼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討厭我!」

    梓郁也激動起來,猛地拉開袍褂,露出前胸上兩個深深的傷口。那傷口太恐怖了,當時一定深入胸腔危及生命吧。

    「這就是你,和碩格格梓晴用鐵叉刺的!就是因為我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不配和你擁有相同高貴的血緣!你巴不得我死!」

    梓晴呆住了,這個憤恨少年身上的傷,真是「她」刺出來的嗎?

    他臉上的怨恨讓她的心好疼,他太可憐了,太可憐了……比現在的她可憐一百倍。冷漠怨恨的表象下,是受了多少傷、多少折磨才被逼出來的成熟。

    「對不起!」她發乎真誠地用力摟住他,雖然不該是她道歉的,可是,她仍然感到內疚。一個女孩對他做了這麼殘忍的事,即使她這個旁觀者都不忍心了。

    梓郁僵住了,她那小小身體裡傳來的竟然是久違的溫暖。

    「對不起……」她淚水滂沱,「很疼吧?一定很疼!」

    本想掙脫開的,但他竟然發現自己這麼輕易地被她迷惑,她擁緊他的手臂讓他想起了娘。

    梓晴沉沉地睡去了。哭泣讓她體力透支。還好,梓郁對她的態度有了改變,看她的眼神不再是那麼深惡痛絕,光是這一點,就讓她能安心地睡去。她已經交到了第一個朋友不是嗎?

    這回是梓郁無法入睡了,他默默地看著沉睡的梓晴。受了傷失去記憶的她,是這麼親切,如果一開始他就有這麼一個姐姐,他的心就不會被絕望和怨恨塞滿吧?

    如果,她的傷好了,也想起了以前,她又會變成那個和她額娘一樣瘋狂的女人嗎?

   梓郁更緊地皺起了眉

   

情牽兩世 前部 6、眼睛的主人


    「起床吧,格格!承毅貝勒來了!格格!」梓晴暈頭漲腦地被一臉驚喜的丫鬟搖醒。「格格,不是別人,是承毅貝勒!」丫鬟青青再三強調,原本她是不敢這麼叫醒格格的,格格那脾氣讓她真是膽戰心驚,可是,看在承毅貝勒上門這件破天荒的喜事上,格格一定心花怒放的。

    結果她失望的發現格格臉上還是一片茫然的表情。看來格格真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梳洗過的梓郁從門外走了進來,年輕的臉十分俊朗。

    「這可是你夢寐以求的好事吧。」他有些刻薄地說,雖然經過昨天的事,他沒再那麼痛恨她,可是要說親近哪還差得遠。

    「夢寐以求?」梓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完全沒進入狀況。

    「格格快下來,讓奴才們給您好好打扮一下。」那個伶俐的丫鬟不由分說地把梓晴拖下床,一群捧著銅盆衣物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的丫鬟一哄而上,梓晴瞠目結舌地看著她們,被嚇到似的任由她們擺佈。

    魏嬤嬤也含笑走了進來,對丫鬟們做著各種各樣的指示,大家都一副喜悅的樣子。

    洗過臉的梓晴清醒了些許,一邊被丫鬟梳頭,一邊問坐在椅子裡喝茶的梓郁,「承毅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嗎?」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兒呆了三秒,又立刻若無其事地各忙各的。

    梓郁冷笑了幾聲,「看出來你不是裝的了。我先不告訴你,一會兒見著他說不定什麼都想起來了。」

    「就知道賣關子,就知道賣關子!」梓晴翻了他幾個白眼低聲嘮叨。一回眼,看見鏡子中的自己,她呆住了。

    丫鬟已經為她梳好了複雜的髮型,裝飾了精美絕倫的釵環。她竟然能這麼美?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細膩的皮膚比2007的她好了太多,無一絲瑕疵,應該是不吃有農藥化肥的東西才保持的吧。因為還是少女,腦後披散了些烏亮的長髮,摸上去宛如電視廣告中宣揚的髮質。

    純天然真好!

    換上快要拖到地上的華貴衣物,梓晴長長呼了口氣,好重!是啊,不是金線就是銀線,那麼多圖案,不重才怪。在她的堅持下,她沒有穿「花盆底」,那可比高跟鞋難控制多了,沒經過練習就只剩走幾步一個狗搶屎的份!

    她被帶到花園的小廳裡,梓郁不停催促她快走,連風景都沒來得及看。

    順王爺也在廳裡,看見她來催促地招了招手。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原本在看窗外新開的花,順王爺在他面前竟然十分恭敬,好像還微微的弓著腰。

    男人聽見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梓晴如同遭到雷擊一樣呆在門口。

    那雙眼睛!那雙記憶裡的眼睛!

    奔騰的時間從她的血管潮汐一樣湧過,整個人都被捲走了一般。

    她是為了遇見這雙眼睛的主人才穿越了幾百年嗎?

    他俊俏的五官比她想像的還要出色,是了,只有這樣的容貌才配得上那雙眼睛吧!怪不得她為那雙眼睛配過那麼多五官都覺得不合適。

    看清了他的全貌讓她心底的某個結豁然被解開了,好像思考了多年的謎題被解開了一般。

    她竟然感覺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是誰?他和「她」是什麼關係?

    他的出現讓她好像解開了一些謎又好像更迷惑了。

    他……為什麼也這麼冷漠地看著她?

    這種眼神她覺得熟悉,梓郁也這麼看她。可是,他的眼神讓她更覺得冰冷,除了厭惡還有不屑。

    光是他冷冷地看著她,她就已經覺得很委屈。

    「我不是來探病的。」他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這丫頭癡迷的眼神真是讓他厭煩到家了。這次她沒摔死真是他的不幸!

    她沒說話,心裡的震驚混亂讓她又陷入了只能接受眼前的事物而不能思考的狀態。

    「聽說你裝做失憶,很好。這樣也不失為解決現在混亂局面的好辦法。只要你能認識到繼續鬧下去對誰都不好,就算你沒混蛋到家。」他不留情面地說,她直直地看他,忘記反駁。

    「太皇太后讓我來看看,是希望我能傳達她老人家和皇上的意思,因為你們這點破事沒必要鬧的不可收拾!天下大事堆了那麼多都還沒顧過來,繼續鬧下去,吃虧的肯定不是別人,是你們自己!」

    他略含鄙夷地掃了眼垂著頭聽訓的順王爺,這個可悲的窩囊廢,他聽人教訓都成習慣。「明白了嗎,順王爺——」他譏嘲地拉長語調。

    順王爺趕緊點了點頭。

    「明白了就好,告辭!」他對這家人的不屑和蔑視到了他都不願意稍加掩飾的地步。

    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等到他一臉不耐煩地回頭看她,她又說不出一句話。

    似乎有很多話要說要問,可是沒有一句能說的出口,都亂糟糟地塞在她的腦子裡,理不出一句。

    「還有什麼吩咐?」他故意慇勤地問,臉上的嘲諷讓她感覺十分難堪。

    為什麼連他也這麼對她?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是第一次相見,她覺得和他有種莫名其妙地親密感,是因為那雙眼睛讓她想了那麼多年而產生的眷戀?

    見她又呆呆地不說話,他冷笑一聲:「你腦袋要是真的摔傻了,也許還能有點人味兒!」

    她委屈加惱火地盯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沉默的順王爺,皺著眉的梓郁,沒人對他的無禮站出來說一句話。

    他,總是這麼放肆嗎?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喜歡『我』?」回去的路上,她幽幽地說,像是歎息,更多的是無奈。

    「因為你不討人喜歡。」梓郁明確地回答她。

    「……」梓晴瞪了他一眼,她現在真的沒辦法生他的氣,但他的冷言冷語有時候也很傷她。

    走回她自己的房間,正是吃早飯的時間。魏嬤嬤早擺了一桌子的食物等她回來。

    聞著香氣四溢的味道,梓晴真的對自己感到絕望。這揭示命運的時刻她還是覺出餓來。

    「哇!」她驚喜地發現,糕點都做的那麼可愛,太精緻了。「快來吃,快來吃!很好吃的樣子!」她招呼梓郁。自己伸手拿了個小包子咬了一口,太棒了!她很自然地用另一隻手又拿了一個遞給愣愣看她的梓郁,「好吃!」

    梓郁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包子,梓晴卻沒發現他複雜的神色,一心撲在美食上。

    這是她第一次招呼他一同吃飯。他對她曾說過的話記憶猶新。「你這個下賤的東西不配和我同桌吃飯!」

    自從他來到王府,從來不曾和她一起吃過飯,因為她覺得他不配。

    「格格……」魏嬤嬤雖然高興格格有個好胃口,又擔心地看著她,看來,她把從小學習的規矩也忘乾淨了。

    「魏嬤嬤,你也坐下來一起吃。」梓晴拉著魏嬤嬤的胳膊把她按這凳子上。

    「使不得,格格!您折煞老奴了。而且,這規矩也亂不得!」魏嬤嬤鄭重地說。梓晴第一次看她威嚴的一面,不適應地愣愣看著她。「格格,大公主派了奴才從小伺候您,現在您身體好了,奴才也有很多規矩事項要教給您,畢竟您已經十六歲了,過了年,太皇太后就要給您指婚了。」

    十六歲?指婚?

    「格格,您還有太多的東西沒有學會。就這樣出嫁,將來是要吃苦的。」魏嬤嬤語重心長地說。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她的思緒又亂了。

    魏嬤嬤欣喜地發覺,格格失憶後聽話了很多,這可真是因禍得福!格格以前的脾氣——也實在太嬌縱了。

    梓晴煩亂地抬起眼看著梓郁,「承毅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嗎?」魏嬤嬤說的嫁人會是嫁給他嗎?如果不是他……她真是越來越亂了。

    「你真想不起來?」梓郁有些吃驚,「我還以為你就算把全天下的人都忘了總還會記得他。」

    「為什麼?」梓晴疑惑地皺起眉。

    「他是——你追求的丈夫人選!當今聖上的堂弟,年紀輕輕就以宗親的身份參與朝政,是皇室少年的榜樣。」梓郁狀似平靜地拋出一堆讓她震驚的答案。

    她追求他?皇帝的堂弟,榜樣?

    她的手扶著頭,必須把事情重頭理順一下。「這樣,梓郁,我問一個,你答一個。」他所說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對她的理解能力是個考驗。

    「現在是什麼年代?」看見梓郁一臉茫然,她改了一種說法,「現在的皇帝是誰?」

    梓郁一臉驚駭,總算還是回答了她。「現在是康熙二十年。」

    「我是誰?」

    「你是和碩格格,地位只比皇帝的女兒低一點。你的額娘是順治爺的姐姐,是當今聖上的姑媽。」說到這裡,梓郁的表情又變得冷硬。

    梓晴無心管他。這就對了,怪不得叫她「娘」大公主呢。沒想到她的前世居然身份如此顯赫。她該感到高興嗎?

    「我怎麼受的傷,失的憶?」她重點問,這好像是承毅這趟來的重點,但她一頭霧水。

    梓郁的臉更沉了一點,「若鴻貝勒用箭射你,你為了躲避從馬上摔下來就成了現在這樣了。」

    「他為什麼要用箭射一個女孩子?」這人也夠卑鄙的了。

    「因為你把她的妹妹從樓梯上推下去。他來找你理論,你居然要侍衛攻擊他,害他受了傷,他好了當然找你報仇。」

    梓晴張口結舌,不是吧……

    見她不再問下去,梓郁倒是非常主動地說起來,「你造下的孽不止這幾樁,我都說不過來。所以承毅貝勒那麼討厭你,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雖然太皇太后多次暗示承毅貝勒,要把你指給他,他可是明裡暗裡沒少給老祖宗釘子碰,你也算顏面掃地了。」梓郁幸災樂禍地說,看見梓晴受傷的表情,還是住了口,說不下去了。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和她娘大公主一樣嗎?

    梓晴全身無力的坐在凳子上。原本以為「她」的家庭很冷漠,和家人關係很不融洽。沒想到,「她」似乎和誰都不融洽!

    前因後果大致明瞭以後,她漸漸領悟到一個答案。她為什麼會來。

    老天爺讓她奇跡般的回到了前世,就是要告訴她為什麼後世的她會銘記他的眼睛。

    這不是她原本心心唸唸想知道的嗎?

    她,是為了遇見他而穿越了時空來到這裡。

    雖然現在她很困惑,也很害怕,但終於有了方向!她不會再哭哭啼啼了,她要好好的在這個時空活過一回!以前「她」做錯的事,既然已經落在她的頭上,就不該再迴避,畢竟一切已經有了新的開始。

    既然老天爺能格外開恩讓她有這樣的奇遇,一定也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只要順著命運的軌跡走下去,走下去……

    看見她滿懷希望的笑容,梓郁更加疑惑地盯著她看。

    突然她從凳子上站起來,雙手握拳,朝氣勃勃地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不管了,反正我已經『不記得』了,我要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梓郁看著她生動活潑的笑臉,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覺得她很可愛。他輕輕歎了口氣,讓一切重新開始?她並不知道她已經把多少事弄的很糟糕。這難度簡直等同覆水重收!

    可,他隱隱覺得還有希望。他不就悄悄地變化了嗎?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04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5 10:13 A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7、進宮

    聽說大公主要見她,梓晴有些膽怯,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怕她。也許是看了她那不可理喻的瘋狂,怕她的怒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衝她撲過來。

    她撅著嘴走在梓郁身後,他一臉的堅忍超過了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表情。每次他去見大公主都等於給她一個機會污辱自己。

    忍耐,只要他得到了封號,被皇家和貴族們認可了,他就可以遠遠地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他得到了封號,娘……也會有自己的誥封吧。

    「大公主她……不會劈頭蓋臉的罵我一頓吧?」梓晴終於忍不住問。

    「不會,她只會罵我。她對你……算是比較好的。」

    她聽懂了他話裡的玄機,對她這樣已經是「比較好的」,因為對別人太差了。

    大公主的院落華麗得近乎奢侈,讓人有強烈的疏離感。像是一處美輪美奐的建築藝術而不是一所供人居住的宅院。

    簡單的說,就是沒有人氣。

    並不是人少,人多著呢。一排排的丫鬟低頭垂手地侍立在雕樑畫棟之間,卻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看見她和梓郁走進來,甚至沒有人抬頭看他們一眼,反而把腰弓的更低了。

    站在門口的兩個丫鬟目不斜視地打起繡簾,幽暗的殿宇裡不知道誰恭聲地喊:「格格和郁少爺到了——」梓晴甚至聽見了回聲。

    大公主長年居住在這樣的環境裡,她的心不冷漠才怪!

    看見梓晴遲疑不敢進去,梓郁輕輕推她一把,小聲地說:「我來挨罵都不怕,你來見額娘怕什麼!」

    梓晴簡直是被梓郁推進房間的。

    大公主端坐在上首的大椅子裡,表情肅穆,真不敢想像,一個女人在家裡,自己的房間裡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她的嚴肅讓梓晴更害怕了。

    梓郁跪下向她請安,施禮的受禮的都是一臉冷漠。梓晴也學著梓郁的樣子要跪下,卻被站在旁邊的老嬤嬤提小雞一樣提起來。

    大公主僵著的臉一下子就滿是怒色,讓梓晴快嚇哭了,這女人就是變化太迅速,沒過程。

    「你去!」她向剛才扶梓晴的老嬤嬤丟了個眼色,「好好訓斥魏嬤嬤!格格病了,很多事想不起來,規矩也想不起來了!那就再教!這成什麼樣子?慌慌張張,一點皇族氣派都沒有!」

    她又轉回眼光,凌厲地看著梓晴,梓晴都覺得自己開始哆嗦了。

    「你要好好學,快點學!明天辰時老祖宗就要召見我們,詢問你的病情。快回去好好練習,別當著一干人丟了臉面!」

    老祖宗?是指孝莊太后嗎?

    剩下的時間她沒空深想,全被用來學習面聖的禮儀,越學她就越緊張,去見皇帝、太后果然不是容易的事。

    尤其是來自幾百年後的她,清楚的知道孝莊太后和康熙皇帝是何等的了不起人物。

    丫鬟們也忙碌起來,穿什麼樣的衣服,戴什麼樣的首飾,亂作一團。因為梓晴實在沒辦法優雅地穿著旗鞋走路,她們必須改短她的錦褂,以免她踩到摔倒。

    梓郁冷眼看著她們忙亂,一整天了他都沉著臉不說一句話。

    梓晴百忙中還是發現了他的低落。

    「怎麼了?不舒服嗎?」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客氣的撥開了,「你既然已經好了,我就沒必要跟進跟出的吧。我走了。」說完站起身就走。

    「真奇怪……」梓晴喃喃地說,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就不高興了。

    「不奇怪。」魏嬤嬤走過來,剛才的一幕她都看在眼裡了。「郁少爺……」她遲疑了一下。

    「魏嬤嬤,你就告訴我吧。」梓晴懇求地看著她。

    魏嬤嬤終於點了點頭,「公主不喜歡郁少爺,雖然也給他爭封號,卻從不帶他進宮。這對貴族們認同郁少爺很不利。郁少爺不僅在咱們府裡地位尷尬,在皇族裡也是如此。」

    怪不得!

    梓晴暗暗做了決定,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他,至少她應該出點力。

    梓晴早早的起床,果然,今天梓郁沒有如往常一樣清早就來她房裡報到。打扮好了,她讓青青帶路去找他。伶俐的青青雖然一臉驚疑,還是什麼都沒問,默默地帶著她來到一處小院。

    梓郁的小院在王府偏僻的一角,用人雖少卻很整潔。在院子裡打掃的小廝看見梓晴來了驚訝的瞠目結舌,放下掃把飛一樣的跑進房裡通報。

    「你來幹什麼?」梓郁也一臉奇怪的走出來,這還是她第一來他的屋子呢。

    「穿上好看的衣服,和我一起進宮去。」梓晴表情堅定地看著他。

    梓郁明顯的一驚,馬上又冷靜下來。「我不去。」

    梓晴走過來,不容他躲閃地拉住他的手,「這身就不錯,夠帥啦。跟我走。」

    「不去!」梓郁想甩開她的手,「你是想多給你額娘一個機會污辱我嗎?」

    「哎……哎……我的頭!」梓晴扶住腦袋上高高的旗頭,上面的珠珠釧釧非常沉重,她沒戴慣,總覺得會掉下來。「你別推我好嗎?」她瞪了梓郁一眼,「反正你總得邁出第一步吧!就算你是陪我去的吧,我也害怕呀。」

    梓郁愣愣地看著她。

    她已經笑起來,拉著他的手,拖著他向前,「走啦,走拉。」

    準備上轎的大公主看見梓晴拉著梓郁走過來,臉一沉,梓晴和梓郁的表情同時一僵,都停下腳步。

    「鬆手!拉拉扯撤像什麼樣子!」大公主掃了一眼梓晴拉著梓郁的手。

    梓晴嚇得一哆嗦,本能地鬆開手。

    梓郁的臉色更陰暗了些,原本心裡悄悄升起的希望又被壓住。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容易的。

    「上轎!你拉他來幹什麼!」大公主冷冷地訓斥。

    「我……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梓晴鼓起勇氣,對大公主說出逆她意的話真是難,不過她終於說出來了。

    「嗯?」大公主果然瞪起眼,馬上要發作了。「你在胡鬧什麼!」

    「我要梓郁和我一起去,我害怕,我要他陪我。」

    「胡說,不是還有我嗎!他去算怎麼回事?」

    梓晴被大公主的態度刺傷了,連她都這麼難受,梓郁更受傷了吧?

    「他也是我們一家人,他是我弟弟,也是您的兒子啊!反正我就是讓他和我一起去,他不去我也不去了!」

    「你!」大公主準備向她走過來,看架勢就是給她一耳光都有可能。這時候魏嬤嬤站前一步向大公主福了一福,擋住了大公主。「公主,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再不出發就晚了。格格病了,您就隨她吧。」

    大公主狠狠瞪了梓晴一眼,終於轉身上轎。

    梓晴對著梓郁偷偷一笑,太好了,過關。

    梓郁雖然沒笑,但他的心震動了,她說他是她的弟弟?他們是一家人?

   


情牽兩世 前部 8、面聖

    梓晴低著頭不敢東張西望,北京故宮她曾去參觀過,雖然殿宇很多,卻很陰暗,很多東西都很粗糙,看不出精彩在哪。

    當它作為皇帝寓所真正使用的時候居然這麼的金碧輝煌。到處是鮮明的雕樑畫棟,地磚被擦的幽幽有光。屋頂和牆壁的顏色都很鮮艷,簷上掛的銅風鈴斷斷續續地發出悠遠而莊重的綿響。

    來來去去端莊走著的的成隊宮女;疾走傳話的小太監;挺胸疊肚、威風凜凜的太監頭頭;還有一些穿著華貴,被下人扶著,因為穿「花盆底」而高人一頭的貴婦和少女,到處都是冠蓋雲集,錦繡風流。

    她的心跳的很快,不斷在腦子裡演習魏嬤嬤教她的禮儀,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慌慌張張鬧出什麼笑話。

    這可是去見歷史上著名的人物哪!

    慈寧宮外聚集了很多跟著主子來的下人,梓晴驚奇地發現,她們小聲的說說笑笑,竟比大公主的下人們放肆很多,因為有了人聲,整個宮殿顯得熱鬧喜慶,生氣勃勃。

    宮女通報進去,梓晴跟著大公主走,只看自己的腳尖,心好像在嗓子眼兒裡跳動。

    宮殿的頂很高,雖然開了很多窗戶,由於不是鑲的玻璃,還是顯得幽暗。

    所有的老人都是喜歡熱鬧的,喜歡孫男弟女環繞膝下,孝莊太后也是。梓晴看到了很多人的腳,有的坐著,有的站著。

    這才有人味嘛,像大公主似的威嚴端坐在自己房間,對孩子說話都拿腔拿調的大概還是少數。

    見她們進來,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梓晴感覺所有的眼光都壓過來,好像有溫度似的,她覺得周圍熱起來了。

    「大公主,你來啦?我聽說,晴兒的病……」孝莊太后坐在東窗的炕上,邊說邊喝了口茶,態度不冷不熱。

    大公主對太皇太后只福了福,就有宮女識相地攙住,太監抬了把椅子給她坐。

    該她了!梓晴緊張地準備把魏嬤嬤教她的禮儀表演一遍,剛往下跪,孝莊太后就低笑了一聲:「得了,晴丫頭!少和我來這套虛的。」她手一抬,宮女就來拉起梓晴。

    梓晴呆呆站著,一時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辦。

    「過來。」孝莊太后放下茶碗,「摔了一交,把甜言蜜語也摔沒了?」

    看樣子,她對「梓晴格格」並不討厭,很是寵愛的樣子。

    梓晴偷眼看了看大公主,她正瞪著她催促她快上去。

    剛走到炕邊,孝莊太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墊子,示意梓晴坐上去。

    梓晴有點不好意思,還是怯怯的坐了。

    「臉色還好。」孝莊太后仔細的打量了她一下。

    離的這麼近,梓晴才看清楚了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女人。她已經六十有餘,身材富態,不至於太胖卻很有威嚴。說話聲音不太響,底氣卻很足。

    她微笑著,很慈祥。眼神也不凌厲,看上去只是一個氣質很好的貴族老太太。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卻不張揚,輕便舒適。

    「你這次也受到教訓了吧。」老祖宗略含責備地說。

    「嗯。」梓晴含糊的答應,低下頭。

    「聽說你摔的什麼都忘了?」一個軟軟媚媚的聲音說。雖然是個問句,但口氣裡的嘲笑顯示她根本不相信。

    梓晴不爽地抬頭,說話的是個**的姑娘,嬌不怎麼純粹,卻很媚,眼神很撩人,不怎麼正經似的。

    「是啊,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梓晴冷漠地順水推舟。

    「唉。」孝莊太后皺眉歎氣,「和你們操不完的心!晴丫頭,經過這次事情,你要好好改改脾氣。生你的氣是真,你受了傷,心疼你也是真。」

    梓晴動容的看著她,她是大清國地位最高的女人,可她說的話卻這麼溫暖貼心,讓人不由自主的親近她。

    「老祖宗,我害怕呀!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梓晴撲進她溫暖的懷抱,很自然地摟緊她。她讓她想起過世的奶奶。

    眼淚也說來就來,突然來了這裡,周圍不是冷漠就是怨恨,她的壓力真的很大的。

    一邊兒的大公主暗暗長出了一口氣,一直擔心這孩子要出醜,沒想到比失憶之前更會撒嬌,更討老祖宗歡心了。

    「別哭,別哭……」老祖宗也環緊胳膊,「有我呢,別怕啊。」

    看著這場面,屋子裡的福晉格格們都暗暗流露出鄙夷,卻都極力掩藏著。誰也沒必要惹上這對母女給自己招惹麻煩。

    雖然梓晴闖了這麼大的禍,看樣子老祖宗要包庇她到底了。

    「老祖宗,」梓晴想起了什麼,從孝莊太后懷裡坐直了身子,「這次我生病,多虧梓郁照顧我。」

    「哦?」孝莊眼睛裡流露出欣喜,梓晴這孩子是不是裝作失憶逃避責任先不論,但她真的懂事了。

    順王府的嗣子問題也沒少讓她頭疼。她抬頭看了看一直沉默站在那兒的英挺少年,「這就是梓郁吧,小模樣真英俊!像是順王府的孩子。」

    這就等於是承認了梓郁的身份。

    梓郁壓抑著自己的激動,倒身跪下叩頭。

    「起吧,一家人客氣什麼。」太皇太后親切地說,「來人啊,難得這孩子進宮了,帶他到養心殿去看看他皇帝表哥!」

    所有人看梓郁的眼神都有了不同。這樣一來,他不僅被承認了王爺之子的身份,將來的地位也可想而知,他不再是一個地位尷尬的私生子了。

    等梓郁出去,那個「不正經」的姑娘又笑嘻嘻地說話了:「梓晴姐姐,你還認得我嗎?」她笑的應該是很甜,可是放著不友善光的眼睛,讓這笑容顯得很詭異。笑容一沒了誠意,就顯得特別虛。

    「不認得。」梓晴最討厭這樣皮笑肉不笑的虛偽人了,不客氣地回答。

    妖媚少女嗤笑一聲,表情裡明顯認定梓晴是裝的,「我是靜嫻啊,姐姐莫要再『忘』了。」

    聽了她的話,人群裡傳出暗暗的低笑,看來大家都認為梓晴的失憶是大公主和女兒串通演出的一幕好戲。

    大公主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意圖,眼睛裡升騰起了怒火,哼,她們以為她是想就此善罷甘休嗎?

    「皇額娘!」她站起身,嚴肅地說,原本祥和的氣氛因為她的開口而急速冷凍。「現在梓晴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對她的傷害明擺在這兒!現在是該好好算算帳了。」

    孝莊太后輕輕地哼了一聲,沒回答。

    這個大公主真是!她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就讓事情這麼不了了之多好,非要較真。再鬧下去,誰也沒好果子吃!她怎麼就不懂呢?還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你想算什麼帳?」大公主的話音還未落,殿外一個四十多的貴婦帶著一個嬌俏的少女竟然沒等通傳就闖了進來,顯然她們是聽見大公主的話,迫不及待進來的。

    「你兒子居然想殺我女兒,按咱們大清律法,這都得算殺人未遂!」大公主不依不饒。

    「我兒子殺人未遂?你女兒呢。看看我的若羽!」貴婦一拉自己身邊的少女,她正因為這陣勢嚇得臉色發白。「我這麼個柔柔弱弱的女兒,你女兒也下得去手推她。若羽這是命大,如果落下什麼殘疾,你女兒也夠判的!」

    一屋子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的驚訝,有的幸災樂禍。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吵起來了!居然當著老祖宗吵架,太好玩了。」

    屏風後面傳出一陣少女好聽的笑聲,卻因為和氣氛格格不入而顯得十分放肆。

    「夠了!」孝莊太后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

    所有人都站起來,垂下頭,沒人再敢說話了。

    「你們都反了!大公主,定福晉!這古往今來沒有的事都讓你們給鬧出來了!傳出去一個公主和一個福晉當著太皇太后的面吵成一團,讓天下人笑話!」

      大公主和定福晉都把頭垂得更低,老祖宗平時很疼愛她們,放肆一點也不追究,可真生起氣來就嚴重了,搞不好算犯上。

    「美璃!出來!」孝莊太后厲聲沖屏風後面說。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從後面蹭出來,顯然她也害怕了。「這麼大個丫頭,眼看要嫁人了,還這麼瘋瘋癲癲的!你也不看看情況再說話!就你這樣子,嫁出去吃不完的苦!誰能喜歡這樣的兒媳婦!」

    美璃也垂著頭,暗暗撅起嘴。

    「你們要追究是嗎?」孝莊太后氣呼呼地把視線轉回到大公主和定福晉身上。

    「那好,若鴻一個大小伙子非要和個丫頭過不去,還企圖殺人,流放蒙古!梓晴,你一個姑娘家,下手狠毒,把定王府的格格推下樓,還指示侍衛毆打當朝貝勒,奪去格格封號,在家閉門思過三年!」

    這回大公主、定福晉都面無人色的跪地求饒。

    太皇太后餘怒未消地扭著頭不說話,事情陷入僵局。

    梓晴也看出點眉目來了,大公主和定福晉互不相讓,當著這麼多人吵起來讓老祖宗很沒面子,下不了台。

    好說好商量不行了,乾脆下個狠手,嚴判二人,讓兩家人都害了怕,還堵了眾人的口。

    現在缺的就是下台的梯子。

    「老祖宗……」梓晴惴惴不安地開口,跪伏在孝莊太后的腳邊。不知道自己這把賭的對不對。

    對不對也只能這樣苦求了!難不成還真去流放啊!

    她七分真切三分表演地摟住孝莊的小腿,眼淚雖然沒有配合地流出來,表情卻沉痛萬端。

    「老祖宗,看在我受傷失憶的份上,再給一次機會吧!雖然現在我糊里糊塗,也知道錯了。請您別生氣!」再加點沉痛,好了,眼淚來了。

    「千錯萬錯都是由我而起,我願意認錯認罰,但請您別難為若鴻貝勒吧……」哭的太投入就真哭了,哽咽難言,最大的敗筆就是鼻涕。

    邊哭還得邊抹,抹得還要乾淨,不然耽誤整體效果。

    她倒不是真的想獨自承擔後果,只不過覺得這樣說顯得挺仗義。

    定福晉沒想到梓晴這麼說,吃驚地抬起頭。

    「哼!」老祖宗還是一副不解氣的樣子。「你真的知錯了?」

    話音活動了!梓晴連忙搗蒜似的點頭。

    「真要是罰的那麼重,我也不忍心!」孝莊恨恨地說,「你們都太不懂事了!小的鬧,老的也來摻和!」眼風掃過跪在地上的大公主和定福晉。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向著誰都不好。梓晴,如果你能讓若鴻那倔小子原諒你,這事,我就當小孩子打鬧算了!如果……」聲音一沉,「還是不能和解,該去蒙古去蒙古,該思過思過!」

    「謝老祖宗恩典!」一堆人都跪下了,梓晴也隨著大流。

    這就等於把事情解決了。梓晴暗暗想笑。

    誰傻呀?假裝也得裝和好了。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08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09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9、豐台大營

    還得向梓郁好言相求,他才肯陪她一起去定王府。

    北京城當時並不大,更何況王府都在內城,路不算遠,就是交通工具太差。

    梓晴只能坐車,不敢騎馬,她也不會。

    到了定王府果然吃了閉門羹,護衛都沒進去通傳,翻拉著白眼說自己家的貝勒去豐台大營了沒在家。

    梓晴倒沒覺得怎麼難堪,她生來就是平頭百姓,深知事難辦臉難看的規則。倒是梓郁非常吃驚,一向自命天之驕女的梓晴竟然坦然忍受了這份窩囊氣。

    挨了人家好幾個白眼,她居然還能面帶微笑的問:「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看見高貴的格格怎麼大度,看門的護衛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語氣客氣了些。「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

    啊?梓晴煩惱地垂下頭,這怎麼行呢?

    看來只能去豐台大營找他了。

    轉過臉,堆積些微笑看向梓郁,還沒等她開口,梓郁已經搶答了:「不行。」

    「你不願意陪我去啊?」梓晴可憐兮兮地說。

    「豐台大營不許女人進入。」

    梓晴轉著眼珠,扯出了一個讓梓郁毛骨悚然的微笑。

    梓郁騎在馬上頭也不回,雖然放慢了速度配合梓晴的馬車,算是給她面子了,但拒絕聊天。

    梓晴穿著改過的男袍,擔憂地看看天色。雖然她穿了男裝,還是很容易看出破綻。先不說她矮矮的身材,穿上袍子比例失調。清朝的男子都剃頭,她鬢角的頭髮讓人一眼就看出問題。

    顧不上了,她必須盡快見到若鴻。

    實在太耽誤了,趕回家搶了梓郁一套衣服,再讓魏嬤嬤她們改,浪費了大半天。現在大概都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梓郁說已經過了未時。

    馬車沒有減震,路也不太平整,很顛。而且整個人是攤著腿或者盤著腿坐在車上的,一會兒腿就麻了。

    「按這速度,我們明天都到不了豐台。」梓郁終於忍無可忍地發言了。

    「那怎麼辦?」梓晴也苦不堪言。

    「都是遭罪,不如我駝著你騎馬,盡量快跑,亥時前能到。」

    亥時?晚上十點多?

    梓晴坐在梓郁前面,馬一快跑,她就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肺都和色子一樣在肚子裡稀里嘩啦的跳騰。**被馬鞍磨的很疼,腿還不過血,直發麻。電視劇裡俊男美女共乘一騎的優美畫面純屬藝術虛構!

    「我要吐了。」她哭咧咧的說。

    結果只換來梓郁那小子一句:「別吐我身上。」

    到了豐台大營的營門,梓晴簡直就是摔下馬直接癱到地上。地是黃沙地,身上沾沒沾灰,還有沒有形象一律顧不上,能趴在厚實土地上的平穩感戰勝一切。

    天色已經黑透了,四周的景物茫茫一片,除了營裡的篝火外別無光源,讓人有些害怕。

    梓郁就從容多了,飛身下馬還能算得上瀟灑。

    「幹什麼的?幹什麼的?」營門前有一隊守衛兵丁,看起來是頭兒的那個不甚客氣地用手裡的刀指指點點,直著嗓子喝問。

    「求見若鴻貝勒。」梓郁被他的無禮弄得有點不高興,冷著聲音說。

    門衛頭兒上下打量了梓郁一會兒,皺起眉,用更長時間看梓郁身後坐在地上喘大氣的梓晴。

    「兩位是……」他很疑惑地問。

    「我們是定王府的,有急事找若鴻貝勒。」

    一聽是定王府,門衛頭兒表情一垮,「我們爺睡了,這都什麼時候了!明天再說吧。」他轉身要走。

    梓晴大驚失色,明天?這裡沒村沒店的,再不讓進營,難道要一直在這兒蹲到天亮?

    「守衛大哥,請你務必通傳一聲!」梓晴從地上蹦起來,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

    露宿郊野的恐懼激發她全部潛能。

    梓郁忍不住挑眉看了眼她,梓晴正一臉哀求地看著守衛,沒理會。

    守衛大哥?

    這真是從梓晴格格嘴裡說出來的?

    梓郁從荷包裡拿出一兩銀子,塞給守衛頭兒,「勞煩了。」

    真是什麼都沒錢好使!

    梓晴感慨地看著守衛頭兒把銀子掂了掂。他已經向營裡走了。

    「如果爺不願意見你們,我也沒轍。」他悻悻地補了一句。

    雖說已經接近初夏,晚上還是很冷,尤其周圍黑漆漆的。梓晴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抱起胳膊。

    馬蹄聲在夜晚傳的尤其遠,好幾匹馬雜沓的奔馳而來,夾雜著策騎的男人們「駕,駕」的呼喝聲越來越近。

    雖然人不算多,但速度快,馬也彪悍,氣勢非凡。

    「那是……那是……」守衛們擠成一堆極力觀望著。

    「是都爺!他老人家來了!」不知哪個眼尖的先看出名堂,驚叫著。

    「快去告訴鴻貝勒!」守衛亂成一團,有的跑去報信,剩下的趕緊抄起火把,列隊準備迎接。

    完全被忘在一邊的梓晴和梓郁目瞪口呆地站在營門外,好像比守衛們更慇勤地等著接待似的。

    到了營門,為首的男人放慢馬的速度,習以為常地接受守衛們的跪拜。

    是他?眼睛的主人,承毅!

    他高高的端坐在駿馬上,目不斜視,兵士們跪拜著他,他們的頭只及他的馬蹬。

    挺直的背脊,英武的身材,俊美的容顏……都讓她暈眩。

    梓晴默默地仰望著他,她還不習慣自己的貴族身份,只覺得離他好遠好遠,遠得都有些絕望。

    承毅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精準地俯視過來。

    她的心一緊,居然有些想哭。

    她真的很想他!無論是出於好奇也罷,出於眷戀也好。真的見了面,她灰頭土臉地仰望著他,而他……高不可攀,遙不可及!

    承毅也藉著守衛們的火把看出了她是誰,他有些驚訝地微微掀了掀眉毛,但沒有停下,無動於衷地緩緩走進營門。

    「噯……」

    她下意識想叫住他,卻發現,只是喊出他的名字已經很難!

    他應該聽見了,卻沒有回頭,跟隨著他的侍衛們騎著馬從她身邊走過,把她徹底淹沒,揚了她一身灰塵。

     

情牽兩世 前部 10、求和

    一個高瘦結實的俊朗年輕男人帶著幾個護衛快步從營裡迎出來。

    「我以為你明天早上才會來。」年輕男人對承毅說,眼睛卻狀似無意地把周圍一掃,在梓晴梓郁臉上略微停留後又回到承毅身上。

    承毅見他來了,下了馬,早有人趕著上來替他牽牲口,他瀟灑地把鞭子也扔給來牽馬的兵丁。

    「心裡有事晚上該睡不塌實了,還是趕著上這兒來,安生一覺到天亮。」他淺笑著說。

    兩人說著話,目中無人地就向營裡面走。

    梓郁一推梓晴,小聲催促:「說話呀,那就是若鴻貝勒!」

    哦哦,梓晴這才大夢初醒似的一激靈。原本以為能被幾個侍衛揍一頓的男人應該瘦弱文靜,沒想到是這麼硬朗的一位。

    「等等!」她不得不叫住他倆。

    若鴻和承毅果然都停住腳步,回頭看她。都是一副莫測高深的平靜表情。

    軍士們也都聽出眼前這個矮子是女的,但主子們沒說話,他們只能把頭垂得更低。

    「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梓晴抽了抽鼻子,千萬先不能哭,雖然受了這麼大罪來了,卻被人當蟑螂一樣瞥著很不是滋味,但她還是得把該說的話說清楚。

    若鴻略略沉吟一下,冷著嗓子很凶的說:「進來吧!」

    梓晴的心一寬,好了,不用露宿野外了。這邊心剛放肚子裡,那邊馬上產生了新危機。又黑又冷的站了這麼久,被風一吹,她想上廁所!

    她焦躁地環顧四周,連綿的兵營,到處都是男人,肯定沒有女廁所!

    梓郁跟著承毅和若鴻走了幾步,發現梓晴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她還可憐巴巴地在剛才站的地方,一臉欲哭無淚的彆扭表情。

    「快跟上。」他皺著眉催促,承毅和若鴻也再次停步回頭看她。

    「若鴻貝勒都讓你進來了,你還磨蹭什麼。」承毅似笑非笑地說,口氣裡有絲看好戲的幸災樂禍,招來若鴻一記白眼。

    「我……我……」梓晴艱難地邁前一步,怎麼突然就這麼急?一點積累過程都沒有!

    所有人都在不耐煩地看著她,用表情譴責她。

    「我想尿尿。」梓晴失敗地垂下淚兩行,放棄尊嚴地坦白道。真是太佩服自己了,這個緊要關頭,居然還顧慮到說「上廁所」或者「去洗手間」他們會聽不懂。

    所有人都「噗嗤」一笑,又都馬上忍住。

    若鴻忿忿地揪起眉,看來已經在抓狂的邊緣了。恨雖恨,他總不能看一個姑娘家尿褲子吧。

    他用下巴一揚,示意她去一個帳篷後面的暗影裡。「我不叫人過去就是。」

    梓晴用衝向幸福未來的表情跑向那個角落。

    承毅嘴角微微抿了抿,還是透露出些揶揄的笑意。他瞥了瞥若鴻在怒火沖天中苦苦克制的表情,終於笑出來,若鴻……他的麻煩大了。

    被這個丫頭纏上的痛苦,他是刻骨銘心,食髓知味。現在又有一個男人與他分享,他真是不勝寬慰啊。

    梓晴打量著若鴻替她安排的帳篷,基本上能遮風擋雨,就是隔音很不好。外邊就是一個巨大的火堆,讓來往走過她帳篷的人都像是在演皮影戲。負責夜巡的兵士們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讓她無法入眠。

    更恐怖的是,營裡的兵丁知道帳子裡住的其實是個女人,都不免在帳篷前駐足觀望。他們的影子映在帳篷上,她看得非常清楚。

    危險啊!這是一個居住著至少幾萬男人的地方!生在科學和傳媒都很發達年代的她,當然明白男人衝動起來是不用腦子思考問題的。

    不行,她必須速戰速決!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好不容易熬到天濛濛亮,她趕緊走出去,跑向若鴻的帳篷。

    她得意地佩服自己,昨天故意拖延,看清楚他是進的那座帳篷。

    已經起來的兵士們表情古怪的停下手中的活兒,張大嘴看著她,讓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像被狼追著似的竄進若鴻的帳篷。

    糟糕,若鴻還沒起床!

    他光著上半身背著她躺,薄薄的被子掀在床的外側,造型崎嶇。還好……她鬆了口氣,他穿著長褲。

    「誰?」

    感覺到異樣,若鴻警覺地迅速起身,更誇張地還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刀。

    「是……」本想報上名來,看著他一個挺身站到地上,刀已出鞘,嚇得她連話帶呼吸都停止了。

    若鴻也看清是她,眼睛裡居然閃著凶光,刀並沒有放下,反而威脅地逼上她的脖子。

    梓晴覺得那薄薄的刃上傳來的絕對是冷冽的殺意。

    她終於有些明白他有多恨她。

    「你又想幹什麼?」他用刀輕敲了一下她的下巴,鋒利的刀口劃破了她嬌嫩的皮膚,雖然沒有出血,她受驚而痛苦的表情,讓他還是冷著臉收斂了自己的手勁。

    「我……我有話說。」梓晴覺得自己的嗓子發苦,說出來的話都是澀的。

    若鴻皺著眉,盯了她一會兒,終於放下了刀。

    梓晴趕緊深呼吸,她快缺氧了。

    「我是來道歉的。」她逼迫自己直視他,顯得很有誠意。但聲音就讓人洩氣了,是抖的。

    他冷著臉看她,沒接話。

    「我想你也知道了吧。如果咱倆不盡快和好,太皇太后就要處理咱倆了。」她鄭重地說,希望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結果人家還是不接碴。

    「和我回去吧,只要和老祖宗說一聲,這件事就解決了。」

    「說什麼?」終於有反應了。

    「和好了,不生氣了。」

    「不可能!」

    這人真是缺心眼!

    「那你就得去蒙古了!我無所謂,還在北京,還在家裡。」她也沒好氣。

    「原諒你沒門!我情願去蒙古!」

    這人怎麼這麼死心眼!梓晴覺得自己一口氣上不來。

    「你……」梓晴瞪著他,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不行,冷靜!發火吵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閉上眼,吸氣,呼氣。再睜開眼瞪他。

    「就算是裝的行不行!你裝作原諒我還不行?你可以繼續恨我,罵我……打我都行。」不排除這個可能,她說的非常心虛。「欠你的我慢慢還!先把流放思過這場災擋過去好不好?!」

    「欠我的……慢慢還?」他臉色轉狠,洶湧的火氣在眼睛裡越聚越多。

    他的樣子太可怕了,她說錯什麼了?梓晴快被他嚇哭了,本能地後退,想逃。

    「你能還我什麼?」他吼道。

    一把抓住她,他像要把她晃蕩散了似的使勁搖。梓晴聽見自己的脖子卡吧卡吧直響,腳都離了地。

    「我被你的幾個狗屁侍衛打了,一個鑲黃旗的副都統讓幾個家丁給打了!你要怎麼還?怎麼還?」

    自己技不如人,他賴誰啊?梓晴委屈的淚流滿面。

    「你要還是吧?」他發狂了,如同野獸。他的蠻力讓她就如同一個破敗的布偶。他把她甩到床上,惡狠狠地壓住,他的體重懲罰地碾著她,她要窒息了。

    「你幹什麼?」她恐懼地尖聲哭叫。防這個防那個,她卻自己跑到最危險的地方來了。

    「你讓我成了笑柄,我奪了你的貞潔!我寧願去蒙古!我寧願流放!我名望掃地,你嫁不出去,這算扯平!」

    他的手蠻橫地撕破她的衣服,故意弄疼她。

    「救命!救命啊!」她大喊,對他又踢又打,完全沒有效果。她的心都要裂開了。

    「救命……」她聲嘶力竭,若鴻並不阻止她哭叫,還帶著份幸災樂禍的殘酷笑容。

    在他的地盤,誰會來救她?她叫的越大聲,越多人知道越好。

    「承毅啊……承毅!救救我!救救我!」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大喊,悲慼的聲音讓若鴻渾身一僵。

    他目瞪口呆地壓在她身上,身下的她渾身劇烈顫抖,嬌美的臉上全是淚痕,脖子、裸露的胸膛上全是他弄出來的青紫,狼狽不堪。

    他在幹什麼?

    瘋了,一定是瘋了!

    他懊惱地低吼一身,觸電一樣彈開,退到床邊,混亂的捏住自己的太陽穴。

    帳篷的門簾被人掀開,承毅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口,看不出情緒。

    若鴻放下捏著太陽穴的手,懊惱而煩躁地扭過頭不去看他,臉上浮起狼狽的紅。

    「把她弄走。」若鴻思緒混亂地甩了甩頭。

    承毅沒有說話,腳步異常沉重地走到床前,用被子包住已經哭不出聲,顫抖著流淚的梓晴,抱出帳篷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11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19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11.和好

    「你還有沒有腦子?!」承毅把面無人色的梓晴抱回自己的帳篷,凶狠地拋在床上,力道之大讓木床「咚」的一響幾乎塌了。

    梓晴受驚過度,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

    「他是個男人!你大早上去他帳篷?」承毅氣惱地在地上左右踱了幾步,眼睛因為憤怒熠熠發光,表情好像要吃人。

    「你想獻身給他當補償可以!主意不錯!」他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冷冷地笑了,「至少偷偷的啊!居然在豐台大營裡!行,你們夠絕!」他無法克制地咬著牙。

    「喊我幹什麼?我不想趟這渾水!」他一拳砸碎了地上的桌子。

    「你……」他怒不可遏地狠狠一指她。

    他怒吼,砸東西,她看在眼裡,卻好像無法做出反應!她嚇壞了,真的嚇壞了,還好……最後一刻他還是趕來了,趕來救她!

    「哇……」終於意識到自己安全了,她哭出聲。號啕大哭,完全沒有形象。

    她蹭下床,撲進他的懷裡,只有在他懷裡,她才感覺最安全。

    包著她的薄被滑落在地,上半身的**徹底**,她根本顧不上了。她需要他的懷抱,他的安慰!

    「混帳!」承毅低咒一聲,忙不疊地替她拉起被子包好身體,她不管不顧地撲在他身上大哭,鼻涕眼淚一大片,直涼進他的胸膛,奇異地撲熄了他的憤怒。

    這個女人換了更狠的手段折磨他!

    而且,非常見效。

    梓晴輕輕抽泣著,剛才哭的太盡興了,到現在都還沒好,好像打嗝似的停不下來。

    梓郁坐在矮凳上沉著臉低頭喝粥,看也不看她。看情況他完全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卻很生她的氣。

    他該不會以為是她去「強姦」若鴻吧?!

    承毅把梓郁叫來以後就不知去哪兒了,帳篷裡只有悶不吭聲的姐弟二人。

    「我……」氣氛太緊繃了,梓晴也有點委屈,剛開口,就被梓郁抬頭惡狠狠地瞪上一眼。

    「閉嘴!」他氣惱地說。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危險?什麼是身敗名裂?

    難道是她做錯事嗎?為什麼所有人都衝她發火?

    梓晴想反擊,卻實在沒力氣了,只能委頓地裹在被子裡,不停地抽鼻子。

    門簾掀動,承毅和若鴻走進來。

    看見若鴻,梓晴本能地瑟縮一下,居然連抽泣都止住了,真是怕了他了。

    若鴻也臭著臉,一副他吃了虧的樣子。

    見他不說話,承毅推了他一把,若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口氣惡劣地說:「我和你回去見老祖宗。」

    她沒反應,張著嘴看著他,好像沒聽懂。

    「快點收拾一下,馬上走!」見她沒動作,他又爆發了,凶橫地命令道。

    「哦!」她下意識地接受命令,快速起身,忘記自己沒穿衣服,只包著被子。被子散開,她這才手忙腳亂地往身上拉。「走吧。」她還不忘積極配合。

    三個男人都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著她。

    若鴻低咒一聲,理智估計完全崩潰了。他憤恨不已地扯開自己的袍褂,動作有些粗魯。

    「你幹什麼!」梓晴又尖叫了。

    若鴻把袍褂甩在她身上,命令道:「穿上!」說完,頭也不回,氣沖沖地快步走了出去。

    承毅淺笑著摸了摸下巴,若鴻掀簾子出去的時候,他看見外面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張頭張腦。好像是靜嫻的二哥。

    承毅眼睛裡閃過陰鷙詭譎的光,心裡算計著另一種可能。

    梓晴穿著若鴻的袍子,要不是靠腰帶繫住,都能直接垂落到地上。

    若鴻去安排車馬,承毅在她身後對一個將領打扮的人低低吩咐著什麼。梓郁一聲不吭地站著,若有所思。

    「怎麼會……」梓晴皺著眉遠遠看著若鴻挺拔的背影,喃喃地低語。

    「什麼?」承毅倒是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吩咐完,走回她身邊。

    「若鴻貝勒……怎麼會被家丁打傷?」她真的很疑惑!她「切身」體會了他的力量,光看他結實的肌肉,也應該是以一當十的主兒啊!

    「因為他不瞭解你。」承毅不著痕跡地收斂了笑意,眼底閃著鄙夷的光。

    「嗯?」她不解地抬頭看他。

    承毅被她清澈的眼光瞧得有些心煩,口氣也冷了:「你給他下了蒙汗藥!」

    啊?梓晴又驚愕地張大嘴巴。

    她真是越來越被「梓晴格格」震撼了!她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女孩子?她也才16歲不是嗎?

    看看「她」留給她的爛攤子!個個都是大手筆!

   

情牽兩世 前部 12.受害者

    雖然過程痛苦了點,不過結果還是好的!

    若鴻雖然表情恐怖,還是在宮門口耐心等著她回家打扮好了一起去見老祖宗。

    老祖宗神色憂慮,眉頭一直沒有展開。

    「我們……真的已經和好了。」梓晴被老祖宗的態度弄得有點慌,事情解決了,她老人家怎麼還沒一點高興的意思,反而更煩惱了似的?

    她怯怯地戳了一下跪在旁邊的若鴻,讓他趕緊幫腔。她還是很怕他,肢體的接觸讓她有些顫抖。

    若鴻也不爽地瞪了她一眼,這才向上首的孝莊太后磕了個頭。「老祖宗,您為這事兒費心了,奴才罪該萬死!」

    「你們……你們……」老祖宗突然激動地抬手指著他們,氣得直喘氣。

    若鴻趕緊跪伏在大理石地板上,梓晴也學他。

    「你們這兩個小畜生!氣死我算了!」老祖宗終於把話說順溜了。

    「讓你們和好,也不用鬧成這樣吧!幸虧事情已經壓服住了,不然你們在豐台……咳咳!」老祖宗氣得渾身顫抖,直咳嗽。

    梓晴渾身僵硬,血都冷了。老祖宗也太神了!這麼快就知道了!

    若鴻跪在地上,也不辯駁也不告饒。

    梓晴簡直是渾身發軟,癱在地上。

    「下去,都給我下去!氣死我了!」老祖宗氣哼哼地一揮手。

    若鴻僵著臉又叩了個頭,退出花廳。

    梓晴失魂落魄的跟著他,扁著嘴,又害羞又氣憤,都怪他!

    「怎麼辦……怎麼辦……」她渾身發虛。

    若鴻皺著眉,表情還是那麼兇惡,彷彿他才是受害者。他停住腳步低頭瞪她,「怎麼辦?我比你更慘!現在我算是撇不清了!承毅!我饒不了你!」他吼完,怒氣衝天地快步離開,看起來像是找誰去尋仇。

    什麼意思?和承毅有什麼關係?

    梓晴煩惱地呻吟一聲,頭都疼了。

    回到家裡,梓晴覺得很累,卻睡不著,坐立不安。

    她忍不住去找梓郁,雖然他也不算友善,但卻是唯一能聽她說心事的人了。

    她走進房間的時候,梓郁正坐在窗前的案邊皺眉沉思,很不高興的樣子。

    「梓郁……「她帶著哭音叫了他一聲。

    他抬頭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

    「糟糕了!我和若鴻和好了,老祖宗還是很生氣!還……還知道了豐台的事!」她的臉有點紅。

    「哼!」梓郁冷笑。「果然。」

    他們都好像知道來龍去脈,就她糊里糊塗!她快被這種局外人的混亂感受搞得快發瘋了。

    她才是主角不是嗎?

    「到底……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尖叫,胸口發悶。

    「你還沒想明白?」梓郁簡直是有點憐憫地看著她,「老祖宗知道這事兒,肯定是承毅說的。」

    「啊?!」梓晴腦子發木,瞠目結舌。

    「他一直不想娶你,正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拒絕老祖宗的指婚,你正好給他製造了一個。」

    怎麼可能?他……

    「這人心可真狠。」梓郁冷笑,「為了解脫自己,連朋友都害。哼,他就是這麼個人,不然怎麼能幹這麼多大事!」梓郁又厭恨又佩服地說。

    梓晴茫然地瞪著大眼,視而不見地看著他。

    沒人在乎她的感受!

    若鴻恨她,想**她洩憤。承毅想甩開她,卑鄙地把事情捅到老祖宗那兒。梓郁還好像在他們身上有所獲益,見著世面似的!

    她默默走出梓郁的房間……心裡空空蕩蕩。

    她甚至感覺不出悲傷。

   

情牽兩世 前部 13.被嫉妒的女人

    來了清朝一陣子,梓晴對生活有些習慣了。氾濫的清宮戲對她很有好處,至少對生活的一些方面不怎麼隔膜。

    當清朝女子也不怎麼輕鬆,尊貴如她,也不能想睡到幾點就幾點。早上一定要起來去向父母請安,沒有節假日。

    而她的「額娘」大公主也十分看重各種禮儀規矩,凡是別人向她磕頭行禮,顯得十分尊重她的活動,她一律不放過,把人折騰個夠。

    除此之外,就算沒有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懿旨,作為皇親國戚,她們也要定期進宮請安。

    梓晴心裡有事,一直高興不起來,魏嬤嬤她們小心翼翼伺候,卻不勸慰。大公主恐怕連女兒不高興都沒看出來,順王爺就好像只是個理論上存在的爹,向來沒有一句熱乎話。

    梓郁被招進大內侍衛府,那是貴族子弟才能入選的地方,給皇帝當近身保鏢,那是他被封為貝勒的必要鍛煉,所以也不怎麼在家。

    梓晴覺得很孤獨,更茫然了。

    今天又是給老祖宗請安的日子,早早的進宮,很多福晉格格的已經在了。

    請完安,老祖宗要和福晉們說些生育方面的「成人」話題,沒婚配的少女們就被宮女請出去,扎堆兒說笑。沒人主動接近梓晴,都各有圈子的聚了好幾堆,時不時爆發低低的笑聲。

    梓晴更失落了,她乾脆在外廊的盡頭一聲不吭的坐著,沒人理她,她也不理別人,這總行了吧。

    就這也還有人挑釁,那個叫靜嫻的妖精時不時回過頭來看她一眼,那表情她都形容不出來,有點憐憫,更多的是愉快。像是幸災樂禍,更像報仇雪恨。

    梓晴回瞪她幾眼,還是沒她有毅力,堅持不下去,隨她耀武揚威了。

    那天在屏風後面沒眼色發笑被老祖宗罵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也好像在觀察她似的。

    梓晴看了她一眼,她的年紀應該和「梓晴格格」差不多大,鹵莽輕率的性格卻讓她看上去還是個放肆的小孩子,無憂無慮,沒心沒肺。

    好像叫美璃。

    「梓晴……」美璃咬著嘴唇,破天荒地露出難過的神色,說話也吞吞吐吐。

    「嗯?」梓晴疑惑地看著她。

    「我聽說了。」美璃深吸了一口氣,想著是來安慰梓晴的,自己還擠出點笑容來。

    看得梓晴直發毛。

    「你沒辦法嫁給承毅哥哥啦?」美璃不死心地問,隨即又彆扭的笑了,「嫁不了就嫁不了,反正他也不喜歡你,嫁給他也不見得吃香。」

    「……」

    這算安慰嗎?

    「若鴻哥哥也不錯啊。爵位雖然比承毅哥哥低,將來也是郡王,人長得也好看,性格嗎……」美璃暗暗翻了下眼珠,就是性格太臭!

    「我哥哥其實很好的。」一個嬌柔的聲音輕軟卻堅決地打斷了美璃的話。

    梓晴認識她,她就是若鴻的妹妹若羽,因為一切爭端都是由這個女孩子而起,她特別記住了她。

    若羽正是那種經典的小鳥依人型美女,身材嬌小纖弱,說話文文靜靜。水靈靈的大眼睛配白皙的瓜子臉,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要憐愛她。

    若羽顯然很怕她,不知道什麼原因使她鼓起最大勇氣走過來,身子竟然都微微顫抖。

    有這麼誇張嗎?

    若羽盈盈向梓晴福了福身,梓晴不自覺地站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她幹嗎這麼客氣啊。

    梓晴愣愣的看著她,她好美,也好溫柔,「梓晴格格」怎麼下得去手推她下樓呢?

    「梓……晴姐姐,我……」說著大眼睛裡還蓄上了淚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現在事情已成定局,姐姐,請你一定原諒我哥哥,別記恨我哥哥,將來……將來……」若羽神情恍惚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顯然對將來充滿憂慮,「好好對我哥哥。」

    梓晴渾身一震。

    事情已成定局?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豐台大營裡發生的事了?可是,並沒發生她必須要嫁給若鴻的事啊!

    她要向誰解釋?解釋的清嗎?

    她突然想起若鴻憤怒的神情,用詛咒的語氣說的:我算是撇不清了!

    所有人都是怎麼認為的!就連若羽。

    她真是個好妹妹,好女孩。為了哥哥,她能都克服恐懼,不管是非對錯向她道歉,希望將來能好好相處!

    這就是承毅想要的嗎?

    梓晴苦笑,淚水沒有預兆地連綿滑落。

    真是好手段。

    她整整想念了他幾百年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無法相愛產生的遺憾嗎?她能怪他嗎?對他來說,她只是一個纏著他的瘋女人,只要有機會甩開她,他不在乎會傷害誰。

    可她呢?她對他幾百年的惦念找誰回報?

    不公平,愛是最不公平的。

    看見梓晴的淚水,美璃和若羽都很驚慌。不知所措地呆呆看著她。

    她們見過梓晴哭,是那種歇斯底里的又嚎又嚷,因為太激烈也太吵,基本是沒有任何悲劇氣氛而言的。

    現在,她在默默哭泣,她的淚水竟然像有溫度似的蟄疼了她們的心。

    如果一開始她就是這樣的,估計和承毅孩子都生了。

    若羽也忍不住哭了,一個女孩子,因為意外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該多傷心?

    「你們在幹什麼?」又是一聲厲喝,若鴻也顧不上這是在老祖宗的宮裡了。「又在欺負她嗎!」他用噴火的眼睛掃射過來,重點殺傷梓晴。

    他剛從皇上那邊過來,就看見妹妹在哭!

    「不是的,哥……」若羽哭著跑過去,撲進他懷裡,小聲啜泣著,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鳥,讓人忍不住要去保護她,安慰她。

    梓晴木然地看著,她也在哭,可是沒有人注意,或者說沒人在意。

    若羽流的淚是讓人心碎的斷腸露,而她的,滿打滿也就算個鱷魚淌的壞水兒。

    「哥,梓晴……姐姐沒有欺負我。我……她……」雖然親切的稱呼梓晴很拗口,但她必須過了這一關。這個女人八成要成為她的嫂子了。

    若鴻皺著眉,輕拍著妹妹的後背。那個該死的女人也在哭?哭什麼?因為非得嫁給他?

    他一陣煩躁。

    「靖軒哥哥。」美璃也學著若羽的樣子奔向跟著若鴻一起進來的男人,他正在和承毅低低地說著什麼。看見美璃跑向他,眉頭不悅的一擰。

    這個男人真帥……美璃看著他的眼神,梓晴覺得好熟悉,對了,曾經她也是這麼看著承毅的。

    承毅站在那個帥哥旁邊,氣色很好,心情也很愉快。當然了,梓晴心裡發苦,他甩掉了一個大麻煩。

    當他抱她回去,她在他懷裡安心的哭泣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他心裡盤算的是終於可以拋開她!

    帥哥靖軒略含煩躁地格開美璃的時候,他居然還會心地笑了笑。

    「承毅哥哥,你這麼對梓晴可太損了!」

    沒心沒肺,說話不照顧別人感受是一種絕症!美璃脫口而出,震的梓晴渾身一晃,當著怎麼多人,難堪地直想往地縫裡鑽。

    承毅似乎無心地淡淡看了眼梓晴,雲淡風輕地說:「勉強是沒幸福的呀。」

    梓晴突然笑了,說的好。只要他幸福了就好,他才不管若鴻和她是不是勉強的,會不會幸福。

    看見她的笑容,承毅微微一愣,不怎麼高興地抿起嘴角。

    「靖軒哥哥,你可不能這麼對我啊。」美璃傻傻的說。

    她還是太笨了。

    愛,難道是可以用一句話承諾的嗎?

    梓郁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他有些癡的看著若羽,眼睛裡滿是梓晴沒有看過的溫柔。

    「你……別哭了。」他生澀地對若羽說,臉還有些紅了。梓晴第一次覺得他的確是個十四五的毛頭小伙兒,在心愛的姑娘面前有些羞澀。

    她垂下眼,淺淺地笑了。

    她終於理解了「梓晴格格」一次。若羽不經意的就能享受她夢寐以求的一切,關愛,溫柔,呵護,安慰……而她得到的除了漠視就是憎恨,她嫉妒啊。

    就連她,2007年的鄭梓晴也嫉妒。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22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23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14.不喜歡的女人就不要

    梓晴獨自一人在高高紅牆之間的甬路上失魂落魄的走著,幾乎有些踉蹌。她已經顧不上大公主在哪兒,顧不上和老祖宗告辭一下,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她要回家,回到誰也見不到的地方去。

    她適應不了!

    她想回去,回爸爸媽媽身邊,回東旭身邊!

    什麼格格公主,什麼貝勒王爺!都比不上輕鬆自在的生活!當然,2007年她也可能失戀,也可能遭到不幸,但還是被親情友情包圍的!

    鄭梓晴是有親人,有朋友的!放學回家,有媽媽做的好吃的,沒有山珍海味,樣子有時候也很難看,但是,她能吃的好飽好開心!

    孟琳的嘴是很損,經常傷她,但什麼事都陪著她,什麼話都可以對她說!

    她還有東旭,寵著她,愛著她的東旭。她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還暗暗遺憾沒有什麼曲折離奇的愛情波折,還有點不滿足。

    梓晴格格穿金戴銀,僕人成群,身份高貴。感情生活也很「曲折離奇」。

    她不知道「梓晴格格」是不是很幸福,很享受這一切?她鄭梓晴很不幸福,很不享受。

    吃的好,穿的好就只能樂幾天,然後呢……除了傷心就是孤獨!

    在這個時空裡死一次能回去嗎?

    「承毅哥,你真的非要這麼做嗎?」是梓郁的聲音。

    牆的盡頭是永康右門,門前有個狹窄的小廣場,梓晴本能地貼在牆根拐角,她不想見任何人,尤其是承毅!

    「我怎麼做了?」承毅被梓郁的口氣弄得也不高興,賭氣似的反問。

    「若鴻哥怎麼辦?」

    梓晴渾身一顫,若鴻怎麼辦?誰來關心她怎麼辦?!

    「這是你該操心的事嗎?人家若鴻貝勒都沒說什麼,都認了,你嚷嚷什麼?」承毅冷笑。

    「梓晴喜歡的是你啊!」梓郁指責道,「她以前是很過分,很討厭,但她喜歡你的心是真的吧?她千錯萬錯,喜歡你的心是沒有錯的吧!」

    梓晴摀住嘴,淚眼流下來。沒想到梓郁還是向著她說話的。

    「她喜歡誰都沒錯,問題是我不喜歡她!」承毅冷哼一聲,冷酷地坦白。

    「那你也不能把她推給若鴻哥啊!若鴻哥也不喜歡她!他們倆在一起除了互相折磨還能有什麼?」梓郁憤怒了。

    「你一個小孩子還教訓起我了?好,好的很,今天哥哥就教你一手。」承毅的口氣冷的讓梓郁一顫。

    「若鴻怎麼中的蒙汗藥你知道嗎?你姐有瘋病的時候,若鴻都沒戒備她!若鴻要是真忍不了她,可以和老祖宗說啊,可以去戍衛邊疆躲幾年啊!人家不是認了嘛!正主兒都沒說什麼,你跟著瞎起什麼哄?」

    「你……」

    「你說什麼都好,我不在乎,我不喜歡這個女人,就不要她!對你姐還有點情誼才幫她找個婆家!以後關於她的事,少跟我囉嗦!」

    腳步聲向她藏身的牆角快速移動過來。

    她無處躲藏,下一秒,她已經看見他矯健的身影。

    猛然看見她,承毅有點受驚地一頓,隨即冷冷嗤笑一聲,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他不在乎她聽沒聽見這番話。

   

情牽兩世 前部 15.我也可以放棄

    梓鬱沉默地騎著馬跟隨著梓晴的轎子。

    「梓晴……我們繞個遠去鼓樓大街?去散散心也好。」梓郁極輕地歎了口氣。

    鼓樓大街?商業區啊?

    梓晴本想拒絕,她實在沒這個精神了。

    但梓郁又低低地說話了。

    「都怪我,如果我當初不帶你去……梓晴,事到如今,你難過只能自己遭罪。」他的視線凝注在轎子紗窗裡那個模糊的倩影。

    他幽幽歎了口氣,不說話了。

    梓晴覺得胸口堵得厲害,轎子裡悶得她喘不過氣。她示意轎夫們停下,煩亂地扯下頭上高高的兩把頭,上面的珠釧被她搖的一片響,好幾個糾結在一起。

    她用力扯著袍子上的盤扣,那些用珍珠鑲成的扣子經不住她粗魯的力氣,有幾顆掉落下來。

    甩掉進宮面聖才穿的錦褂,裡面是絲綢做的襯袍,精美的款式單穿也不失禮。

    其實她也不在乎失不失禮,是不是穿著內褂從轎子裡出來,反正她不那麼熱了,貪婪地呼吸著轎外新鮮的空氣,塞在她胸口的那團棉花好像也透了些氣進她的肺。

    梓郁擔憂地看著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

    她的頭髮有些亂了,沒有旗頭,髮型和頭髮上的飾物顯得很不協調。內袍雖然精美,畢竟是內衣,老百姓看不出什麼,要是哪個官家誥命經過看見……怕又是一場口舌。

    但她強裝豁然的神情,讓他實在不忍心說她。

    涼爽的風吹在她身上,腦袋也不那麼疼了,身體也好像輕飄飄的。

    不喜歡的女人就不要是吧?

    她這縷穿越幾百年而來的幽魂也可以不那麼在乎的!她為他難受的夠多了!

    她也不要……不要喜歡他了!至少從今天開始,她要試著不喜歡他!

    她才「認識」他幾天?不就是因為那雙眼睛嗎?

    現在,她回到前世,發現眼睛的主人這麼無情,而且,根本不喜歡她,多好!徹底死心!

    如果她死了——最差的情況是老死,那要費好多年——能回到來世,那她就好好和東旭過一輩子,還要特別幸福!

    看看,她就知道老天爺是早安排好的。如果她和那雙眼睛的主人有緣,2007年遇見的就該是承毅,結果沒有,不是他。

    這就是沒緣分!回來就是為了讓她知道沒緣份!

    就是讓她知道下輩子她很走運,要知足。

    「梓晴格格」萬人嫌是吧,不要緊,投生成她鄭梓晴的時候,也有東旭這樣的超鑽石級男人主動喜歡,上趕著娶她!

    她曾經問過自己,愛東旭嗎?是愛,還是對他的愛很感激,想努力回報?

    現在她也可以問自己,愛承毅嗎?

    一見鍾情是有的,他帥嗎,好看,誰不喜歡俊俏的男人啊!

    眷戀,也有!畢竟從小就一直迷戀著他的眼睛。

    其他呢?

    愛情帶來的甜蜜,一想他就心跳加速,或者他對她的溫柔,對她區別於對別的女性的特殊優待?

    沒有,非但沒有,還像扔垃圾袋一樣,恨不能踢上一腳,飛離視線。

    她也可以放棄的!

    誰規定她非要追著他跑,踢一腳爬起來跟上,再踢一腳再爬起來跟上?

    「鼓樓大街好吃的東西多嗎?」

    下了這個決心,她好像吸足了氧,居然有心思笑了。

    該吃吃,該喝喝,好不容易來了,別虧了自己。

    「你……」梓郁眉頭皺得更緊了,下了馬,走到她身邊,「都聽見了吧?」

    心猛的一刺,有點痛!

    趕緊壓住那一陣心痛。雖然下了決心,還是會難受。當然了,對一個人的感情如果能像開關一樣,「啪」就斷電得徹徹底底,她也不是個正常人了。

    「梓晴……姐,你別再難過了。」梓郁有點艱難地說,「他不喜歡你,就算你真的嫁給他,恐怕也沒什麼好日子過!他的心太冷,不適合你。若鴻哥……若鴻哥也不錯,他是那種只要你對他好,他就會豁出命對你好的男人,比承毅更適合你的。」

    梓晴的表情一僵,又痛了,痛得她壓服不住。

    放棄,有時候比繼續堅持更難。

    畢竟愛情不是靠努力或者堅持就能成功的。

   

情牽兩世 前部 16.禍從天降


    梓晴努力的使自己對眼前的一切非常專注。

    沒想到清朝已經有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了。鼓樓大街果然沒讓她失望,店舖林立,商販如織。

    買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她的心情也變好了。隨從們手裡都堆山積海的拿著各種物品,愁眉苦臉。

    大公主雖然是個很凶殘的母親,倒也算得上個大方的媽,平時就給了她很多銀子和銀票。

    梓晴原本沒怎麼在意上面的數額,現在一消費,一對比物價,才知道大公主給她的簡直就如同一張刷之不竭的金卡。

    瘋狂購物能減壓,能使女人暫時忘記傷痛絕對是真理。

    梓晴就減的非常徹底,忘得十分乾淨。

    梓郁無奈地看著她,只要她高興,隨便她吧。這段時間也難為她了。

    驚喊尖叫從街市的那頭一路延伸過來,雞飛狗跳、哭爹喊娘。梓晴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已經被梓郁一把推到街邊商舖的牆角。

    一匹高大的駿馬發了狂一般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飛馳而來,撞翻了不知多少攤子,馬帶過的疾風也讓躲閃不及的人被刮倒在地,怨罵不已。

    梓晴心有餘悸,也難免忿忿不平,這誰啊?這麼沒公德!

    那馬上……不是美璃嗎?

    梓晴張著大嘴,手指像跟蹤儀一樣隨著飛奔而過的馬移動,上坐著的女孩的確是美璃!

    她也張著嘴,像是要喊沒喊出來的樣子,眼珠子快要從眼眶裡爆出來,臉色都不是蒼白,是青綠色。

    她從梓晴面前飛馳而過,風大的把梓晴的頭髮都弄散了。只幾步之遙,一個老婆婆手裡牽了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實在躲閃不開,生死關頭,老婆婆推開了小孫女,自己卻被馬蹄狠狠踏中,胸口頓時血肉模糊,帶著肉屑的血跡噴濺開來。

    骨頭碎裂的聲音即使在鼎沸的叫罵聲中還是那麼清晰刺耳,讓人毛骨悚然。

    梓晴只覺得自己的腿一軟,被梓郁攔腰抱住,她覺得噁心想吐。這麼近看到一條人命的消失,她渾身抖得無法站立。

    美璃也被馬甩下背來,重重跌在路上。她的臉灰敗的沒有一絲血色,頭髮散亂沾滿灰塵,眼睛空洞地望著已經沒有呼吸的老婆婆的屍體,血還在不斷地湧出來,把黃沙道都浸透了。

    這時人群騷動起來,人人情緒激奮,把美璃團團圍住,嚷嚷著要她償命。失去奶奶的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聲讓一些人情緒已經失控,對美璃拳腳相向。

    「快……快……」梓晴虛弱顫抖地指著越聚越多的人群,「我們快進去,不然會出人命的。」

    梓郁已經鎮定一些了,他對美璃平時的狂妄就很不以為然,現在她於鬧市策馬飛馳弄出人命簡直死有餘辜,他沒有去救她的意思。

    「已經出人命了,還急什麼。」梓郁慢悠悠地說。「就咱們的這幾個人,進去還不夠挨揍的,更別提救人了。」

    梓晴也知道梓郁不想去替美璃解圍,她也知道美璃這次是太過分了,可她畢竟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難道真要讓她被憤怒的人們一拳一腳的打死嗎!

    還有……她看著靖軒的眼神。

    算是同病相憐嗎?

    她對美璃有種說不出的感情,像是同情她,又像是憐憫自己……

    她沒辦法丟下她不管!

    沒考慮到自己能解決什麼問題,她已經開始向混亂的人堆裡擠了。

    梓郁有些震驚地看著她弱小的身影在人群裡撲騰,擠進一步,又被推開三步,半天還在外圍掙扎。

    他突然體會到當他陷入無助時,她也是這樣有些冒失的來幫助他的。

    就是這個瞪著大眼睛,好像什麼都不懂,一直闖禍的她,不知什麼時候,攻佔了他心裡最柔軟的一部分。看著她難過,他竟忍不住喊了聲姐。

    梓郁一甩頭,大踏步向前走到梓晴身邊,管它的,反正他已經不能漠視她了,乾脆和她一起傻幹到底。

    隨從們本來都在呆呆觀望,看見自己家的主子都衝進去了,趕緊也奮不顧身地努力為主子擠開條路。

    「快去找靖軒貝勒!」梓郁邊撥拉前面的一個胖子,邊吩咐離他最近的一個隨從。

    「喳!」那個隨從接到命令,跑的比兔子還快,梓晴剛買的一大堆東西他還牢牢掛在腰裡,一些食物的紙包破了,一路追隨他而去,撒在地上好像是他故意留的標記,有些滑稽。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26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27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17.謙王府的家務事

    梓晴抱著頭,差不多是從眾多**小腿的空隙爬進去的,唉,真不是人受的!

    激憤的人們開始是打抱不平,但對方是個趴在地上不反抗的小姑娘,也覺得無敵很空虛。繼而發現這個小姑娘身上穿的戴的還都是正經貨,不順手搶來真是對不起自己擠得這麼靠前。

    正遺憾狼多肉少,好耶~又主動爬進來一個!

    梓晴覺得一萬隻手抓向她的頭髮,上面的珠釵玉簪勾著她的頭髮果斷地被扯走,頭皮一陣陣刺痛。她死命地護住耳朵,長長的紅寶石耳墜子要是被扯,耳朵不豁了才怪。

    珍珠項鏈被扯得珠子亂飛,還有幾粒順著領口一直劃到腰裡,硌得小肚子直疼。

    為了耳朵著想,梓晴迅速拿下耳墜子,向人圈外扔,果然引走了一批,她才有機會抱起已經嚇昏過去的美璃。梓郁也和隨從們左遮右擋地擠了進來,組成小小的一圈人牆。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像是突然都成了啞巴,紛紛向後退去,一隊穿著黃馬褂的大內侍衛拿著刀撲過來圍成一圈,不客氣地把他們不斷的向後推。

    梓晴的耳朵裡還是剛才的各種嘈雜,腦袋嗡嗡直響,她雙目無神地木然探索周圍,還沒明白她們是怎麼被解的圍。

    沒防備地,一眼望進承毅因為惱火而深邃幽亮的黑眸中去。

    他還是高高騎在馬上需要她仰望,他還是冷著臉用譴責的目光瞪著她。他好看的薄唇緊緊抿著,不需要說一句話,就能讓她傷心。

    她恨恨地轉開頭,憑什麼!

    她再也不要仰頭看他!

    承毅俯視著這個令他「瘋狂」的女人,真的,從沒一個女人能有這個本事,讓他只想掐死她了事!

    從她失憶,出現在他面前的情況真是一次比一次更淒慘。估計她已經開始遭報應了。

    被她糾纏了這麼久,他似乎頭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凌亂披散的頭髮垂落下來,顯得她的臉更加纖小秀美,大而清澈的眼睛說不上明媚,卻閃著讓男人瘋狂的純美,小巧挺直的鼻子非常配她粉**嫩的小嘴……

    他看過無數次她精心打扮的樣子,都沒留下什麼印象。但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卻好像驀然刻進他的心底,想抹掉都來不及。

    他煩躁地收回眼光,再漂亮也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瘋了的女人。

    他在馬上冷冷的掃過已經被鎮壓住的暴民,整條街頓時寂靜下來。

    「你們……」他像是壓抑著怒氣,「都散了!這事朝廷會處理!以後再發生此等聚眾哄鬧的情況,有一罰一,嚴懲不殆!」

    所有人都渾身哆嗦地仰望著他,等著他繼續訓話。

    承毅吸了一口氣,混帳,他怎麼會這麼心煩!他有些暴戾地一揮手,「散了!」

    人人都抱頭鼠竄,眼睛都只敢盯著地。

    梓郁騰出手來,見官兵已經控制了局面,這才脫下外褂蓋在死者臉上。

    承毅有些讚許地看著梓郁,他比他想像的要沉穩。

    「還好吧?」梓郁有些擔心地蹲下身,仔細看梓晴的臉,混亂中還是被打了幾下,顴骨留下紫紅的印子,也沾了不少灰塵。

    梓郁忍不住用袖子輕輕為她擦拭,梓晴嘶嘶抽氣,疼啊!真後悔沒聽他的,應該先報警,在安全區等候,保護美璃基本沒出上力,等於白挨了一頓揍。

    「咴——」承毅的馬突然發出一聲嘶鳴,暴躁地抬起前蹄打了個立柱。

    梓晴尖叫一聲,那釘了馬蹄鐵的大蹄子,好像要落到她頭上一樣!她撲進梓郁懷裡,抱住頭,悶聲大喊:「救命啊!」

    她現在真是怕死馬了!以為只有汽車才容易出車禍,這馬瘋狂起來,連個制動也沒有,更危險!

    比馬更暴躁的是馬的主人,他已經利落地翻身下馬,要殺人似的大踏步走過來,一把推開梓郁,梓晴沒了依靠,直接撲在地上嗆了一嘴的灰。

    有沒有搞錯,她這次是見義勇為的好市民啊!他這火氣不該衝她來吧!

    下一秒,她已經被承毅提摟麻袋似的從地上揪起來。

    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你送她回府。」這話是對梓郁說的,「她」是指躺在地上的美璃。

    梓晴有點驚恐地抬起頭,他不是打算把她抓回去頂罪吧!冤枉啊!

    他的眼睛……這麼近距離凝視著她惦記了兩輩子的眼睛,她又被蠱惑了,癡癡地望著,剛才下的壯志雄心瞬間崩塌。

    那雙眼睛因為她的注視,煩躁地瞇起,讓她的理智也慢慢回流進大腦。

    唉……冤孽啊!

    「咳!」梓郁不怎麼高興地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曖昧的僵持,也招來承毅惱恨的一瞥,明顯的,他是準備把自己的混亂遷怒到別人身上了。

    梓郁不怕他。

    「我和梓晴回家,你送美璃。」

    「我沒那功夫。」承毅重重把梓晴往地上一頓,好像要把她戳進土裡似的,確定她能站住,他鬆開手。

    梓郁眼神複雜地盯著他看。

    「哼!」承毅冷著臉,一甩褂襟,也不知道哼誰。跟他來的侍衛們集體嘴角抽搐,完了,爺又怒了!

    梓晴翻著白眼看他又瀟灑地騎上他的大馬,頭也不回地揚起一道塵煙,飛奔而去。

    這人也夠陰陽怪氣的了。

    「我們送美璃回去吧。」梓郁明顯地在喚回她的注意。

    哦,她肯定又用美璃看靖軒的眼神看他了吧!梓晴也有點生自己的氣,幹嗎呀!她也是有骨氣的人呢!

    梓晴望著朱漆剝落的王府,愕然地半天合不攏嘴。就連牌匾上「謙親王府」的金色大字都只剩下斑駁的殘跡,圍牆和能望見的樹木更是凋敝殘敗。

    「這就是美璃的家?」她不置信地問。按美璃那性子應該是在榮華富貴中百寵千嬌長大的才對啊。

    而且,她穿的戴的也不差呀!

    梓郁神色淒然地點了點頭,「謙福晉生下美璃不久就死了,謙親王也在她六歲的時候英年早逝,偌大一個王府就剩美璃格格一個人。」

    她也是個可憐的人,雖然不討人喜歡。

    梓晴瞠目結舌地看著在梓郁懷裡昏迷的美璃,不說話,不使性子的她顯得那麼嬌小脆弱,可是……為什麼她會是這樣的性子呢?

    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氣喘吁吁地從大門裡跑出來,身後只跟了一個年紀很小的丫鬟。

    老人慌慌張張地向梓晴梓郁請安問好,被梓郁攔住了,「事情緊急,先安頓了你家格格。」他頗有風範地指示道。

    老人似羨慕又似悲哀地看了看梓郁,趕緊小跑著帶路,如果謙王府剩下的是這麼一位風采卓然的貝勒該多好!那舅老爺就不會……

    王府裡面看起來比外面更淒涼,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去年冬天的落葉殘草還凌亂的夾雜在今年新長出來的新鮮植物中間。因為沒人打理,開著花的、剛發芽的植物也顯得沒什麼精神。

    梓晴東張西望地半跑著跟在梓郁身後,謙親王府的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

    「怎麼會這樣啊……」她緊跑幾步,湊到梓郁身邊。這點常識她是知道的,莫說是王爺,就是普通的將領、小官都會有朝廷給的俸祿和封地,讓他們收租子。

    梓郁顯然不願意多談,只從嗓子裡含混地說:「這是謙王府的家務事。」

    家務事?美璃太小,不會當家,把錢都揮霍了?

    「不會吧?美璃是不是愛賭啊?」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能把家敗成這樣的原因了。

    「你……」梓郁停住腳步惡瞪了她一眼。

    「我好奇嗎!」梓晴有點委屈。

    「謙王爺走了以後,謙王府的財務一直由謙福晉的娘家大哥把持。」梓郁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哦,明白了,欺負沒爹娘的孩兒,舅舅來霸佔遺產麼,不稀奇,搞這麼神秘幹嗎!



情牽兩世 前部 18.選錯男人就是罪!

    梓郁剛把美璃放在床上,一邊端著水盆的丫鬟都沒來得及為她擦臉,美璃就像做了噩夢似的尖叫著雙手亂抓著半坐起身,眼睛還是閉著的。

    「美璃!美璃!」梓晴手忙腳亂地去握她的手。

    美璃渾身顫抖著睜開眼,茫然地環視著自己的房間,突然鬆了口氣。

    「……好可怕的夢!」她喃喃自語。

    梓晴和梓郁都一臉為難,該怎麼跟她說呢?

    「是夢吧?」美璃呼吸開始急促,含著期望的大眼睛在梓晴和梓郁臉上來回搜索。

    「美璃……」梓郁深吸了口氣,這時候對她說的每一句謊言都是更深的傷害。

    「啊!」美璃崩潰地抱住頭,整個人縮成一團,顯然她已經知道梓郁要說的是什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和著嗚咽,她的聲音悶悶地從臂彎裡發出來。

    梓晴嚥著口水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梓郁皺著眉,情況嚴重啊,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的人命!

    美璃渾身一晃,沒了聲響。

    「美璃。」梓郁凝重地看著她,對她的憐憫超過了往常的厭惡,他不得不為她出謀劃策。「你現在不要再想剛才的事情了,都已經過去了,而且無法挽回。」

    梓晴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美璃還是縮成一團,沒有反應。

    「你一定要鎮靜下來,我想,不出今晚,一定有人要召你進宮詢問。你必須馬上想好該怎麼說!」

    美璃又抖了一下,像極了受驚的小狗。

    「……我騎著馬,不知是誰向馬肚子下面扔了一個炮仗……你們,你們會相信我?」美璃驚恐而期待地抬起眼望著他倆。

    「我們相信。」梓晴脫口而出,有這樣清澈眼神的人絕對沒有說謊。

    「這件事……我想,我和梓晴也會被叫去問話,我們會為你證明的。」

    梓郁的口氣很能給人安慰,說話有條有理,梓晴都有點妒忌他了。不像她,出了事就一腦袋糨糊,只能眼巴巴地傻看著事情發展下去。

    回到順王府,梓晴馬上發現氣氛很不對。

    所有人都用恐懼和憐憫的眼光看著她!就好像都知道她得了絕症,但又不忍心告訴她似的。

    還沒等她回過神,已經被請進大公主的房間了。

    媽呀,那是什麼臉色啊!

    大公主光憑表情就能嚇死她了,不誇張,大公主額頭和脖子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順王爺一臉倉皇,連喉結都在不停的上下滾動,坐在椅子裡來回地扭著,總是深呼吸。

    「去哪兒了?」大公主冷著聲音問,還算平靜。

    梓晴鬆了口氣,該不會是兩口子又吵架了吧?

    跟著她來的梓郁就沒她這麼「想得開」了,梓晴都好像聽見他咬牙的聲音。

    「老祖宗剛才私下找我談了。」大公主款款起身,走到梓晴面前,眼睛裡的精光,讓梓晴本能地後退半步。

    「啪!」一個超大力的耳光沒預兆地落在她的臉上,頓時耳朵轟鳴,兩眼發花!

    她剛要撲跌在地,兩邊訓練有素的下人趕緊一左一右地架住她,讓大公主更方便地打。

    「你這個混帳!白癡!敗家貨!」大公主的憤怒直接到達沸點,耳光雨點般甩落下來。

    梓晴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甩斷了,挨的多了,上一個耳光的疼摞著下一個的疼,有點麻木,就沒第一下那麼疼了,周圍的景物又開始旋轉了,嘴巴裡很鹹,還有熱乎乎的東西從嘴往下巴上淌。

    「住手!」梓郁檔在她身前,抓住了大公主的手。

    「滾開!」大公主又用另一隻手賞了梓郁幾下,下人們又衝過來,拉開了梓郁。

    順王爺的手抖得像風中的竹竿,徒勞地指著大公主的後背,「你別打孩子……你別打孩子的臉……」

    那要打哪裡,肚子?

    順王爺,你就別添亂了。

    「好好的將來,全讓你毀了!」大公主抓住梓晴原本就散亂的頭髮使勁搖,不像在教訓女兒,像在報殺全家的大仇。

    「好好的康親王福晉你不做,要去當個沒根沒蔓的郡王老婆!他家那個爵位是不是世襲都難說了!你是不是天生賤命,啊?!」

    大公主又補了兩下。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啊。梓晴虛乏地再也調動不起任何情緒。

    「不怪梓晴!」一邊被制住的梓郁激動的喊,「承毅不喜歡梓晴,就算不出這件事,他也會找別的原因的!」

    「你懂個屁!」大公主暴跳如雷,原地跺腳,儀態盡失。「那是他說了能算的嗎?什麼叫指婚?指了給誰就給誰!喜歡?誰在乎喜不喜歡!康親王福晉,那是正黃旗都統的老婆!康王府那麼多封地包衣的女主子!喜歡也值個屁!」

    梓晴木然地看著她。

    「原本該掌握在我們博爾濟吉特家的權勢財富就這麼白白拱手讓給別人了!**!我白養活你了!」

    梓晴想扯一絲終於瞭然的苦笑,嘴太疼,笑不出來。

    明白了,孝莊皇太后會對她和若鴻的事情這麼氣憤,大公主會這麼氣憤,都是因為到嘴的肥肉掉地上了。不是有人同情她失去嫁給心愛男人的機會,都在痛恨沒佔上康親王福晉的位置。

    當初「梓晴格格」在長輩們默許下狂追承毅的目的並不像她想的那麼單純。

    想想,她們也夠瘋狂的,大公主是皇帝的姑媽,承毅是皇帝的堂弟,梓晴和他血緣很近啊,真結了婚是要生傻子的。

    沒法怪她們,對她們而言結婚並不是生孩子過日子,實在扯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裡面,身份,地位,財產……多了,被忽略的就是愛情。

    大公主還在呼天搶地,離誰近就賞誰一下子,沒有明確的目標和動機。

    怪不得承毅要用有瘋病來形容以前的「梓晴格格」,要是她和她媽一個樣,那確診了,是瘋了。

    也不能全怪大公主,搞不好她的爹媽血緣就很近,雖然沒遺傳上明殘,估計神經系統出了問題。

    「……那你也不能全怪梓晴!她有什麼罪?!」梓郁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是不服,沖大公主叫嚷道。

    真沒白把他當弟弟疼,關鍵時候還是頂得住的。梓晴讓唾沫帶走些嘴裡的淤血,產生了點欣慰。

    「沒罪?!」大公主跳罵的鞋都飛了,「選錯男人就是罪!」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29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31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19.要幸福,先掂自己的份量

    梓郁簡直料事如神,天剛擦黑,就有太監急三火四地跑來傳詔,要梓晴梓郁進宮問話。

    大公主因為大發作,身心疲憊,早早地歇了,她也對這個女兒失望至極,無心過問,隨她去了。

    梓晴看著梓郁笑,梓郁也苦苦的笑了。真是難姐難弟,都是面目青紫,還有大公主指甲劃出來的血痕。

    經過這次的事,感覺又親切了一些,也算有收穫。

    梓晴的臉被魏嬤嬤她們又揉又擦,恢復了幾分人形,梓郁也還認得出是本人,行了,知足,就這麼去吧。

    進宮的路上梓晴睡著了,這一天折騰下來,體力精力早就透支了。

    再醒已經在慈寧宮的花廳外邊了,梓郁略略放心地長出一口氣,「還好,既然是在老祖宗宮裡說這事,還有轉機。」

    梓晴隨便地點著頭,渾身疼,還累,還困,她都有點支持不住了。

    哇,那個和孝莊一起坐在北炕上的就是康熙吧,第一次見,想興奮,沒能量了。是個很清秀的年輕男人,沒敢細看。

    梓晴胡亂地瞟了一眼,該在的都在。

    皇后赫捨裡一臉難過地陪坐在南炕上,承毅、靖軒、若鴻都凶神惡煞地站在康熙下首,沒見美璃,應該是迴避了。

    廳裡的氣氛很緊張,沒人說話,安靜的都能聽見臨近人的呼吸。宮女太監都識相地弓腰垂手,連表情都不敢有,都盯著自己的腳。

    「虛禮都收了吧。」年輕的康熙說話聲音平穩冷靜,讓人無端就心生敬畏。「美璃出事,你們都在現場?」

    「是。」梓郁小心翼翼地回答,梓晴就垂著頭站在他身後,全權委託他為發言人。

    「皇帝,」老祖宗搶在康熙問話之前說,「這件事雖然關係到皇室的臉面,也關係到美璃丫頭的後半輩子!現在證人都來了,事情終於可以弄個水落石出,但本宮希望能從寬處理這件事,畢竟美璃丫頭的身世可憐。她到了今天這地步,也是本宮疏於管教。」孝莊沉著聲,抑揚頓挫地說,十分鄭重嚴肅。

    還好,老祖宗還是站出來為美璃說話的。

    「梓晴,梓郁,你們把在街上看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一下吧。」皇后的聲音很好聽很甜美也很親切,卻不失威嚴。

    「喳。」梓郁接過話頭。「奴才和姐姐問過美璃格格,確認是因為有人向她馬下扔鞭炮導致馬匹受驚。格格雖然年紀還小,但斷乎不會視人命如兒戲,故意造成今天的事故。」

    孝莊和皇后都很滿意這答案,各自點頭。

    「不見得吧。」

    有人偏要跑出來作梗!梓晴忍不住向那個人投去不滿的眼光。居然是他?美璃喜歡的那個帥哥靖軒!

    梓晴愣住了。

    靖軒面沉如水,比誰都惱火似的繼續說著,「美璃平時就驕縱自恣,就算這次她非有意,也屬必然!以她的狂妄,出這種事只是遲早的問題。更何況,這次事件發生在京城鬧市,如果朝廷不嚴正處理此事,恐怕要引起百姓的不滿,對皇家的聲譽也有極大的傷害。」

    他分明要置美璃於死地!

    康熙聽了這話,臉上雖然帶著抱歉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麼寬容了。「皇奶奶,從公姑且不論,從私,美璃那丫頭也該好好管教一番。茲事體大,恐怕朕這個做堂兄的也包庇她不得啊。」

    又是一個承毅!

    為了擺脫美璃,靖軒真下得去手害她呀!

    「皇上……」皇后眼淚汪汪,康熙有點招架不住地拿起茶來喝了一口,瞥了承毅一眼。

    「皇后娘娘,這事恐怕要交給宗人府秉公直斷了。」承毅替皇上擋下眼淚攻勢。

    「皇帝,」孝莊見皇后也沒轍了,只好親自出馬。「如果把美璃交給宗人府,她不但得失去封號,恐怕還得免去皇籍。她小小年紀,承受不起這個啊。」

    康熙沉默,既不想反駁奶奶的話,也不想順著她說。

    「都是她年紀小,從小缺少管教造成的。這次好好罰了她以後,就該安排她趕緊出嫁,有了婆家,生了孩子當了娘,心就安定下來,脾氣也會好了。」

    梓晴暗暗佩服,到底薑是老的辣,一下子就把事情過渡到另一件事上了,搞不好美璃因禍得福。

    也不知道嫁給靖軒算不算福?

    「皇祖母,孫兒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沒來得及向您稟告。」康熙聽出老祖宗有意要給美璃指婚,有些突兀地接口道。

    「準噶爾大汗派使者來說,為了鞏固與我大清的友好關係,準備把一位公主嫁入皇室。孫兒琢磨著,地位年齡都合適的,就是承毅和靖軒了。」

    所有人都在很認真的聽著。

    「討伐三藩,消耗了我們太多的實力,現在準噶爾汗有這個意思,真是再好不過了。準噶爾穩定了,整個西北也就穩定了。」

    梓晴突然想笑,大公主啊大公主,你自己把如意算盤打得叮噹直響,也比不上皇帝的一句話。

    人家聖上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嗎,為了西北的長治久安,獻上大清的兩個花樣美男,看上誰是誰。承毅和靖軒要娶的可是準噶爾的蒙古公主,身份比大清沒權沒勢的格格可牛多了。

    簡直就是光榮的歷史使命啊!

    人家要是對老公不滿意,一怒,和老爹一哭鬧,說不定整個西北就得炸了鍋,朝廷就得掏空腰包去和人家打仗,還不一定得著便宜。

    看,老祖宗多識時務,一權衡厲害,頓時不吭氣了。靖軒是小小美璃格格高攀的上的麼?喜歡人家,不停地向人家表白,露骨的追求……有什麼用?

    比不上利益需要!

    想要幸福,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康熙真不愧是大清聖祖,心裡有算計著呢。怎麼判美璃估計早就有定論,非把她叫來作證,八成也是讓她知道這個驚天大消息,別再癡心妄想了。

    還好,她早一步決定對承毅斷念,不然現在不是更悲慘了嗎?

    真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梓晴無心地抬眼,發現所有人都在觀察她臉上的表情,看吧,她沒猜錯,這話也是說給她聽的。他們希望在她臉上看出什麼?痛不欲生還是自慚形穢?

    她的心是很酸,眼眶也很疼,就不哭,就不難過!沒必要滿足別人的虛榮心吧!

    「那……」孝莊露出悲憫的神情,肯定不是悲憫承毅和靖軒的光榮獻身,那可是天大的便宜,又娶老婆,又給朝廷省心,都是大功德啊。估計是可憐美璃單純到幾乎白癡的一番癡情。

    「皇奶奶說的也都在理。」康熙的目的達到,不急不徐地說出早就想好的結論。「美璃年紀尚小,身世也可憐,讓她一夕之間失去所有也太過殘忍。不如……判美璃由和碩格格降為固山格格,在慈寧宮後的安寧殿閉門禮佛兩年,靜思己過。這兩年中,為了她能真正改過自新,皇奶奶,請您務必對她不聞不問,這孩子須得吃些苦才好。」

    「這……」孝莊皺著眉思索,這樣確實比交給宗人府判要好多了。「就依皇帝的意思吧。」

   

情牽兩世 前部 20.香山別館

    從慈寧宮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

    梓晴覺得呼吸困難,總氣短,想大喊兩聲痛快痛快。

    「你……」若鴻也出來了,按他的腿腳應該幾步就超過她才對,可是,他緩慢的走著,保持在她身後兩三步的距離。

    梓晴強打精神回頭看他,因為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非常亮,閃閃爍爍的。

    「你的臉……」若鴻吞吞吐吐地說,跨前一步準備仔細看看。

    梓晴已經脫力到沒心思害怕他了,任由他靠近,端詳她浮腫青紫的臉。這人該不是在暗爽吧?

    「怎麼弄的?」口氣很冷。

    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她不得不嫁給他導致身價貶值,挨了親娘的一頓暴打吧。

    「嗯……救美璃的時候被打的。」她隨便撒了個謊。

    「不對吧。」承毅也湊過來,皺著眉仔細看。「當時並沒這麼嚴重。」

    這張臉突然這麼受關注梓晴很不習慣,問題他們關注的不是她美美的時候!都來看國寶似的看她鼻青臉腫的豬頭造型,都是想在她的痛苦中汲取快樂吧?

    這些混蛋!

    梓郁估計也覺得他們有點過,跨前一步擋在他們和她之間,「晚了,我們趕緊回家!你要走不動,我背你。」

    梓晴簡直要感激到流淚,乖啊,弟弟。

    剛趴上梓郁已經快長成男人才有的結實背脊,梓晴就睡過去了,差不多等於暈過去。

    這一天實在是太驚險了。

    誰啊,這是!推什麼?梓晴有點惱火地伸手想撥開打擾她睡眠的手。

    「格格,耽誤不得了!快起來,大公主要來了!」魏嬤嬤惶急地低喊,也顧不上主子不主子了,從被窩裡挖出梓晴,招呼丫鬟們一擁而上。

    大公主?!

    這名字比鬧鐘好使多了。梓晴猛地睜大眼,腦子也跟著醒了。

    「快,快!」魏嬤嬤不停催促,丫鬟們在房間裡驚慌失措地跑來跑去,所有的櫃子都被打開,一副慌著逃難的景象。

    混亂中,順王爺和梓郁也快步走進來,還不停地向後望,好像有鬼追著似的。「好了沒有,要快!馬車準備好了。」順王爺也著急的說。

    梓晴渾渾噩噩地被架上後門的馬車,順王爺第一次流露出父親對女兒的關懷之情,把一個包袱塞到她手裡。

    「這次情況嚴重,沒一二個月,她嚥不下這口氣。你就在香山好好躲著,有事就讓梓郁回來告訴我。包裡是一些銀子,你省著點花。」

    「……」

    梓郁已經跳上馬車,親自趕。「好了,別多說了。走了!」他一揮鞭子,馬車快速起步,梓晴沒防備,頭撞上車廂的木框。

    雖然淪落到從家裡倉惶出逃,好像卻和家人更靠近了一步,「家人」是不包括大公主的其他人。

    連平時如同擺設的順王爺也出手幫助她,可能是因為她也由家裡的剝削階級變成弱勢群體,同仇敵愾吧。

    避難地點是順王府的香山別館,規模不大,該有的都有,很幽靜舒適。

    梓郁的心情也不錯,臉上還總帶出點笑容。只要能離大公主遠點,都挺讓人高興的。

    梓晴被折騰的太累,實實在在的睡了兩天,因為遠離各種紛擾,心也靜了,身體也放鬆了。

    梓郁住了三天,不得不回去了。他現在要在紫禁城裡上班,還時不時需要值夜班。以前梓晴一直以為「御前侍衛」是個沒地位的活兒,單純保鏢,等於是下人。其實不然,只有身份很高貴,皇家信得過的子弟才能當這個差。也是啊,也不能隨便是個人就能在皇帝面前武刀弄劍的。

    皇家想出這個方法真不錯,把一幫子貴族子弟招到身邊,既放心又能準確摸清他們的實力。有能力的,帶在身邊成了鐵桿心腹,等兩年放出去帶個兵管個地兒,比交給別人安心。都是上三旗的子弟,和皇家都多少沾點親帶點故,大清朝畢竟還是家族企業。

    環境一幽靜,心情也平穩了。

    誰也見不著,就誰也不用想。很好。不然心情總是拋上天又跌下地,讓她死了投胎回去的原因搞不好就是心腦血管疾病!

    已經是初夏了,香山這一帶還很涼爽,讓人心曠神怡。梓晴的確需要這樣的地方,修養她支離破碎的身心。

    沒事做就畫畫,給丫鬟們描描花樣子,發揮一下她藝術系學生的餘熱,很閒散,很安適。

    只要有精神,她早上也起來去晨練,爬爬山,看看景,排空腦袋什麼也不想,整個人就充滿幸福了。

    今天早起天氣就很不錯,梓晴吩咐丫鬟不必跟著,自己就信步上山。

    當時的香山,建有香山行宮,有皇家園林的意思。很多達官貴族也在此修建別墅,大部分區域是不對民眾開放的,治安很好。女孩子獨自上山,也不太用擔心安全問題。

    梓晴在半山腰一處開闊地停下,景色已經相當不錯了。古代沒有高大建築,也沒污染,空氣透明度高,半山腰已經顯得很高遠,好像能看到天邊似的。

    心不在焉地掏出一隻梨,坐在樹下慢慢啃,剛剛帶上溫度的陽光混合著山林清新的空氣,讓人神思恍惚。

    蒙古公主……

    她敲敲腦袋,想什麼呢?這種事輪得到她想嗎?

    經過美璃的事,她也該明白了。她覺得美璃的癡情單純好笑,難道她的癡情不單純好笑嗎?她覺得美璃和靖軒不合適,那她和承毅就合適嗎?

    錯了,錯了,很多的事都錯了。她越來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來,難道只是因為在2007年短壽,老天爺隨便找個時間段補償她?

    有腳步聲,誰呢?來這兒大半個月了,她沒遇見熟人。會不會……不會!他——

    若鴻繃著的臉,高瘦的身材在山路上慢慢進入她的視線,好像是從地裡一點一點長出來似的。

    她的心一酸,不是他!捏著梨的手不自覺地一緊,汁水順著指縫流下來。她一鬆手,掉在地上「噗」的一響。

    到了這地步,她還在妄想些什麼?他會來看她嗎?他可能來看她嗎?

    是該死心的時候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總是在推遲這個最後的時刻呢?到底還有什麼放不下?

    她努力向若鴻友好的微笑,沒想到啊,來看她的人居然會是他。若鴻看見她的笑容微微一愣。

    他悶不吭聲地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你瘦了。」他看山下連綿的田野,淡淡地說。

    「嗯,最近有點傷元氣。哈哈。」她到底在說什麼啊!看見他還是有點緊張。

    「這個,給你。是若羽做的,讓我帶給你。」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小團扇,「天氣有些熱了。」

    梓晴接過小扇子仔細看著,很精美。

    「唉……」她忍不住歎息,若羽真是個好女孩,心地真善良。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還是不計前嫌的對她好。她的心比……寬容的多,溫暖的多。

    至少她肯給她機會。

    淚水沒有徵兆地敲擊在扇子的紗面上,發出低沉而輕微的「砰,砰」聲。

    如果所有人,都能有若羽這麼善良,這麼寬容的心,肯原諒她多好。

    「哭什麼?良心發現啊?」若鴻不假思索地脫口出。

    梓晴抬起淚眼瞪他,這人真是……

    也覺得自己說了很煞風景的話,若鴻有點侷促地轉開目光,不再看她。

    她就哭她的,他懂什麼啊。

    半晌,他幽幽地說,聲音輕柔地好像別有含義:「你是為了躲大公主才來這裡的吧?」

    她不理他。

    「……恨我嗎?」他轉回眼光,深深的,眼底是她看不出來的情緒。

    她該怎麼回答?這不也是他想要的麼?好好的金窩子沒佔上,攤個草窩,讓大家都很失望,只能把她當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對不起。」他說。

    啊?她流著眼淚,張著嘴看他,如同遭了晴天霹靂。

    「我……當時沒想到會這樣。」他咬牙切齒地說,也不知道在恨什麼,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著拳頭,指節泛白。

    她還是呆若木雞地看著他,他是在道歉嗎?其實他倆已經分不清誰欠誰更多。

    「嫁給我……」他的眼光凝注在她臉頰的淚滴上。

    啊?她呼吸困難。

    「……很委屈吧?」

    呼——她終於緩過氣來,都得被他嚇死!

    「那天是大公主打的吧?」他有些懊惱地說,眉頭又皺起來。「她很怪你?因為我,你不能嫁給……嫁給承毅。」他很費勁的說出那個名字。

    「她是因為我沒當上康親王福晉。」梓晴苦笑,大公主才不在乎她嫁給誰呢。如果康親王是個八十來歲的老鰥夫,說不定大公主更高興,離在人家腰包隨便掏錢的日子更近了點,不像嫁個小伙子,還得忍好幾十年。

    唉,她不惹是非,是非來惹她,始終是躲不開啊。

    「我……」他的口氣裡有絲顫抖,「爵位比上承毅,權勢也比不上,家產封地都……」

    她掩住他的嘴。不是唯美地輕輕蓋住,是兩隻手堵漏水似的死死摁住。

    她真的再也不想聽見類似這樣的話了!爵位、權勢、財富!她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是滿腦子這些東西。老到太皇太后,小到美璃,一談起婚姻,首先就是這些!

    他們看重這些,為這些奮鬥一輩子。可她不是!她是因為一份情而來!她追求的不是榮華富貴!

    並不是她高尚到能超脫世俗,她本來就是個平頭老百姓,不曾擁有過這些。她這個平凡人的思維方式和他們這些天生貴族不一樣!

    若鴻疑惑地拿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裡沒鬆開。

    「對!我是很難過,很失望!」她終於控制不了,哭著說,這麼多天努力維持的平靜化為烏有。

    他聽了她的話渾身一僵。

    「我對你們都很失望!你們的心裡裝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你們也太精於計算了!可是我……可是我……只是因為我喜歡的男人不喜歡我!」

    她**似的拍打著他的胸膛,若鴻沒有阻止。

    「只是因為……他不喜歡我!」她哭泣著重複。

    若鴻把她攬進懷裡,抱得緊緊的,梓晴聽見他急促的心跳。她該推開他嗎?她太需要一個懷抱,她太需要一副緊緊樓住她的手臂。

    「都怪我……」他歎息似的說。

    她搖了搖頭,就算沒有他,也會有蒙古公主。就算沒有蒙古公主,也會有別人。

    她在他懷裡抬起頭,其實這個男人和他妹妹一樣善良……她想讓他別再自責。

    若鴻也正低頭看她。

    兩人的視線沒有預兆地**在一起,離的那麼近,彼此的呼吸都相互吹拂在臉上,有些麻癢。他的眼睛一暗,充滿了**。

    若鴻雙臂收緊,把她牢牢貼近自己,他吻了她。

    她虛軟地倒在他的臂彎中,接受他熱情的吻,腦袋裡轟轟地打著雷。他的吻熾熱,也溫柔,他對她不再有恨意了嗎?她該拒絕他嗎?

    隔著夏裝薄薄的衣料,她感覺到了他火熱的**痛苦地磨擦著她的小腹。他吻著她,像要把她吸進身體,他也苦苦克制著,她感覺到他的骨頭都似乎在啪啪作響,彷彿要撐破他緊繃的肌肉。

    一行淚滑落。

    這個男人一直想要她,不管是因為恨她或者是愛她。他摟著她,吻著她,渴望著她!

    如果……今生已經注定要與他一起,那她也不該遺憾。因為這個男人想要她,不抗拒她。

    他……他就不一樣。

    當他抱著她的時候,她感覺得到,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抗拒她。

    不再想了……不再想了……承毅,還有對他的愛……就這樣無疾而終吧。

    若鴻突然推開她,她喘著氣,用手支撐著發軟的身體,有些怔忡。

    若鴻背對著她,胸口劇烈起伏。

    「我們在豐台的事,不是承毅說的。」他非常艱難地說著,沒頭沒尾,卻好像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一直不想告訴她的,可是……她的淚讓他再也無法繼續隱瞞。

    「你錯怪了他!是靜嫻的二哥……」

    梓晴輕輕的把臉靠在他顫抖的背,胳膊環繞住他的腰,若鴻渾身一震,屏住了呼吸,話也斷了。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已經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是誰告的密有分別嗎?還好……如果不是承毅,他還能在她心裡最後留下個美好些的印象。

    她歎息似的輕聲說。「你喜歡我嗎?」

    若鴻沉默了一會兒。

    梓晴覺得自己真傻,「梓晴格格」的性子和大公主是一樣的,承毅說的對,瘋病!誰會喜歡她呢?大家對「梓晴格格」的態度,她體會的還不夠深刻嗎?

    「你喜歡現在的我嗎?」

    她像是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她已經不怕失望了,沒什麼能讓她更失望了。她只是想嘗試著獲得些安慰。

    若鴻緩緩地站起身,背對著她。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喜歡用背對著她。

    「曾經……我認為你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說完,他竟然狼狽地跑下山去。

    曾經?

    梓晴回味著他的話。

    怪不得他會那麼容易上了「梓晴格格」的當!怪不得他會那麼恨她!怪不得他憤怒到失去理智時還是想得到她……

    若鴻,並不是她想像中那麼冷酷。

    梓晴流著淚笑了,終於她遇見了一個愛著她的人。

    也許這是卑鄙的,她用若鴻去填心裡裂開的大洞。可是……如果她不試著填,那個洞就會越來越深,深到穿透她的全部。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33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34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21.有情有義的男人

    若鴻的來訪,就像扔進稻草堆的火種,很快,讓週遭的一切亂哄哄地燃燒起來。

    先是梓郁單身一人連夜狂奔而來。梓晴恨的要死,不知道為什麼,她最近總是被人從被窩裡風急火燎地拖出來,心臟都跳的沒規律了。

    「快!跟我回去!」梓郁臉色沉重。

    梓晴真是被他嚇到,該不會是大公主想不開自殺了吧?

    「若鴻哥……」梓郁煩亂地撇了下嘴,直直地看一頭霧水的她,「你那天到底和他說什麼了?」

    啊?難道是若鴻自殺了?

    「我沒說什麼呀!」她後悔地哭出來,「我就是問他是不是喜歡我。」不會因為承認喜歡過她就羞憤到要自殺吧!

    「唉……若鴻哥真是……」梓郁少年老成地長歎了口氣。

    「他到底怎麼了?」

    「他……向皇上請罪說他是為了報復你才搞出那麼多誤會!你們倆之間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事,他不要娶你。」

    啊?若鴻為什麼這麼做?

    如果因為不喜歡她,他早就該說清楚,早就該拒絕。如果因為喜歡她,那就更不可能了呀!

    「皇上大怒,認為若鴻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說這事是胡鬧,不識大體。罰他去鎮守寧古塔。」

    「若鴻……」他是想成全她和承毅嗎?

    太傻!太傻!

    她和承毅已經不可能了,他這是白白犧牲了自己啊!

    皇帝不怒才怪,好不容易替承毅清乾淨了麻煩,又讓若鴻弄複雜了。如果大公主再借題發揮,事情就更混亂,罵他不識大體真的很對!

    「梓晴,現在該是你拿定主意的時候了。」梓郁看著她,冷靜而堅決地說。「如果你忍心,就讓若鴻哥走,如果不忍心,就去向皇上求情,說你願意嫁給他,讓一切恢復原狀。」

    梓郁真的很聰明,他不問她愛不愛若鴻,他只問她忍不忍心。

    「他什麼時候出發?」梓晴點了點頭,是該做個明確了斷的時候了。

    「明天一早出安定門。」

    「我要先見他一面,一定!」

    有些話,她必須問明白。

    因為連夜趕路,城門都關了,只有在城外繞到安定門,天濛濛亮的時候下起了小雨。

    當城門發出吱吱呀呀的開起聲時,在早晨的靜寂中好像是在誰的心上碾過。

    若鴻瘦長的身影在綿綿細雨中顯得有些蕭瑟,他的脊背還是挺得很直,眼睛漠然地看著遠方水氣朦朧的路。他騎在馬上緩慢地走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奴才耷拉著肩膀,跟在他的後面,不情願地聽著馬蹄踩水的滴答聲。

    「若鴻。」梓晴喊了他一聲。

    他猛的一勒馬,呆呆地僵在細雨中,並沒有側過臉來看她。

    「若鴻!」梓晴跑向他,雨打濕了她的長髮。

    他還是不理她,不下馬,也不前行。

    她死命去拉他的衣襟,想讓他看她。馬被她弄得有些不高興,低鳴著想向前走,若鴻低低地喝了一聲,止住它,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鬃毛。

    「為什麼!我只是想問為什麼!」她哭了,雨水淚水混合在一起。「如果你是想這樣成全我和承毅,那你走吧!」

    「梓晴!」在一邊站著的梓郁忍不住叫了一聲。

    若鴻垂著眼,執起韁繩,輕輕一抖,馬又緩慢地起步了。

    梓晴鬆開了抓著他下擺的手。

    「我再問你一遍。」她向著他在雨中有些模糊的背影說,「你喜歡我嗎?不是曾經,是現在!現在你喜歡我嗎?」

    人和馬又停住了。

    下一秒,若鴻飛身下馬,直直向她走來,有些蠻橫地把她摟進懷裡。

    「喜歡!喜歡!就是因為喜歡你,我才要走的!」

    「傻瓜……」

    他以為他離開,她就能得到幸福嗎?

    「那你還願意娶我嗎?」她把臉靠在他的頸窩,有些夠不到,她踮起腳。

    「我不能讓你那麼委屈的嫁給我!你那麼痛苦,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不想在看見你眼睛的時候,心都碎了!我不想自責一輩子去當你的丈夫!」

    他的身體因為徹底的坦白心意而顫抖不已。

    這個男人的心……真的很善良。

    「你,願意娶我?」她為他擦乾臉上的雨水。

    她不得不再次確認,畢竟,能愛上「梓晴格格」需要莫大的勇氣。她已經沒有那麼多自信了。

    「……」

    「現在,我是心甘情願地想嫁給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回去!如果你不願意,你走吧。」

    「哦,梓晴……」若鴻更緊地摟住了她,彷彿囈語似的喊她的名字。

    如果……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已經不可能,至少要為自己挑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吧。

   

情牽兩世 前部 22.誰讓事情更複雜?

    梓晴和若鴻並肩跪在皇上的南書房外。

    康熙果然很生若鴻的氣,他們跪了快一個時辰了,也沒有要見他們的意思。

    梓晴苦著臉,累啊,膝蓋好疼,時間長了連腰都疼得像要斷了,小腿以下沒有知覺,只是覺得腳丫漲著疼。

    真不知道電視裡演的人一跪就是大半天,下雨下雪也不耽誤是怎麼做到的。

    「還好嗎?」若鴻直了直腰,伸手扶住她的肩,「靠在我身上吧。」

    梓晴看著他微微一笑。

    若鴻居然臉紅了。

    這真是那個她一看見就嚇得渾身直哆嗦的男人嗎?

    不發脾氣,也不再恨她的若鴻,竟然算得上溫柔呢。看來,她也算揀到寶了。

    不過想想這塊「寶」也真稀罕,還覺得「梓晴格格」是世上最美的姑娘。這得多強韌的神經才能得出這種結論哪?

    靖軒從南書房裡出來,表情怪異地看了他們一眼,一聲不吭地走了。

    一個小太監跑出來叫他們進去,說聖上宣。

    梓晴有點著急,站起來就想跟著小太監進去,結果撲通一聲直接摔地上了,腿麻了。

    她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使勁拍著腿,麻呀!眼淚都要疼出來了,嘴裡哎呀哎呀直嚷。

    周圍的太監宮女都偷偷掩著嘴笑。來傳喚的小太監也笑,不急著催他們。

    若鴻也是撐著腿才站起來,自己咬著牙默默地挺了一會兒,這才走近梓晴蹲下身,幫著她拍腿。

    「你別摸,你別摸,我自己來。」梓晴直掉眼淚,抻直腿又彎過來,怎麼都還是那麼又麻又疼。

    若鴻的臉更紅了,周圍的太監和宮女都捂著嘴咯咯笑出聲了。

    小太監發話了,「鴻貝勒,快著吧,回頭又有人回事,恐怕又耽誤了。」

    若鴻皺著眉點點頭,乾脆從地上把梓晴抱起來。

    「不妥,不妥啊!」小太監驚惶失措,這皇上看見還不得急眼啊!算不算大不敬啊?

    「放我下來,能走,能走。」梓晴也不好意思了。

    若鴻攙著梓晴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康熙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承毅居然也在?他面無表情地坐在康熙御案下首的炕上,眼睛沒有溫度地看著他倆。

    見到他的一瞬間,心……還是會痛。

    梓晴輕輕吸一口氣,她必須學會習慣這種痛,必須學會在心這麼痛的時候告誡自己,她要嫁給若鴻了。

    若鴻撩袍子,倒身跪下。

    又跪?

    梓晴真是要淚水長流,膝蓋搞不好就這麼碎了。

    康熙冷著臉打量著剛進來的這兩位,梓晴臉上的痛苦神色他看在眼裡,心卻不知怎麼微微一動,有點不落忍。

    梓晴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還是那張臉,還是那麼乾巴巴的身材,可是,卻好像多了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有點嬌俏,又有點孩子氣。很多時候傻乎乎的,清清亮亮的大眼睛單純地瞪著,讓人的心會莫名其妙的一緊。

    他這個小表妹真是長大了,會吸引男人了。怪不得若鴻被她弄的瘋瘋癲癲的。想到這兒,康熙忍不住牽了牽嘴角,若鴻是讓他有點生氣,冷靜下來想,整件事非常有意思。

    康熙瞥了眼一動不動坐在那兒的承毅,他也會注意到她的改變嗎?

    他可不擔心這個堂弟會像若鴻那樣一衝動就犯渾,承毅這個傢伙的自控能力向來讓他非常放心。而且,他也沒有若鴻那麼執著的性子,是個天生從政的料。

    「別跪了,小表妹——看坐。」康熙有幾分揶揄地說,臉上的表情已經和悅了些。用手指了指炕上和承毅一桌之隔的那個位置。

    梓晴兩眼放光的看著那個座位,真想坐啊——可是,對面那個面沉如水的男人正向下拉著嘴角,冷著臉看她。

    他有必要嗎?她都和他劃清界線了,不糾纏他,不去煩他,怎麼還好像處處惹著他,欠他錢似的。

    ……還是算了。

    如果不去坐,若鴻跪著,她站著,也不是這麼回事啊。正煩惱,若鴻偷偷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去坐。

    還是坐吧,她可不要再跪了。梓晴點了點頭,不看他不就好了,隨便他怎麼瞪。

    屁股剛著炕,承毅就冷哼了一聲。

    哼唄,梓晴用眼角翻他一個白眼。他還以為她是他的鐵桿FANS嗎?現在她也是偶像了,有人追捧!

    「說吧,怎麼個意思。」康熙喝了口茶,好整以暇地瞟了瞟一坐一跪的兩人。

    「奴才知罪。」若鴻有點臉紅,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來這事還得她來說。

    「皇上,」梓晴懂禮貌地站起身,「請您務必原諒若鴻。」

    若鴻輕咳了一聲,務必?

    梓晴也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錯話,皇上呢,也不生氣,心情很好似的看著她。

    梓晴有點哀怨地歎了口氣,果然君心難測,皇上現在是眉開眼笑,還讓他們在外面大石頭地上跪等兩個多小時?

    「說說,朕為什麼『務必』要原諒他。」康熙輕輕笑了一聲。

    「嗯……」梓晴理順一下思路,「我決定嫁給若鴻。」

    「啪」好像什麼東西碎了,不是心,是瓷器什麼碎裂的聲音。康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沒炸,又看了眼承毅的,也沒炸啊。

    梓晴還在繼續說:「這樣咱們神的歸位,鬼的進墳,都順順當當的,該當福晉的當福晉,該選駙馬的選駙馬,皆大歡喜,大吉大利……」

    「可是朕已經下詔派若鴻鎮守寧古塔了呀,小表妹。皇帝最要緊的就是說話算數。」看她說得眉飛色舞,他忍不住想逗逗她,難得有人能在他面前表情這麼生動的。

    「啊?」梓晴果然受了打擊,表情一垮,「非得去嗎?」

    被康熙一口一個小表妹的叫著,她有點忘了怕他。

    她畢竟是生在沒有皇帝那個年代的,康熙也不過就是個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和顏悅色的時候比承毅好相處多了。而且,又是親戚。

    「非得去。」

    「你不是答應說明白了就原諒他嗎?」

    「原諒了也得去。」

    這不是耍無賴嗎!就他會啊?

    「如果若鴻非得去……我就非得嫁給他!」她手一抬,小嘴一鼓,指著承毅的臉。添亂誰不會啊?皇上發了那麼大的火,不就是嫌若鴻在這時候鬧這一出嗎。

    還怕份量不夠似的,她威脅道:「非嫁他不可!蒙古公主來了,我就告訴她,」手又點了點承毅,「他有老婆!」

    康熙悶聲發笑,「你以為蒙古公主會自己來選啊?他哥哥替她來。」

    「那我就找她哥鬧。」

    「靖軒也行啊,朕瞧著,他比承毅長得好看。」

    「夠了!」

    承毅一把打開快戳到他臉上的手指頭,額頭的青筋都爆出來。皇上也瘋了嗎?跟著她胡鬧!i
   
    「這些瑣事現在都不值一談!皇上,剛才也說到這兒了,蒙古王子這趟來正趕上秋閱,我們務必操辦的隆重威武,彰顯我大清軍事實力,震懾他們一下。千頭萬緒的事項都離不開若鴻,讓他去豐台加緊操練軍隊,秋閱之前不得回京!違者當亂軍紀論處!」

    這番話一說,康熙和若鴻都各懷心思地看向他。

    康熙眼睛深處的光微微閃了閃,笑了:「你是若鴻的頂頭上司,既然把話都說了,朕也沒有別的意見。」

    「還不去!」承毅居高臨下地瞪著若鴻,口氣惡劣地喝道,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謝主隆恩。」若鴻繃著臉,磕了個頭退出去,臨走還不忘深深地看梓晴一眼。

    梓晴大咧咧地**對著皇帝,轉身跟著若鴻就要走。

    「小表妹,留步。朕還有話和你說。真沒發現,你長大了,漂亮了,比選秀女的時候好看多了。」康熙笑的很古怪。

    什麼亂七八糟的?還不讓走啊?梓晴一臉疑惑。

    承毅和若鴻都倒吸了口冷氣,各自僵在原地。

    「你們兩個都退下。」康熙收了笑,不怎麼高興地看了看立在那兒的兩個目光凌厲的男人。

    「喳!」

    梓晴還不忘很欣慰的對若鴻笑笑,不錯啊,不用去寧古塔了。卻看見若鴻擔憂心痛的眼神。

    「坐。」等承毅和若鴻都退出去了,康熙對她笑了笑。

    一坐就是半個時辰,康熙自顧自地批閱著奏折,也不和她說話,也不看她。

    「嗯……那個……」梓晴有點坐不住了。

    康熙抬眼看她,笑了笑,非常得意似的。

    「皇上,到底有什麼事要說啊?」

    該不會康熙和她姑媽一樣,精神有問題吧?

    「沒什麼事。」

    「……」

    「就是無聊了,想看看笑話。」

    啊?誰的笑話?

    「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去吧。」康熙笑得更詭異了。

    真是莫名其妙!

    「小表妹,」康熙一邊低頭繼續翻著奏折,一邊笑得肩膀直顫,「一會兒看見承毅,注意他的手。別說是我提醒你的喲。還有,他如果問你,朕對你說什麼了,你就告訴他,朕不讓你對別人說要嫁給若鴻的事,朕另有打算。別說錯,對你有好處的。」

    「嗯,嗯。」梓晴也沒太聽明白,逃難似的小步跑出去。皇族裡面的怪人就是多,遺傳基因都不是太好。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37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41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23.承毅的手

    梓晴逃出南書房一直跑到乾清宮外,氣還沒喘勻,就看見承毅兩眼放著凶光靠在宮牆上,好看的薄唇緊緊抿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還在啊?若鴻已經不見了,大概已經去豐台了。

    她直接從他身邊跑過。

    「站住!」

    才不!她憑什麼聽他的?她還賭氣似的加快腳步。

    「你!」承毅跨一大步就輕鬆抓住她,看情形,他打算把她就地宰了。

    「皇上和你說什麼了?」

    咦?梓晴驚訝地呆了呆,康熙不愧是聖祖,這都能猜到?等等,他讓她怎麼說來著。

    「嗯……皇上讓我不要對別人說起要嫁給若鴻的事,他另有打算。」她背書道。

    「什麼?」承毅突然呼吸急促。

    「你鬆手!疼!疼死了!」梓晴覺得胳膊都要被他抓斷了,現在的她經得住他們這麼折騰嗎?

    「就這說了半個時辰?!」他又咬牙切齒了,臉色更難看,使勁晃了晃她。

    「你管的著嗎?」突然發現他很在乎,梓晴的虛榮心一動,未來的康親王很牛嗎?你牛的過大清皇帝嗎?「我和皇帝表哥說的很高興,一直說了這麼長時間……」

    他眼睛**地瞪著她。

    半晌,他終於控制住情緒。

    「沒想到你倒是比以前有心機了。」他笑得很冷,鬆開手,推開她的力道讓她踉蹌倒退一步。

    「不能嫁給我,就勾搭上若鴻。現在皇上對你有意思,你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什麼?他想到哪兒去了?勾搭若鴻?她也生氣了。嗯,

    「是啊,皇上比康親王強多了。說不定將來你還得向我磕頭,叫我一聲『娘娘』呢。」她得意地打擊他的自信,康親王了不起啊?有比你大的!

    「很好,很好。」他抽動著下巴,笑容從牙縫裡擠出來。「八字還沒一撇,多努力,別又被人甩了。」

    「你!」他真是哪疼戳哪兒啊!

    承毅再也不看她,轉身就走,幾下就消失在宮牆的拐角。

    她覺得胳膊有點潮濕,氣呼呼地低頭一看,是血?被承毅抓過的衣服上有血!

    對了,皇上讓她看承毅的手!

    「等等我!」她跑向他消失的地方,可是轉過拐角還是沒有他!他……他……走了嗎?

    她惶急的看著這長長的甬路,他受傷了嗎?

    這條路的盡頭是順貞門,當她跑的快斷氣到達時,他已經接過侍衛牽來的馬。

    「承毅!」這一刻是沒有理智的,她的心裡只有他。

    承毅沒有反應,自顧自上馬。

    「承毅!」她跑到他的馬前,眼睛搜索著他的手。

    他的右手緊緊的握著韁繩,血從拳心湧出來,沿著馬韁滴滴噠噠的淌下,把馬的鬃毛都染紅了。

    「你的手,你的手……」她哭著伸手想去握住他的傷口。

    他卻冷漠地一抬手躲開,看也不看她,雙腿一夾,那匹馬如同箭一樣奔跑出去。他的袍襟在馬上飛舞著,腰帶上本該掛玉珮的地方只剩下一截紅絲繩。

    她呆呆地抬著手,半天忘記放下。

    他……是因為在乎她?

    她苦笑,怎麼還可能有這麼自戀的想法?經歷了這麼多,她怎麼可能還會有這種奢想?

    他,只是被傷了自尊心吧?一直被他踩在腳底下的人也小小的反擊了他一下。

   

情牽兩世 前部 24.沒資格海選

    雖然若鴻不用去寧古塔,梓晴的身價卻跌的更厲害了。關於她的流言蜚語傳遍了北京城。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若鴻不願娶梓晴,沒人願意娶她。因為若鴻在豐台不能回京解釋,她呢,因為皇上的囑咐也沒多說什麼,事情就越傳越離譜。清朝還沒有娛樂報紙,但消息傳播的速度一點兒不遜色。

    因為害怕這個滯銷貨被老祖宗處理到自己家,很多家有適婚兒子的福晉們主動向老祖宗提出要求娶誰家的女兒,搞得京城一時你家也有喜事,我家也有喜事,進入結婚旺季。

    大公主並沒有因為悔婚事件而更加憤怒,估計已經徹底崩潰。這也讓大家在驚奇之餘發現了對付她的有效方法:讓她生氣到沒力氣去生氣。

    隨著流言的進一步惡毒,大公主已經千錘百煉出真金,精神承受能力日新月異的增強,已經能做到心如死灰,視而不見,放任自流。

    梓晴的日子過的非常太平。

    因為在她身上投資失敗,賠得太狠,大公主簡直都不願意見她,辰昏定省也取消了,去宮裡請安也不帶她,省得又徒惹嘲笑,給自己添堵。

    梓晴倒是很享受這種生活,進進出出沒人過問,超級自由。梓郁賺了錢也給她用,順王爺也時不時跑來說說大公主的壞話,她的房間因為大公主的不踏足成了順王府的一塊淨土。

    梓郁怕她不高興,有空就帶她出去玩,真是吃了不少好吃的,玩了不少好玩的,幸福生活這才開始嘛。

    慈寧宮花園的荷花盛開,老祖宗舉辦賞花大會,特別下旨要求各家的格格必須參加,連梓晴也在被邀請之列。既然梓晴必須參加,大公主就裝病不去,省得和她一塊丟人。

    梓晴穿著夏裝還是覺得很熱,找了個遠離太皇太后和皇后的陰涼座位坐下。

    來了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賞花大會,基本上等於一次才藝表演。格格們都帶了自己的傢伙來了,看來準備了不是一天兩天。有什麼特殊的意思嗎?梓晴不知道內幕,只知道沒人通知她準備節目,她這次來就是扮演觀眾。

    格格們吟詩的吟詩,彈琴的彈琴,還有好幾個在舞文弄墨,畫畫題詩。

    她們和她們的娘也都很緊張似的,都在竊竊私語,親友團之間互相不看,各忙各的。梓晴有點失落,最近她被人家指指點點慣了,突然她們顧不上笑話她,讓她覺得自己人氣下降,曝光率減低。

    她一臉不忿地看靜嫻裝模作樣地彈了一曲古箏,居然還有人給她鼓掌。

    老祖宗和皇后左看看,右看看,笑得合不攏嘴,十分欣慰的樣子。還時不時和身邊由老太妃,年輕的妃嬪組成的評委團交換意見。

    太監們也忙得滿頭大汗,又是幫這個格格抬琴,又是幫那個格格拿箏,還川流不息地把寫字畫畫的格格的作品送到評委團那裡。

    梓晴饒有興致地看著,雖然被排除在外,她還是很興奮,真要她表演,她也沒什麼可演的,不如像現在這樣,身心舒泰地看別人緊張的比賽。

    大清朝怎麼會有這麼有意思的活動啊?

    梓晴眉飛色舞地吃著各地進貢來的水果,怎麼運來的?很新鮮呢。

    其他桌上的水果基本沒人動,都在緊張比賽,或者密切注意表演區。她身後的小太監看她吃的這麼開心,一臉同情地又為她端來一盤。

    梓晴格格除了吃還能幹什麼呢?有點可憐啊……小太監想著又為她續了點茶水。虧她心大,還能笑的出來。

    若羽彈了首琵琶,梓晴還帶頭鼓掌,希望給她拉點人氣分,若羽還感激地衝她笑了笑。

    比賽接近尾聲,老祖宗滿臉是笑的站起身,周圍安靜下來,只有還沒完成作品的兩三個格格一臉哭相的繼續忙活。

    是要公佈比賽結果了嗎?梓晴很是期待地伸脖子看,若羽入圍沒?

    「看到孩子們都這麼優秀,我這個老太婆真是高興。本宮和各位娘娘一致認為,字嘛,是圓妤的最好。」

    太監連忙把一張字幅用竹竿挑高,在人群中穿巡昭示。梓晴湊過去看了看,是草書,寫的大概是首詩,沒幾個字她能認出來。

    「畫,當然是琳媛了。」

    又一個太監舉起一大幅畫作。這個梓晴有發言權,是寫意荷花,的確形意兼備功力深厚,她佩服不已。真難為了這個作者,能在怎麼短時間又不弄髒衣服,還要保持儀態的情況下畫出這麼優秀的作品,的確算是才女。

    「琴,是漣漣的好。漣漣,再為大家彈一曲吧。」

    梓晴心情舒暢,哈哈,和人家相比,靜嫻的曲子就好像是獨臂木匠拉大鋸。

    在琴聲中,宮女們列隊用盤子捧來10塊玉牌。

    啊?不是吧,還要頒獎?梓晴笑的差點拍**。

    孝莊身邊的太監總管也是一臉的春風,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分外洪亮。

    「收到玉牌的格格,可以參加迎賓國宴。」小太監遞上一個名冊,「念到名字的格格,請移步。」

    除了剛才勝出的格格,還有若羽等幾位,讓梓晴不怎麼高興的是,靜嫻也被叫到名字。

    十位格格或羞澀,或驕傲,站在老祖宗身後,接受大家的注目和掌聲。

    老祖宗抬抬手,示意安靜。

    「你們都知道,準噶爾對我大清西北安定有舉足輕重的意義。小王爺這次來,是給妹妹挑駙馬,但我和皇上也有意將一位格格許配給他。這位王爺年輕英武,聽說是準噶爾第一美男子,而且是將來的準噶爾汗!」

    入選的格格聽到這兒都羞紅了臉低下頭,沒入選的格格則失落的快要滴下淚。

    哦,那就怪不得了。梓晴喝了口茶,怪不得大家都這麼興奮了,也怪不得她被排擠在外,就她現在這身價這名聲,擺出來還不夠給大清朝添噁心的呢。

    「準噶爾雖然遠在西北,卻物產豐美,生活優裕。準噶爾汗更是富甲一方。」老祖宗就是老祖宗,都知道這些人的興奮點在哪兒。「能嫁給未來的大汗著實是天大的榮譽,對我大清西北的安定繁榮也有很大貢獻。被選中者,父親加祿,兄弟進爵!」

    哇,獎勵真是很優厚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看來這個小王爺還真是有身價呢。

    開始賜宴,氣氛輕鬆起來,但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對比也更強烈。

    「唉。」梓晴前面一桌的格格落選了,垂頭喪氣,長吁短歎。她額娘和她出嫁的姐姐也痛心疾首看著大家向入圍的選手和親友團敬酒祝賀。

    姐姐說:「額娘,你還記得海藍不?她嫁給了準噶爾的一個將軍。當時咱還笑話她嫁到蠻荒之地,前一陣子她回娘家,那脖子戴的紅寶石……」說著還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比雞蛋大小,口氣裡全是酸味。

    「你懂什麼?準噶爾汗和沙俄一直關係密切,有的是好東西!他們王室裡的東西比咱大內毫不遜色……」

    「你們別說了!」落選格格果然火了,痛心啊。

    梓晴樂不可支地偷聽著她們的談話,真的很期待呢,這個蒙古王子有戲,有戲啊。

    若羽臉紅紅的走過來,她現在是明星了,剛才被大大的恭維了一番,到現在還有些興奮。

    「梓晴姐姐。」她笑著的臉突然流露些同情,「你很遺憾吧,因為哥哥,你不能參加這次慶典。」

    「不會,不會。」梓晴喜笑顏開,十分豁達。她心裡清楚,就算讓她參加海選,就她這兩下子也勝出不了。

     

情牽兩世 前部 25.愛情與理智

    宴會還沒結束,梓晴就偷偷溜走了。其實也不用這麼神秘,就算她現在大喊一聲「我走了」,估計也沒幾個人能抬眼看她。

    夏天黑的晚,4點多還是很亮堂。今天梓郁在內右門帶班值勤,梓晴打算找他一起走,順便還能去逛個夜市什麼的。

    剛轉過慈寧門,就看見過道裡花團錦簇的來了一堆人,為首的那個還是黃燦燦的。

    梓晴連忙轉身往一條小道上跑,小道不深,盡頭是堵高牆,兩邊各有一個小門,都緊緊的關著。梓晴躲進一個小門的牆圍,還小心翼翼地用手壓住旗袍的下擺。

    主道上噼哩噗嚕的一陣腳步聲過去,梓晴輕鬆地長出一口氣。其實見皇上很麻煩的,尤其當著一堆人。聽著沒動靜了,梓晴這才得意地晃出來。

    「小表妹,你躲朕幹什麼啊?」

    見鬼啊!梓晴嚇得尖叫一聲,臉色發白的回頭,人嚇人,嚇人死的!

    康熙笑嘻嘻地站在牆根兒底下,擺明了就是故意嚇唬她的。他穿著朝服,沒錯,剛才她瞄到的金燦燦的一坨的確是他,可是他身邊就跟了一個小太監,其他的人呢?

    「怎麼沒終席就走啊?」惡作劇得逞,康熙心情很好,尤其看她不停偷翻他白眼,更有成就感了。

    「沒什麼好吃的東西。」她一生氣就會不由自住的說實話。皇宮裡的宴席和百姓家也是一樣的,小桌時候能見著硬菜,大席面也就那麼回事了。

    「哦?是菜不好,還是心情不好啊?」康熙笑不可抑,「該不是表演砸了鍋吧?」

    他這不是明知故問成心噁心她嗎?

    「輪得到我表演嗎?我不就是個墊底抬高別人名次的嗎?」她真是被嚇到又被氣到。

    「你該不會是覺得嫁給若鴻有點虧吧?沒事,表哥給你做主,後悔來得及。你要想參加迎賓國宴,朕私下再加個名額給你。」

    梓晴沒拿好眼看他。什麼時候選秀都有幕後黑手,這她要是去參加,哪怕就是單純去看看國宴吃什麼,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你可別小看這位小王爺,」康熙見她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十分享受,賣力地繼續說,「除了朕,就數他最富,搞不好,他比朕都富,沒打探到他們的老底啊。」康熙說著還有點遺憾似的搖了搖頭。

    「『表哥』,我已經決定要嫁給若鴻了。」梓晴學著他的腔調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句話。

    這康熙就是多重性格,她越來越發現了。一會兒高高在上,說話拿腔拿調,看人用眼角往下瞥著看。一會兒又挺放得開玩笑,也沒點深沉似的。

    「其實朕不怎麼願意你嫁給若鴻。你倆都是炮筒子脾氣,成了親還不得總打啊?他呢,打得天天沒心思給朕幹活,你呢,肯定是打不過他天天挨揍……」

    「皇上,奴婢跪安了。」梓晴翻了一個大白眼,轉身就走,這人對她將來婚姻生活的構思太恐怖了吧?

    「別走,別走,表哥帶你去看好玩的東西。」康熙笑著大踏步追上她。

    好玩的東西?

    「為午門大閱那天準備的禮炮做好了,禮花之類的江南也送了幾個樣品來,今天晚上去南郊打打看。」

    她和他很熟嗎?他要帶她去?梓晴疑惑地看著他,真的,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基本等於存在於歷史的神明,突然用這麼親切的態度和她說話,真的讓她適應不了。

    看著她猜疑的眼神,康熙不怎麼自然地笑了笑。

    「小表妹,承毅的事……算朕對不起你,這也是為了大清國啊。」

    啊?又來一個覺得對不起她的人?

    「皇上別說了。」她真的有點不耐煩,若鴻覺得對不起她還有點道理,皇上這麼想就有點八竿子打不著。他再有本事,再千古一帝也不能命令承毅真心誠意的喜歡上她呀。

    「小表妹,你想過沒有,承毅也有可能沒被選上。」康熙突然很正經地說。「你這麼急著決定嫁給若鴻會不會很冒失?」

    他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她和承毅最大的問題是不相愛,不來電!就算他沒被選上,那他就願意娶她嗎?願意娶也不要!感覺揀人一剩兒。

    「還去不去?」

    「啊?」康熙一愣。

    「看放花!」梓晴努力壓制著壞口氣,畢竟人家是皇帝,高興了,「表妹,表妹」,不高興,還不知道一竿子把她發哪兒去了,光是在家裡不讓出門也受不了啊。

    「看,看,好看著呢。」康熙撇嘴一笑,眼睛裡惡作劇的光又隱隱發亮。

    試禮花的地方是一個廣闊的草場,附近沒什麼人家,只有一座用做倉庫的小院和土坯牆。

    梓晴本來是坐侍衛的馬來的,臨到地方康熙命令大家都下馬,步行,還紆尊降貴地和她一起走。梓晴雖然不瞭解他,但她仍強烈的感覺到這個男人在玩什麼花樣,而且他自己還十分樂在其中似的。

    上次他故意製造了點誤會是為了戲弄承毅,那這次……

    果然,原本在看試炮的兵士做最後準備的承毅看見皇帝來了,趕緊快步走過來,在看見站在皇帝身邊的她時,居然停住了步子足有三秒。

    清朝的男裝,特別是旗人的袍褂非常適合承毅這種**挺拔的人。尤其是一條玉帶把腰細細的束住,勾勒得身材英武瀟灑。

    「都準備好了麼?」康熙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輕鬆發問。

    「都準備好了。」承毅高高拱手為禮,擋住了表情,梓晴只看見他充滿力量的骨節。

    他的手……全好了吧。

    「那就開始。」康熙說著還微笑著低頭詢問她道:「先放禮花吧,禮炮就是響,不好看。」

    「嗯。」梓晴心不在焉地回答。

    承毅面無表情地又施了一禮:「奴才這就去準備。」轉身離去的動作裡,竟似乎蘊涵了些冷漠。

    禮花很美,梓晴看得很高興。所有人都歡笑鼓舞地仰著臉看天,她卻管不住自己不經意地在人群總搜索他的影子。

    沒有,他走了?

    花放完,天已經黑透了。

    「那就再發幾枚禮炮吧。」康熙意興闌珊地說。

    這邊侍衛剛跑去傳話,那邊的鑄鐵禮炮就是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嚇得梓晴肝膽俱裂地抱住頭就往地上趴。周圍的硝煙味變的很濃,人都亂哄哄的,四周的侍衛全高喊著:「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出事故了?

    梓晴膽戰心驚地抬頭,剛才還明亮的月光現在渾濁一片,四周黑煙瀰漫,恍惚中她看見對面的倉庫和圍牆都倒了,揚起的塵煙籠罩著四野。

    「怎麼回事?」康熙聲音冷酷地質問。

    不知道誰戰戰兢兢地回答:「好像是紅衣大炮的彈藥和禮炮彈藥拿混了。」

    「該殺!」康熙忿忿地說。

    「奴才罪該萬死——」周圍連綿地跪了一片。

    那邊又是誰在煙霧裡焦躁地喊:「快來人啊,承毅貝勒剛才還在倉庫裡,現在……救人啊!」

    梓晴的腦袋一片空白,明滅不定的月光下的那堆廢墟……剛才她看見的,他俊挺的身軀就掩埋在那下面嗎?他英武的容顏,讓她想凝視卻無法凝視的眼睛……他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堆廢墟下面嗎?

    不!不!

    她發了瘋的跑過去,跪在那堆瓦礫裡拚命的挖掘。淚水混合著灰塵,讓她的臉一陣陣的發緊。

    他可以不愛她,他也可以傷害她,她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抱著某種目的糾纏他的女人。可她怎能不愛他?怎能放下他?他對她來說是整整惦念了兩輩子的人!即使是她得不到的。

    「承毅……承毅……」這一刻她只知道機械地挖,分不清自己是想挖到他,還是不想挖到就這麼永遠的挖下去。

    她不想讓他死!

    手被瓦礫的尖角劃破了很多道傷口,血水混著沙礫凝固在血湧出來的地方。她甚至忘記繼續呼喚他,就那麼挖……挖……

    她沒有發覺,煙塵漸漸散去,月光又明亮地照著如水的夜色,只有她一個人在沒命地挖著。

    窒息!沒預兆地,她被緊緊擁進一具因為激動而熾熱的胸膛,他抱的太緊,緊到讓她無法呼吸。

    那月光下閃著熠熠光芒的……不正是那雙眼睛嗎?承毅的眼睛!

    他的頭還在,他的手還在……他還是那麼俊美英武!

    她向他一笑,像驚喜又像放心,這個綻放在因為怕失去他而驚恐蒼白臉上的笑容,火辣辣地烙進了他的心裡,一直灼燒到他的靈魂深處。

    梓晴覺得胸口的什麼東西突然散開了,渾身一軟,四周都黑下來。

    承毅抱起昏過去的她,如同受傷的野獸,黑眸蒙上濃重的血霧。他向著康熙咆哮:「是你安排的吧?折磨她對你有什麼意義?!」在他眼裡已經沒了君臣,沒了綱常,他只看見了一個讓愛他的女人受了傷的男人!

    「折磨她對朕沒意義。」康熙淡然地笑了,「朕只是覺得試探你有意義。承毅,你真的能理智到管住自己的一切情緒嗎?」

    承毅一震,沒有回答。

    「也許……你只是抗拒她成了一種習慣,但是,你真的能瞭解自己所想的嗎?」康熙收了笑,凝重地皺起眉,「一個都弄不清自己想要什麼的人,朕怎麼能以社稷大事相托?」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46 PM

情牽兩世 前部 26.夙敵?朋友?

    梓晴兩眼沒有焦點的在街上遊逛,今天是隆福寺廟會,青青她們期盼已久,她這個當主子的當然要表示一下關愛,把她們帶出來玩玩。

    現在她成了自由人不要緊,她的丫鬟們也跟著心野了,在家裡呆不住。

    青青她們從這個攤子奔向那個攤子,興高采烈,說笑不絕,都顧不上她這個神思恍惚主子在哪兒了。

    真憋氣,又讓康熙給耍了!梓晴咬牙切齒,急怒攻心,也不知道這麼做能給這位大清聖祖帶來什麼好處?不會單純只是娛樂她吧?

    剛從承毅那兒找回點自尊,這下好了,全倒回去了!她……她可是要嫁給若鴻的啊!當著那麼多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在那挖掘就夠可笑的了,更何況還什麼都沒挖著,被挖的人全須全尾的戳在那兒看她挖!

    她昏過去絕對是因為氣的!至少也是不願意面對現實!最近她已經是非常紅的「娛樂明星」了,真不知道她要被「導演」們操練到什麼時候!

    還有……他的那個擁抱!

    那算是個擁抱嗎?搞不好她暈過去也是因為他摟得她太緊,差點斷氣。那個擁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唉,他要是能來解說一下就好了!

    「請問……」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是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湊過來,是不是要問路啊?她可哪兒哪兒都不知道啊。

    梓晴抬眼仔細一看,頓時天打雷劈似的地指著那姑娘:「你……你……」半天合不上嘴。

    這分明是孟琳啊!

    她的前世裡也有孟琳?!

    「你認識我?」「孟琳」皺起眉,聲音粗嘎起來。

    「……」梓晴支吾著答不上來,算認識嗎?她倆果然是兩輩子的冤孽!

    見她沒說話,「孟琳」又試探著確認:「你是順王府的梓晴格格嗎?」

    「嗯,是啊。」梓晴傻笑。輪迴這種事情真是奇妙啊,原來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是有來頭的。嗯,這回她可要好好弄明白,孟琳為什麼總覺得她欠她的。

    「孟琳」臉色轉狠,有些猙獰地一笑:「是就好。」

    梓晴剛覺得她可怕的笑容有些好笑,就聞見一股甜甜的味道,算不上很好聞,卻讓眼睛發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她已經被捆的像個粽子,被塞在一間簡陋石屋的角落。

    不是吧?

    這輩子孟琳該不是個人販子吧?

    梓晴驚疑不止地環視雜亂的小屋,思維混亂。這屋子窗子很小,非常陰暗,有一股潮潮的怪味。

    破舊的木門被來人推開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孟琳」走了進來。其實她的長相沒變,就是表情陰森森的,讓人覺得她週身都環繞著一股黑氣,很恐怖。

    「你抓我幹什麼?」雖然明知她不是孟琳,梓晴還是覺得和她很熟,很實在地質問她。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孟琳」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如果她認識的孟琳能笑出這效果,估計拍恐怖電影已經紅了。

    梓晴愣愣地看著她,感覺她有點答非所問。

    「我是承德廖家的女兒,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們家……就剩我一個了。」她又開始笑了,梓晴真是被她笑得渾身發抖。

    看梓晴茫然無動於衷的樣子,「廖姑娘」非常惱火似的劈手就給了她一耳光。「你真不記得了?把我們弄得家破人亡,你倒心安理得若無其事!」

    梓晴半邊臉火辣辣的,真是冤透了!這一巴掌挨的!

    難道真是殺全家的大仇?

    「我等了那麼多天,終於得手了!哼,梓晴,我不急著殺你,那太便宜了。我就是要你一點一點,受盡苦楚死去!」

    廖小苓從懷裡掏出一把刀,動作很慢,看得出來她在享受復仇的過程。她的表情也充分說明這點,像哭又像笑。

    梓晴麻木地看著她,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幕,感覺還是孟琳拿著刀,沒什麼切實的恐懼。

    可是……那刀真往下落啊!而且毫不含糊的往她身上招呼!

    她來了這裡雖然疲於奔命地吃苦受罪,可還不想死啊!她還有太多的牽掛啊!

    難道她居然死在「孟琳」的手上?她最要好的朋友?

    她聽見廖小苓的刀落下時帶的風聲……

    接下來不是疼痛,而是刀落地的脆響和廖小苓的怒吼,「你幹什麼?幹什麼攔我!」

    梓晴睜開眼,一個彪形大漢好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他正一臉奸笑地抓著廖小苓原本拿刀的手,廖小苓的腳幾乎離開地面,表情有些痛苦,更多的是憤怒。

    「我給了你們那麼多錢,就是為了殺她!」廖小苓的手腳亂動,想掙開那個大漢。

    「現在你們拿到錢,就走吧!這裡的事不用你管了。」廖小苓見掙脫不了,乾脆停下,企圖尊嚴地對他說話。

    那大漢的笑更得意了些,黃牙全都露出來。「這話老子正想對你說。」

    廖小苓臉色一僵,冷冷地看著他。

    「臭娘們,你當爺們真是吃素的嗎?」大漢露出猙獰面目,「這些天來聽你吆喝不過是為了你那幾個錢。現在錢到手,爺們也該出出這些天來的鳥氣。」

    「混帳!」廖小苓怒不可遏。

    「臭娘們,現在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了!你雖然有錢,畢竟是個雛兒,論江湖經驗,你栽在爺們的手裡也不冤枉。」大漢吼了一聲,一群長相醜陋身材魁梧的鄉下漢子都擠進屋子,個個面帶淫邪笑容,猥褻地看著梓晴和廖小苓。

    梓晴被他們的眼神看得直噁心,這時才真正覺得恐懼。誰能來救她?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嗎?青青,你們買完東西了沒啊?能不能第一時間報警啊?

    「你們想幹什麼?畜生,土匪!」廖小苓知道事情不好,臉色慘白,徒勞地希望他們還能看著錢的份上講點道義。

    「爺們本來就是土匪!你也不是不知道!」土匪頭子摸著鬍子拉碴的下巴說。

    「大寶哥,現在就幹了這個臭娘們吧。她長得不錯,老子惦記她很長時間了。」一個矮胖土匪**著用眼盯著廖小苓。

    「大寶哥,新抓的這個小**也讓兄弟痛快痛快吧,水嫩嫩的,讓老子疼得緊呢。」

    「格格身份尊貴,而且還值不少銀子,我們可要把她當菩薩供著。」艾大寶假裝恭敬地向梓晴笑了笑。

    梓晴一方面略微放心,一方面被他的笑容刺激得直想吐。搞什麼?綁架啊?

    「你們……你們……」廖小苓的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讓我殺了梓晴,剩下的事隨便!」廖小苓神色一凜,看來是豁出去了。

    「小寶貝兒,你的錢哥哥已經拿到了,確實不少。」艾大寶說著,捏了廖小苓的**一下,引得土匪們一陣哄笑。廖小苓揚著頭,緊緊咬著牙沒有任何反應。

    「但是,你那點錢,這麼多兄弟一分,就不夠瞧的了。在你的幫助下,咱們抓住了格格,她可比你有錢多了。她娘是公主,爹是王爺,哥哥們幹上這一票,下半輩子就可以娶個媳婦兒當個好人嘍!」艾大寶說的眉飛色舞,土匪們也附和著起哄。

    梓晴同情地看著他們。綁匪大哥啊綁匪大哥,你真是沒運氣!在她身價跌停板的時候才動手。現在去向大公主要錢贖她,估計都得賠上去時候的路費。大公主巴不得撕票落個心安眼淨。

    啊……等等,梓晴肝膽碎裂。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果大公主不來贖她……她這才真的怕了,落到這些人手裡真是生不如死啊!

    「你們真是**!你們騙了我!」廖小苓咬牙切齒地說,每一寸**都迸發出恨意。

    「別多說了,先讓哥哥爽一爽……」艾大寶放倒廖小苓急不可待地脫她的衣服。

    廖小苓並不掙扎,和這些土匪相處一段日子,她深知他們的心狠手辣,到了這個時候,後悔已經遲了。

    「看在我給了你們那麼多錢的份上……別在她面前。」她竟然能用平靜的腔調說出這話。

    梓晴明白,她這是不想活了。

    艾大寶想了想,終於站起身,拖著已經渾身僵硬不能走路的廖小苓向屋外去。

    「住手!」梓晴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她。

    「放了她,不然我就撞死在這兒!」她用頭向身邊一堆蓋房子剩下的石料比劃。

    她不能看著「孟琳」被人糟蹋!孟琳啊,來世有知好好報答她的恩情啊!

    「格格,你身嬌肉貴,何必為了一個仇人受傷呢?」艾大寶顯然不信梓晴會有勇氣去撞石頭,而且是為了救廖小苓。

    沒嚇住,梓晴有點洩氣,看來真的下點本錢出點血了。梓晴看了看身邊的石頭,想找比較平一點的地方,她鼓起勇氣撞上去……

    「哎喲……」剛碰到石頭,她就被艾大寶揪住領子,是嘛,她現在是肉票,雖然不值什麼錢,他們不清楚底細是不會讓她死的。還是撞上了點兒,挺疼的,應該是破皮流血了。

    「你救她幹什麼?是她找我們抓你的,還幫我們一直跟蹤你,我們才能得手。」艾大寶懷疑地看著她。

    「這你們別管,你自己也說了,向我爹娘敲了一大筆錢,你們後半輩子都不用愁。那時候找什麼樣的女人不行,幹嗎非得為難孟——廖姑娘?」梓晴曉之以理。

    土匪中稍微年紀大些的一個湊到艾大寶身邊,「大哥,她說的對。我們先辦正經事要緊,先去順王府要銀子。」

    艾大寶點了點頭,從腰裡拿出了一把刀,這刀可比廖小苓的大多了,殺人放火十分實用。

    見他走過來,梓晴嚇得手腳發麻,他不是答應不傷害她和廖小苓了嗎。

    「你……你……」她驚恐地看著他的刀。

    「別害怕,格格,我不過是弄點信物給公主帶去。」

    梓晴流下兩行熱淚,「請你務必弄點可再生的吧!」千萬別砍手指啊,拜託!

    艾大寶一頭霧水,也沒仔細理會,只是手起刀落切下梓晴一大綹頭髮,交給那個年紀比較大的土匪。「老文,咱這裡就你會寫字,勒索信就你來辦吧。」

    還好……梓晴吸吸鼻子,幸虧只是頭髮。

    艾大寶把屋門鎖上,一群人腳步沉重,撲撲騰騰地走了。

    廖小苓僵躺在地上好一會兒才回魂似的坐起來,虛弱無力地拉攏衣服。她背對著梓晴,不想被她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

    「為什麼救我?」她小聲的問。

    梓晴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她是孟琳的前世?廖小苓一定以為她瘋了。「嗯……我受了傷,把以前的事都忘記了。所以不知道你為什麼恨我,當然也不能看你遭到不幸。」她順口胡說。

    廖小苓沉默了一會兒。

    「以前的事,你真都忘了?」這回聲音更小。她確實相信她說的,如果梓晴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怎麼會想不起她,更不可能會救她!

    「是啊,你……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梓晴試探地問。

    廖小苓神情恍惚地點了點頭。

    「講之前,能把我鬆開不?」

    廖小苓幫她鬆開繩子,坐在離她最遠的角落,犀利地看著她。

    「你真的是梓晴格格?」

    「嗯,可是忘了以前事情,我好像是重新活過一回。」

    廖小苓垂下眼,她心裡一片混亂。幫她的人害了她,她恨的人卻救了她。

    「能說說你為什麼和梓晴格格有仇嗎?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我當成另外一個人,這樣對我公平一點。」

    這不難,面前這個好心的姑娘和「梓晴格格」實在相差太遠,簡直就是兩個人。

    「我廖家本是承德富戶……」廖小苓眼神沒有焦點,如同喃喃自語。「生活無憂無慮。可是,大公主要在承德修建別院,看上我家祖宅的風水上佳,非要買。」

    梓晴皺皺眉,大公主幹得出這事!

    「我爹當然不肯了。你——」她怒瞪了梓晴一眼,又克制地收回眼光看向別處。「梓晴格格就找來知府,誣陷我爹殺人。那知府收了錢,把一樁毫無關聯的罪案扣在我爹頭上。我爹又冤又氣,死在牢裡。大公主買到了地,知府覬覦我家財產,硬說是罪產,要抄沒入官。我娘一急,也死了。抄家之前,我帶著我家最後一點珠寶銀票跑出來……」

    她說不下去,梓晴也猜了個大概。肯定是她一心想報復,找到了這幫土匪當幫手,沒想到他們背信棄義,收了錢又打了別的算盤。

    唉,梓晴格格呀,你真是玩得太狠了,一次比一次讓她「驚喜」。

    「我們必須想辦法逃跑。」梓晴焦慮地往門縫那兒湊,外面蔥蔥蘢蘢的全是高聳入天的樹木,看不太遠。她實在沒把握大公主能不能來贖她。艾大寶他們這一去敲詐,她的老底就要漏,不快點想辦法下場悲慘哪!

    「……不太可能。」廖小苓終於哭出來。「這裡是西山深處啊!」

    西山深處?

    「離城裡很遠嗎?」梓晴還天真地抱一絲希望。

    廖小苓顯然很羨慕她的無知,「這裡已經是太行山脈了,就算死在山路上,一兩個月都不會有人發現。」

    啊??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50 PM

情牽兩世 前部 27.救命恩人


    梓晴無奈地瞪著燒得昏昏沉沉的廖小苓,唉,該生病的是她才對吧?現在這個「綁匪」卻一病不起,昏迷著理不了身外事。而她這個肉票卻得一次又一次向看門惡聲惡氣的匪徒要水要飯。

    她聽見艾大寶和老文在門外說話,立刻豎起耳朵。該不會是他們去要贖金,她的身價暴露了吧?

    「……什麼?不太可能吧?」艾大寶吃驚地拔高了聲音。

    「真的,大寶哥,豐台大營兵變了,皇上派了紫禁城的兵衛加上步軍統領衙門的人才壓服住了。」

    「媽的,真不是時候!那順王府怎麼樣了?收到信了嗎?」

    「兩天前就把信送去了,到現在沒反應。現在城裡也亂的很,好像為了壓服豐台兵變,正黃旗的驍騎營也進城了,順王府前一隊隊的過兵,我們也沒敢上前打探。」

    還好,還好……梓晴暗暗鬆了口氣。豐台兵變?若鴻不會有危險吧?也幸虧兵變,拖延了時間。

    「他奶奶的,真背!緊盯著點,先別輕舉妄動。」

    「嗯……」兩人說著一起走遠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廖小苓怎麼偏偏這時候病倒了呢!

    因為看守的是兩個女流之輩,土匪們並不太著意。關押她們的房間窗戶很小,爬不出去。周圍又是連綿的深山,他們找的房屋正在山口,就算她們跑出房子也過不了他們嚴密把守的山路。

    只有一個土匪把著門,門上上了鎖。梓晴也曾想過逃跑,現在廖小苓這一病,她又不能拋下她,只好暫且歇了逃走的心。真是急死人啊!

    匪徒雖然兇惡,卻很怕她生病或者尋死,對她並沒實施實際的傷害。要水要吃的雖然很不耐煩,還是滿足要求的。

    夜裡,她被幾個女人的哭聲吵醒,應該在不遠的地方。梓晴伏在門上從門縫向外看。

    一個一臉滿足的高瘦土匪笑嘻嘻拿著火把走來對看門的土匪說:「我來換你。老三他們在山下的村子裡抓了幾個女人,你去吧。」

    「媽的,也不早點來。」看門的土匪嘴裡抱怨,腳上卻加勁跑了。

    突然,女人的哭聲嘎然中斷,梓晴有了不祥的感覺。

    「混帳!」艾大寶咆哮著,響得都有了回聲。

    土匪們都向這個小屋集中過來,梓晴連忙退開一些距離,還是能從門縫裡看見外面的情況。艾大寶滿臉凶橫的拖著一個連連求饒的土匪走在最前面。

    「你們說,該怎麼辦?」艾大寶把那個求饒的土匪重重的扔在地上,拔出刀。

    「大哥,老三也是為了兄弟們好……」一個土匪求情道。

    「好?好個屁!收到了錢什麼樣的女人不能找?現在外面那麼亂,你們去劫幾個女人來不要緊,把官兵招來我們誰也別想活!」

    所有想為老三求情的土匪都噤了聲。

    「那現在怎麼辦?」老文湊過來。

    艾大寶毫不猶豫地一刀結果了老三。梓晴雙手緊緊捂著嘴,怕自己忍不住尖叫。

    「誰要是再敢不聽我的胡來,這就是下場。」艾大寶在屍體上擦乾淨刀。「帶上那兩個女人,進山!這地方不能待了!」

    梓晴趕緊退回到角落,她的手腳嚇得不聽使喚,簡直是爬回去的。

    艾大寶等不及開鎖,一腳踹碎門闖了進來。看看昏迷的廖小苓,「累贅!」他目露凶光,再次舉起刀。

    「不行!」梓晴反射性地攔住他重重揮落下來的手臂,她的力氣抵擋不住艾大寶的凶狠,刀尖掃在廖小苓身上劃破了她的衣服。

    「你不能殺她!」梓晴擋在廖小苓身前,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

    「讓開!」艾大寶紅了眼,想用刀逼開梓晴,她一時閃的慢了,胳膊被刀劃出一道血口。

    艾大寶見狀停了手。

    梓晴捂著傷口,眼淚一串一串流下來。「別殺她,只要你們收到錢不就好了嗎!只要你們不殺她,我保證就算有官兵來也放你們一條生路。」

    她撒謊了,最想讓他死,還會替他求情?

    艾大寶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叫兩個土匪抬起廖小苓,把她和梓晴一起趕上馬車。

    在往山裡走!梓晴感覺馬車在上山。越是向深山裡走獲救的希望就越渺茫。她有些絕望。

    誰會來救她?梓郁不會也置她於不顧吧!除了梓郁誰還會來?他……會管她嗎?

    唉唉,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不能放棄,可是怎麼能讓人知道她們的去向呢?梓晴憂愁地從擋得並不嚴的車廂往外看。車的四周都是步行圍隨的匪徒,想把隨身物品扔出去肯定行不通了。那……梓晴低下頭,看著自己用手絹粗粗包紮的傷口。有辦法,血跡!

    她咬咬牙,沒辦法了,流點血就流點血吧,總比失去獲救機會好。她拿下手絹,還考慮著在流到300cc的時候再扎回去。

    馬車停住,梓晴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不用再故意流血了。她想包紮起傷口,卻發現手已經沒有力氣抬起了。

    「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再走。」艾大寶喘著氣說,話音剛落,連夜趕路的土匪都大聲哀嚎著倒在路邊歇息。

    「大寶哥,前面來了一隊胡商!」前面探路的老文喘著粗氣跑回來。

    艾大寶沉吟了一下,「還是先別惹事,叫兄弟們把傢伙都藏起來。」

    剛藏好兵器,山的那邊已經響起馬隊緩慢趕路的雜沓聲響。大概十幾個胡人趕著馬,馱著貨物走過來。

    看見了艾大寶他們,胡人的首領非常高興地湊過來,用生硬的漢話問:「兄弟,你們也是在山裡露宿的嗎?」

    「嗯,嗯。」艾大寶含糊答應。

    「太好了。」胡商首領招呼馬隊歇息。「我們一起吧。」說著還命手下拿來了一些酒,「嘗嘗我們帶來的酒,兄弟,你看這酒在京城能賣得開嗎?」

    酒?土匪們趕路正口乾舌燥,對方又是關外胡人,艾大寶放鬆警惕,接過胡商首領遞來的酒,土匪們也一哄而上來搶酒,覺得天上掉下好事了。

    土匪們喝的高興,胡商們看的也高興。

    漸漸的,土匪們一個接著一個無聲無息地癱倒在地,艾大寶喝的嘴角直流哈喇子,含糊不清地還誇酒好。

    「主人,可以了。」胡人首領對著一個頭戴斗笠的挺拔男人恭敬地說。

    「嗯。」男人的聲音年輕且好聽。「看看沿路的血跡是車裡人流出來的嗎?」年輕男人頗有威勢地命令,梓晴昏昏沉沉還是覺得他們並不像普通商旅。

    「胡商首領」掀開車簾表情平靜,看見是兩個姑娘神情沒有一絲改變,仔細觀察著。

    「救命……」梓晴本想說的悲情一點兒,沒想到真出聲了居然是嘶啞微弱的**。

    「胡商首領」放下車簾冷漠地回復:「主人,血跡是車裡的姑娘留下的。看樣子,她們也是被土匪抓來的。」

    「嗯。」年輕的主人平淡地出了一聲。

    車簾再次被掀開了,梓晴本想好好端詳一下好聽聲音的主人是不是也一樣好看,結果還沒等抬起眼,就一陣天旋地轉,沒辦法呀,失血過多。

    倒下去的時候,梓晴覺得自己真失敗,暈都暈的那麼沒品,鼻子先著車廂底,「咚」的一響,非常酸。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呢!如果能平安回去,她一定好好報答救命之恩哪!

   


情牽兩世 前部 28.宿命的相遇


    梓晴已經愣愣地打量周圍有一分鐘了,還是緩不過神。自從來了前世,她就不停受傷,不停暈倒,每次醒來都會在不同的地方。

    可是,她此刻在一個石洞裡啊!難道她繼續向前回溯,穿越到了史前?

    她是面向洞口躺的,外邊天色已經黑透,星星佈滿整塊洞口能看見的天空,顯得這個洞十分飄渺。

    她聽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有沒搞錯!現在是夏天,升個火堆想烤死誰啊?

    她起身回頭,卻看見一個男人的後背,他正面向火堆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灰燼。他不是中原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袍,身材相當健美,寬肩細腰。他也沒有剃頭梳辮子,烏黑的頭髮柔順地紮成一束拖在背後。

    身為現代人基本都有這個覺悟,就是完美背影后的臉龐往往讓人「觸目驚心」。梓晴癡迷地看著他的背,沒有勇氣喊他轉過頭來。

    「醒了?」聲音很熟悉,是救命恩人!

    恩人微微側過些頭,完了,要人老命了!他的側面太完美,光潔俊毅,長長的睫毛在如雕刻的臉頰處投下一彎陰影。

    「……」梓晴挑高眉毛,期待地張望著。

    恩人扔下手裡的柴火,利落地轉過身。

    他!他?

    梓晴眼睛空洞地睜大,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個輪迴裡不但有孟琳還有東旭!

    「他」比東旭要黝黑,飛揚的神采也比東旭桀驁,如同草原上不受羈絆的鷹。但的確是同一張俊美的臉!

    「你怎麼了?」恩人疑惑地皺著眉。

    ……

    這個輪迴裡有孟琳,也有東旭,可是,她的下一世,卻沒有承毅!

    他和她的緣分真的在這一世已經斷了嗎?!

    梓晴茫然地搖搖頭,她怎麼了?見到了這一世的東旭她不該歡呼雀躍嗎?她不該衝上去就是一個深情的擁抱嗎?她不是曾暗下決心,如果靈魂還能穿越輪迴,去到東旭身邊就要和他幸福到老嗎?

    可是……她的心,全都是難以言喻的酸楚!

    她的下一世,惟獨遺落了承毅。

    「為什麼哭了?」「東旭」眉頭皺得更緊,平靜的語調裡,全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溫柔。

    「他」的溫柔很冷,很淡,可對於她,卻如日月星辰般明晰。她不用去感覺那冷淡的溫柔,對她來說,那已是一種習慣一種本能。

    她哭了嗎?梓晴摸了摸臉,果然有淚。

    「你……是誰?」她微笑了。

    原來遇見誰,愛上誰都是一種宿命!無法逃脫,無法選擇……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東旭,原諒她的任性吧!他和她還有整整一個輪迴可以相愛……在這裡,在這一世,就讓她默默的愛著承毅吧,雖然太苦太苦,雖然只是疼痛地想抓住不屬於她的東西,可是,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已經放不下,她已經掉入命運的陷阱……

    這麼痛的愛,一定也是宿命!

    東旭,這一世你來的太晚太晚!如果當她茫然從這一世醒來,第一就遇見了他,愛上了他,她就不會這麼痛了吧?

    「穆勒。」

    東旭,再包容一次她的自私吧,這一世,她和他……就做朋友。

    「是你救我的吧?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為什麼……淚水在笑的時候也會流下來?

    穆勒看著她的淚,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順著血跡找到我的?我聰明吧?」

    為什麼……越是笑,越是要流淚呢?

    「你……」穆勒抬起手擦乾她的淚,「有什麼傷心的事嗎?」

    「沒有!我沒有傷心的事!我只是有點內疚,你不會懂的。」

   


情牽兩世 前部 29.再見了,東旭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天卻已經變成通透的青色。火堆早已熄滅,裊繞地飄著幾縷淡煙。

    梓晴靠著石壁,心裡一片空白,原來心事太多就會只剩茫然。她無心地凝視著睡著的穆勒,他好漂亮。

    他比東旭還要漂亮,是的,絕對是漂亮!

    穿西裝的東旭皮膚白皙,很斯文的樣子,穆勒卻比他多了威脅感,如同一隻蟄伏的猛禽,他悠閒的時候仍難掩隨時撲殺敵人的危險力量。

    精美的五官配上黝黑的膚色,狂囂的氣質,他簡直就是神為了迷惑女人而創造的。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要這一世的穆勒!但……她能選擇嗎?愛情、命運都是不能被選擇的,只有他們選擇你!

    「看夠了麼?」穆勒沒有睜眼。

    「啊?」梓晴一愣,這才回神。「還行吧……」要命,她又開始亂答話了。

    穆勒睜開眼,毫無睡意地回看她,也不知道已經假睡了多久。

    「為什麼沒睡覺?」

    哇……簡直是**犯罪啊!梓晴嚥了口吐沫,要不是決定這一世只做朋友,看見這麼性感的他一定狼撲過去,先佔點便宜再說。

    「……」

    「傷口很疼?」見她沒有回答,穆勒微微地皺起眉,深邃清澈的眼眸平淡地凝注向她胳膊上的傷口,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救命啊!

    梓晴深呼吸。看見這樣極品的男人心跳不加速那就不算是顆正常的心臟了。但是,她必須拒絕。並不是想替誰守住心或者身吧,她真的不願意再讓自己的遭遇更複雜了。

    承毅,若鴻……她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再隨便把心騰出點地方裝穆勒,她一定會崩潰!

    穆勒起身,半撐著上身瞇著眼仔細看梓晴胳膊的傷口。

    走開啦!拜託!

    他不是在考驗她的自控能力吧?知不知道下一輩子,她將成為他的妻子啊?她和他很熟的,至少接過很多次吻呢……走開啦!

    「是皮外傷,不應該很疼啊。」他顯然沒有收到梓晴的內心獨白,貼的更近,還伸出手撕破她的袖子準備為她處理傷口。

    「哇……」梓晴終於哭了,徹底繳械的認命,順從自己的本能撲進他懷裡,和自己抗爭真的很難,也許別人能戰勝自己,她鄭梓晴肯定不行,能戰勝自己的都成了偉人。

    一邊汲取「東旭」的溫柔懷抱,一邊飲鴆止渴地告誡自己,就這一次,就這一次吧!就讓她混亂一次吧!這一世裡,能給她的心帶來無比撫慰的……大概只有他了。

    穆勒並沒有摟住她,也沒有拒絕。

    她就緊摟著他的脖子,吊在他懷裡哭了很久。東旭,你知道嗎,來了這裡她真的很倒霉!沒人喜歡,沒人寵愛!別說找人撒嬌,就算想看個笑臉都要付出多少努力!東旭你知道嗎?就連孟琳都想殺她!她真是天怒人怨,受盡報應,關鍵是她冤呀!造孽的不是她呀!

    東旭……

    穆勒面無表情地任由她荼毒,深深的黑眸裡卻是無法解讀的幽暗。

    梓晴鬆開手,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好了,發洩完畢,痛快啊!

    從這一刻開始,再見了,東旭。

    其實,她一直知道的,他不是東旭。

    她只是太疲憊,太無助了,太想找個地方徹底歇一歇。

    從現在開始,他是穆勒,她的救命恩人。

    穆勒啊穆勒,愛上你真的很容易,可是,她的心已經超載,她已經沒有愛上他的力量了。

    穆勒啊穆勒,她會把這一世虧欠的,在下一輩子加倍還的,一定!

    「和我一起的那個姑娘怎麼樣了?」

    穆勒有些意外的輕輕佻了下眉,擦過鼻涕,她截然換了副表情。

    「已經送回京城了。」他還是平靜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那我為什麼還在這兒?」她又傻傻地瞪眼了。

    「因為你受傷了。」

    梓晴疑惑地低頭看自己的傷,已經不流血了,是有一點刺痛,只要有事情分散注意,都會忘記這個傷的。

    比較之下,廖小苓的病勢更不益趕路吧?

    「那……」她還想問,卻一時抓不到主題。

    穆勒深深地看她,更像是在觀察她。「現在北京城很亂,而我……很想知道原因。」

    「……」她沒聽懂。

    「梓晴?」他神色複雜的一笑,輕輕地喊出她的名字。

    「啊?有事嗎?」

    她竟然沒覺得奇怪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他知道她的名字,彷彿是最天經地義的事。

    「沒事。」穆勒淺淺一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你的魅力到底在哪兒?」他喃喃低語。

    這麼關鍵的一句話,卻被梓晴在看了看天以後遺漏了。也許,她追問了,命運就會改變,可是……

    「我肚子好餓。」這就是她的回答。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52 PM

情牽兩世 前部 30.世外桃源

    吃著穆勒給她的餅,梓晴散步到洞外。

    天哪!這麼會有這麼夢幻的地方?!梓晴拿著餅,震驚地忘記再咬,嘴邊沾著餅渣呆若木雞地看著四周。

    洞外是連綿的森林,離洞口三米左右居然有一個小溪匯聚成了淺潭,被水打磨光滑的石頭如同人工製作,潭水清澈到沒有一絲水草,至清無魚。太像是個頂級的大浴池。樹木的枝椏在水潭上留出相同的一塊湛藍天空,白雲悠然而過,彷彿是天堂的窗子。

    陽光在那片天空灑落下來,在樹枝的掩映下形成很多光稜,如夢似幻。四周的森林清新明艷,太陽下,透射出深淺不一的綠色。草地上還開著各種顏色的野花,和森林一起延伸到看不見的盡頭。

    穆勒走過來站在她的身邊。

    「這裡……是天堂嗎?」梓晴愣愣地問。

    穆勒一笑,抬手輕輕地為她抹去嘴邊的餅屑,「算是吧。」

    她幾下把餅塞進嘴裡,衝到潭邊,照著水面仔細看,還好,臉還算乾淨,就是頭髮太醜了,被艾大寶弄的很不對稱,而且切的很直,傻的要死。

    「唉……」她歎了口氣,撩起水來洗臉。水的溫度讓她十分滿意,真想洗澡啊。

    她回頭看了身後的穆勒一眼,他正似笑非笑的看她。

    「你在周圍隨便散散步好嗎?我想洗個澡。」她直白的和他說,對他的熟悉感正如對廖小苓的,她沒辦法裝做完全陌生,乾脆順其自然了。

    穆勒淺淺一笑,她又窒息了。人長得太迷人真是罪過啊!

    「你有換洗衣服嗎?」他有點好笑的看著她。

    「呃……」這可真是個問題。內衣不要緊,現在是夏天,洗了曬在石頭上,游會兒小泳就干了,外衣就麻煩了,就算上面的血污頑漬洗得掉,袖子也被他剛才看傷口的時候弄破了。

    他走過來,不容她反抗地抓住她的手臂,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輕鬆割掉她整個袖子。

    「洗的時候傷口不能碰見水。」

    唉,穆勒……

    他拉她回了石洞,從角落裡的一個小包袱裡拿出一個皮袋。梓晴好奇地看著。皮袋裡全是醫療用品,繃帶,小剪刀,還有一卷像塑料膜的東西。

    「這是什麼呀?」

    「魚腸布,可以防水。」

    哦?真是意外呀。居然有這種東西。她並不知道,魚腸布在這個年代是非常珍貴的,用於包紮她這種小傷,說出去估計都得被人們憤怒地拍死。

    穆勒熟練地替她包紮好,用一個類似圖章的東西把魚腸布固定住。

    「你是醫生嗎?」她很好奇,他跟著胡人商隊,又這麼會護理,大概是個赤腳游醫什麼的。

    「不是。」

    「那你是商人嗎?」

    「不是。」

    「那……」

    「這個給你換。」穆勒又從包袱裡拿出一套櫻桃紅的薄衫,料子有點類似雪紡。

    「哇!」她驚喜地大叫,忘記盤問他的身份,他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衣服啊?她急不可待地展開仔細看,款式應該也是胡人姑娘的,長到膝蓋的上衣配窄窄的小長褲,真的太漂亮了。衣服和褲子上都用銀線滾了邊,不張揚不繁複,但很精緻。

    「太好看了,太好看了。」她把衣服抱在懷裡,笑得滿臉開花。「你怎麼會有女孩子的衣服啊?」

    「我從西域來北京做點交易。」穆勒輕描淡寫地說。

    還是商人。

    「你走,你走。」她兩眼放光的看著這身衣服,趕緊洗澡好穿啊。

    穆勒一笑,起身向洞外走。

    「等等。」

    「嗯?」

    「你剛才好像有一把非常快的小刀吧?幫我削下頭髮吧,弄好了順便把頭髮也洗了。」

    「……」穆勒臉上出現哭笑不得的神情。

    「款式嗎……」梓晴找了個小樹枝,在地上畫出要他削的樣子,學過畫真好啊,實用呢。

    穆勒雖然一臉吃屎的樣子,還是很認真地看了半天她畫的圖形,終於有把握地讓她背對他,幾下就利落搞定。

    梓晴滿意地抓過髮梢仔細看,真是好手藝啊。「你的刀真快,削的一點都不疼呢。」她覺得有必要恭維他一番算是報答吧。「就是傳說中的吹毛利刃吧?會不會很值錢啊?」

    她轉過身來,自然地伸手去拿他手裡的刀,想仔細看看,上面會不會鑲寶石啊?古代人就愛這樣,武器上弄了不少值錢的東西。

    沒拿動?穆勒本能地一攥緊沒讓她拿去。

    嗯?真的很值錢嗎?梓晴有點意外的抬頭看他,他的眼睛裡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神色啊?應該和「他」很熟了,她還是無法解讀那眼神。

    他的手終於一鬆,她的手一沉,刀已經在她掌心了。好重……她仔細地看著,並沒有什麼寶石黃金之類的啊,就是刀柄上鑲嵌了一個好像是鷹的標記,材質她也認不出來。好眼熟,穆勒替她包紮傷口的那個圖章好像也是這個形狀的。

    「這刀有名字嗎?」

    「蒼原王刀。」

    「啊?」她沒太聽清。

    他已經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搶回刀,嘴角下拉,「你居然讓我用這把刀給你削頭髮。」

    「怎麼?會不吉利啊?」她有點內疚,古人好像很忌諱女人碰一些特殊的物品。

    她確定聽見他倒吸一口冷氣。

    半晌他才用古怪語調說:「天下能用得上這把刀削頭髮的古往今來就你一個。」

    「啊?我是不是賺到了?」

    「……」

    穆勒起身就走。

    「你不要偷看,我會對你很失望地。」

    穆勒頓了頓身形,微微側了下頭,她又看見他彎彎的睫毛了。「我已經對你很失望了,你根本沒什麼值得我偷看的。」

    「你!」太過分了!他分明已經看過了!

   

情牽兩世 前部 31.驅蚊水

    痛快的洗了個澡,太舒服了。

    她穿上他送的衣服,尺寸正合適。她得意的對著水照了老半天。頭髮干了,她梳了兩條鬆鬆的麻花辮,很配這衣服的款式呢。

    好馬配好鞍,這衣服的顏色襯她的臉色真是無敵了。

    她聽見踩草的腳步聲,他回來了吧。她獻寶地轉過身,眼睛笑得彎成月牙。

    「好看嗎?」

    穆勒一愣,三秒後才說:「好看。」

    「尺寸很合適呢。」她有點疑惑。

    「你的身材太普通,基本什麼衣服都能穿得上。」

    「……」

    她垮下臉,摔手不看他了。這輩子他該不是孟琳上身,嘴這麼損。

    看她氣鼓鼓的,他一笑。

    「這個給你吃。」他把一個大葉子包的東西遞到她面前。

    「什麼呀?」她還是不高興地翻著眼,不伸手去接,表示自己不給面子。

    他手一鬆,葉子在他手心展開,她聞到一股甜香。

    「草莓!」她頓時喜笑顏開,忘記前嫌地伸手接過來。

    穆勒忍不住一笑,這人還真好哄。

    好甜,好有味道!梓晴幸福的快哭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

    「幸福的表情。」梓晴沒好氣的又吃了一顆,扭過臉不讓他再看見她的表情。古代的草莓小雖小,草莓味卻極純極濃。

    他嗤笑一聲,「沒見過誰吃個草莓就幸福的。」

    那是他沒吃過大棚草莓!

    梓晴懶得理他,有代溝,交流不明白。

    「該我洗澡了。」穆勒也大方的說。

    「那我去轉轉?」梓晴拿著草莓吃的很開心。

    「不用,我不在乎。對了……草莓我還沒洗。」

    「……」

    她一直生氣到他洗完澡悠閒地走回石洞。

    「我要回京城!」她冷冷地說,努力顯得自己比較有氣勢。

    「好啊。」他痛快答應。

    嗯?她有點驚訝地抬頭看他,他的頭髮還有點濕,剛洗過的皮膚好像還沾著氤氳的水氣,她又忍不住嚥口水了。

    「請便。」他自顧自躺在地上鋪的薄氈上,「我睡個午覺。你一直往東走就到京城了。」

    「……」她有點下不來台。

    「快點出發吧,不然以你的腳程,天黑之前翻不過這座山頭。」他舒展地擺了個背對她的造型。

    「哼!」她一跺地,求著他了?她自己回去!

    不就是向東嗎?她揚著下巴,矜持地慢走幾步。還是沒聽見他追來的腳步聲。好啊,穆勒,算他狠!他還不知道吧,下輩子她是要成為他的女主人的,有的是機會玩死他!

    剛賭氣地加快腳步,只覺得身體一輕,已經被他抱在懷裡了。她有點得意,嘴邊已經泛起笑,還是得來追她吧!

    「好了,不鬧了。」他也笑了,十分大度的樣子。

    「哼。」她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看見她的笑容,他胸腔一震,也淺淺的笑了,「沒看出來。」

    「啊?」

    「你這麼著急的要跟我回家。」

    「什麼呀?」

    「不然你怎麼一直拚命往西跑呢。」

    「……」

    梓晴心安理得的睡了一個午覺,任由穆勒忙活一下午,終於在傍晚吃了頓燒烤,味道不錯,穆勒野外生存的技能相當強,還帶著燒烤調料。

    天一晚,蚊子就多起來。梓晴愁眉苦臉地撓著剛被叮的大包,知道不雅,但真的很癢啊。

    梓晴把薄氈拖到石洞最裡面,煩惱不堪地左右扇著,這一晚上還怎麼睡啊?

    「蚊子不叮你嗎?」看著穆勒安穩地躺在氈子靠外的一邊,梓晴懷疑的問。

    「不叮。」

    「怎麼可能啊?」蚊子也挑人叮?

    「因為我有驅蚊藥。」

    「……」

    她真是要斷氣了。怪不得她總聞見他身上有股很清新的味道,還以為是他的原始男用香水呢。

    「給我!」她凶殘地大吼。

    穆勒抿著嘴坐起身,轉過來看著她,顯然在忍笑,梓晴更火了,這人毒不毒啊,看著她被叮了那麼多下才說!

    「快點!」

    他從腰裡摸出一個小瓶,梓晴打開一聞,沒錯,就是他身上那股味!

    她無聲咒罵著他,渾身上下的塗抹著那淡綠色的膏藥,真舒服啊,塗在身上冰冰涼涼的,連剛才的蚊子包都好了。她毫不吝惜的用個精光。

    她滿足地歎息一聲,頹然倒下,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喂,喂,你靠過來幹什麼啊?」她叫起來,他整個人移動過來,手還圈住她。

    「你把藥都用了,我怎麼辦?只能摟著你了,不然還不被蚊子活吃了。」

    「你……你……」她心跳加速。「很熱啊!」

    「那沒辦法,睡覺!」

    「你走開,你走開呀!」她用力推他,這不是引人犯罪嗎!怎麼用力都推不開他,反而讓他摟得更緊。

    「別動。」終於他悶悶地說,過於低沉的語調,讓她一愣。

    「我已經忍的很辛苦了。」

    她一下子面紅耳赤,安分地蜷在他懷裡,他的心跳是有點快,但還算平穩啊,該不會又是騙她的吧?她輕輕抬起頭看他的臉,他閉著眼,緊緊抿著嘴角。

    「別盯著我看,很像是在勾引我。」他沒睜眼。

    哼,她趕緊低頭,這人太無恥了,而且好像有第三隻眼似的。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不明不白跟了我的,我要送你一個風光的見面禮。」他的語調似玩笑,又似承諾。

    「什麼見面禮?」明顯她並沒聽懂。

    「笨蛋,睡覺!」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56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3:57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32.蒼原之眼的詛咒

    醒來時,穆勒已經不見了。

    梓晴悠閒地晃到小潭前輕鬆洗漱。

    抱膝坐在潭邊,看樹枝間的光稜,她的神思有些恍惚,多美啊,她和穆勒的秘密花園。

    如果……她一開始遇見的就是穆勒多好!短短的相處,就好像相守了一萬年。

    也許穆勒不會懂,他只是覺得她是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可她卻沒有這麼幸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預知是偉大的超能力,但真的知道了,卻這麼悲哀。

    她和他們的感情進度也不在一個時空!

    承毅和「梓晴格格」太多不愉快的過去造成了他愛上她巨大的障礙,可她,卻是無可救藥地對他一見鍾情,不不,很難說明她對他的感情。

    穆勒呢,他對她好,她不自覺地渴望他對她好,可是,她的心卻會因為他的好而疼痛。

    穆勒,這一世不要愛上她好嗎?

    亂了,亂了……她不知道到底是希望他愛上她,還是不愛她!

    她無數次要放棄愛承毅,甚至想嫁給若鴻,可是,穆勒出現了,她卻害怕愛上他!或者害怕他愛上她。

    她真的不貪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了。

    如果她已經嫁給若鴻,也許就不必這麼矛盾了。

    可是,她的下一世裡已經沒有承毅,這短短的一個輪迴,就是他和她的全部,她真的能就這麼放棄嗎?

    「又在想什麼?」穆勒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不知已經看了她多久。

    愛笑愛生氣的她,偶爾也會露出悲傷的神情,而她的悲傷比她的笑更打動他的心。

    這是一個笑著悲傷的女孩子。

    也許她自己並不知道,她看著他笑的時候,眼睛裡的哀傷有多深。

    她搖了搖頭,眼淚卻被甩脫眼眶。

    「我今天就帶你回京城,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她恍惚地點點頭,並不驚喜,也沒抓住他話裡的關鍵。

    「不願意回去?你不是吵著要回去嗎?」他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穆勒……」她垂下頭,看見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跌落。「我回去了……就會很傷心。」

    「為什麼?」他輕輕地皺眉。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他……們還是不喜歡我。我被土匪抓了,也沒人理我,沒人來救我。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我現在……」

    「沒人理你……沒人救你?」穆勒淡淡的笑了。

    「我是個不受歡迎的人!多努力都不受歡迎!就連格格們都想去的歡迎蒙古王子的國宴我也沒有資格參加。」

    「那個啊……」穆勒又笑了。

    「我很累。」她閉上眼,輕輕歎氣。

    「梓晴,你聽我說。」穆勒走過來抬起她的下頜,讓她看著他。

    她又有些癡了,穆勒啊,他炯亮堅定的眼睛真的太容易讓她迷失。

    「一切都會結束。」

    都會結束?

    他鬆開手,鄭重從脖子上摘下一條項鏈,項鏈的墜子在陽光下刺眼的一閃,讓她不得不瞇一下眼。

    「戴上它。」他的語氣莊嚴而神聖,帶著無比的威嚴,讓她臣服地聽從。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胸前的那一大塊深藍純粹的石頭,這個是……

    「這是藍色的金剛石,是天下最堅硬的石頭。」

    啊??藍鑽!這麼一大塊?

    梓晴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塊足有鴿子蛋大小的寶石。有沒搞錯啊?當年泰坦尼克號上的「海洋之心」也不過如此吧?

    「這……這……」她覺得自己的舌頭都有點不好使,「送給我?」會不會太貴重啊?

    「對,送給你。」

    「太貴重了,我……我不能要。」她都結巴了。

    「你知道它很貴重?」這回是穆勒很疑惑地看著她了。大多人並不認識金剛石,她卻知道?

    廢話!這麼大一塊藍鑽啊,大哥!雖然做工挺粗糙的,也沒有磨出幾個面,除了很通透,也不算璀璨到晃瞎人眼,但這麼一塊,她都估算不出價值來啊!

    她點點頭,雖然心在流血,捨不得啊,長這麼大,她都沒看見過這麼值錢的東西,還有幸戴了一下呀。她戀戀不捨地往下摘,卻被他果決地按住手。

    「戴著!」

    「可是……」

    「戴著!就送給你!」

    「你會後悔的。」她好心地告誡他。

    「我決不後悔。」

    「……」她還是無法置信地托著這塊盜版「海洋之心」,怎麼會有這種好事啊!穆勒怎麼會有這麼多好東西呢?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塊石頭到底值多少錢?這麼佔他便宜好嗎?

    「不要摘下它。」他深深的看著她。

    「啊?會不會有什麼詛咒啊?」看他說的那麼鄭重,她有點擔心,世界上的超級鑽石不都有點什麼說道嗎。

    「詛咒?」他敗給她的皺起眉,隨即故意一正臉色,「有。」

    「什麼啊?」他該不是想害她才送她一塊詛咒之石吧?她愁眉苦臉地看著他。

    「如果你拿下它,就一輩子不能和你愛的人在一起。」

    「這麼惡毒?!等等,你把它送給了我,那你……不是不能和你愛的人在一起了嗎?」

    「不會。」

    「那又是為什麼?」她真的抓狂了,穆勒超級愛賣關子,都快受不了他了!

    「因為立下這個詛咒的人是我。」

    救命啊……

    難得她鄭梓晴也有佩服到五體投地的人哪!

    為了冷靜,梓晴深深吸了口氣。

    「它有名字嗎?」

    「蒼原之眼。」

    梓晴一愣,有點耳熟啊。

   

情牽兩世 前部 33.小王爺

    梓晴望著遠處的城門,她終於回來了。

    穆勒說要帶她回京城,稍微一呼嘯就有一匹駿馬從樹林裡瀟灑的奔來。她真的覺得穆勒是有魔法的。就算他突然給她變出一座宮殿,也許她也不會太驚奇。

    一路上他都緊緊摟著她同騎,曉行夜宿。她和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暱感。梓晴不想去深究,就算是從下輩子延伸來的吧。

    終於,她望見了京城的門樓。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期待還是懼怕了。

    如果,她惦念的人沒有因為她的失蹤而擔心憂慮,她看見的是平靜如舊的他們,她真的會很傷心。

    她,已經傷心了。

    曾經,她期待著承毅會一臉怒色的帶著千軍萬馬來救她,因為艾大寶綁架她而把他碎屍萬段,可是……他沒有來,來的是穆勒。

    她也期望,因為她的失蹤,引起一些波瀾。大家會驚慌失措,會驚動官府,兵丁會挨家挨戶盤查有沒有她的下落,至少……會在城門口嚴加布控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

    城門大敞四開,官道上平靜到幾乎死寂。別說沒有官兵盤查行人的跡象,就連行人都沒有!

    她的失蹤就好像風吹走一絲塵屑。

    她失望地垂下頭,扶著鞍的手卻被穆勒輕輕執起,她不怎麼有精神地轉頭看他。

    接近京城以後,他便不再與她共騎,而是下馬牽韁步行,她安穩地坐在馬上,還是能感受到他無時不刻的呵護。真的很像小夫妻回娘家呢。

    「高興點,不是回家了嗎。」他笑笑,握緊了她的手。

    她高興的起來嗎?都傷自尊了。

    來到城牆下時,她還是覺得不對勁了。太靜了,平常車水馬龍的道路上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從大開的城門望進去,連街道上也沒有行人!

    「穆勒……」她有點害怕,該不會真的兵變屠城,全城人都死光了吧?

    「嗯。」穆勒一笑。

    「你不覺得太靜了嗎?」她膽戰心驚的問,「一個人也看不見。」

    「怎麼會沒有人,你看,來了那麼一堆呢。」穆勒輕鬆地抬了抬下巴,果然一隊訓練極為有素的衛兵從城裡列隊跑了出來,態度很莊重,沒有一個人說話。

    嗯?什麼情況?不像是來迎接她的呀。

    最後閃出來的居然是靖軒!

    他穿著正式的袍褂,非常華麗貴氣,表情卻很詭異,尤其看向她的時候,有點像憤怒,又有點像怨恨。搞沒搞錯啊!她確定沒得罪過他!

    靖軒只瞥了她一眼,就故意不再看她,也不和她說話,直直地看著為她牽馬的穆勒,彷彿欲言又止。

    穆勒卻不理他,伸手把她抱下馬,微笑的看著她,「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煩亂地點點頭。想見的人一個沒見到,不想見的人卻死眉冷眼的戳在眼前。

    「小……」靖軒顯然忍耐不住想說什麼,卻被穆勒冷眼一掃,話斷在喉嚨裡。

    「什麼事都等回頭再說。」穆勒的口氣近乎命令,梓晴卻因為心亂沒有注意到。

    穆勒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她,小聲對靖軒說:「解禁吧。」

    「是。」靖軒冷著臉垂下眼。

    「走,你的家在哪兒?」穆勒很有興致地一拉她的手。

    「梓晴!」一直忍耐的靖軒兩眼刀一樣的刺在穆勒拉著她的手上,終於爆發了,「你不覺得還有很多事需要交代明白嗎?」

    「交代明白?」還要她去錄口供嗎?

    「我說了,什麼事容後再說。」穆勒冷下臉,沉聲說。

    靖軒把拳捏得骨節都響了,終於還是別開臉,沒再說話。

    無精打采地走到順王府門前,唉,還是一片平靜。

    梓郁,至少他不該那麼無動於衷吧?

    順王府的門突然大開,花團錦簇的一堆人擁了出來,梓晴有點驚喜,到底還是家裡人,還有點情意。

    沒人跑來問候她,卻全體肅穆跪倒。

    不是吧?

    除了大公主和順王爺,都跪在地上,要說為了迎接她這個小主子雖然有點過,也還說的過去,但大公主和順王爺都擺了個行禮的造型就太誇張了吧?

    她剛想說什麼。

    身後的穆勒冷淡地說:「免禮吧。」他的口氣帶著她陌生的王者之氣,讓她震驚地回頭看他。

    更讓她瞠目結舌的是,她的家人全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回答說:

    「謝小王爺恩典。」

    小王爺?誰?穆勒?

    她張大嘴回頭看他,他有些頑皮地向她微笑,「想參加國宴,我可以帶你去。」

   

情牽兩世 前部 34.一切謎的答案

    穆勒走後,順王府的氣氛還是很詭異。

    所有人,都沒有對她的平安回來做出什麼驚喜的反應,也沒有人向她問長問短,若說他們很忽視她,又不像,都對她小心翼翼,態度十分恭敬。

    好像她又做了什麼錯事,讓大家都在心裡覺得很過分,又礙著什麼不表達出來。

    大公主居然還賞臉對她笑了笑。

    能讓大公主讚許微笑的事,梓晴心裡沒底啊。

    梓晴悶得快要喘不過氣了,就連梓郁都一副不冷不熱的怪樣子。這是對待劫後回來的人該有的態度嗎?!

    「梓郁!」她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間裡,梓郁一臉的不情願,總算沒有掙扎的跟她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梓晴洩憤地痛毆了他兩拳,「先不說別的,你居然也不去救我,也那麼無情……」梓晴說著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下來。

    「沒去救你?」梓郁神情古怪的瞪了她兩眼。

    「哼!」她又手上加勁,用力捶他的胸口。「別人我都不生氣。」

    不生氣才怪!

    「你也無動於衷!我太失望了!」

    「梓晴……」梓郁皺了一會兒眉,總算理出點頭緒似的,眼睛裡閃著光亮,口氣也急切起來。「你不知道?穆勒小王爺沒對你說?」

    「對我說什麼?!」梓晴又踢了他兩腳,怎麼都不解氣,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梓郁閃都不閃,反而一臉欣喜,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才對,這才是我姐姐!」

    梓晴瞇著眼,「你要還當我是姐姐,你能不能說下重點!」

    「我就說你不會那麼勢利!我就說你不會那麼絕情!」梓郁自顧自高興的嚷嚷。

    「重點,重點!」

    「如果你明知道承毅哥和若鴻哥的事,還故意待在小王爺身邊,你真不愧是梓晴格格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的,我就知道你不會的!」

    「梓郁!!!」

    「青青她們發現你不見了,就馬上來告訴我。那時我正在大內值勤,承毅哥也知道了,我們就一起找你。當時最壞的想法就是你被人拐走了。」

    拜託,這時空的她好歹也到十六歲了!拐走了?他們是不是太有創意了?

    「還是靖軒哥想到可能是有人綁架你了。剛要在咱們府上派人監視,綁匪的信就送來了,沒跟蹤上。綁匪要一萬兩黃金,大公主她不肯出……」

    一萬兩?還行,艾大寶算給她面子了。她沒猜錯,大公主真是捨命不捨財!

    「承毅哥和靖軒哥一起籌的金子。」

    梓晴忍不住露出點笑意,承毅……

    「若鴻哥在豐台也知道你不見了,他就急了。」梓郁歎了口氣,「他沒有皇上的手諭和兵符就擅自集合了豐台的軍隊,要在京城附近徹底搜查你的下落。」

    啊?原來……豐台兵變是這麼回事?梓晴愣愣的聽著,原來她不是沒人重視的人,有那麼多的人為她奔走拚命,好幸福,好滿足……

    「承毅哥很生他的氣,說他衝動壞事,如果打草驚蛇,你的命就沒了。結果承毅哥的驍騎營和若鴻哥的前鋒營就打了一架……皇上很震怒。」

    梓郁又歎氣了,說的很輕鬆,當時的情況多驚險,幾乎所有人都是在奈何橋上兜了一圈。

    「皇上為什麼震怒?他不願意去救我嗎?」梓晴一邊感動的流眼淚,一邊不是滋味的說。

    「姐姐啊!沒有兵符手諭就動用軍隊就等同造反哪!」

    啊?造反?

    「若鴻哥這樣胡來,犯了大忌,皇上當天就派靖軒哥帶著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和大內兵衛押著定郡王去抓若鴻哥,若鴻哥……現在還在天牢裡。」

    若鴻……

    「承毅哥呢……也被奪了兵權軟禁在宮裡。」

    承毅……

    她欠他們的要怎麼還?她對不起他們呀……她一直在埋怨著他們,不信任他們……剛才的滿足和感動此刻全變成了心痛!

    「接著穆勒小王爺的隨員和儀仗就進京了,說你被他們救了,你和他們的主子在一起。」梓郁說著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要……稍後進京。」

    怪不得!怪不得靖軒要用那種眼神看她了!怪不得靖軒要她交代明白!怪不得大家對她的態度會是這樣了!

    兩個男人為她付出了幾乎生命的全部,她卻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美滋滋地穿著屬於他族人的衣服,還親密的拉著手,還……

    她的心還動搖了!

    梓晴啊梓晴,你真是做錯太多!

    淚水洶湧地衝出眼眶,穆勒送她的衣服胸襟濕了一大塊。

    「你是說,穆勒自始至終是知道這些的?他知道承毅和若鴻為了我……為了我……」她說不下去。

    「嗯,他什麼都知道。」

    穆勒!他太過分了!他怎麼會在知道全部事情以後,還留住她,還瞞著她!還讓她對著他笑!

    她太氣他,太恨他了!

    她顧不得是在梓郁面前,瘋了一樣撕破穆勒送她的衣服,扔在地上用腳使勁踩。承毅和若鴻為她受苦的時候,她居然還偷偷的沉醉在與穆勒的相遇中,還偷偷的陶醉在他帶來的甜蜜裡!

    穆勒,他為什麼要把她變成這麼忘恩負義的女人!

    蒼原之眼因為她劇烈的動作一下一下拍打著她的胸口,彷彿每一下都打在她的心上!

    穆勒,為什麼?

    她咬了咬牙,用力地摘下蒼原之眼!

    穆勒,為什麼要讓她恨他呢!

    記憶的某些瞬間被觸動了。

    她想起他說,他想知道答案,他問她的魅力在哪兒?

    穆勒,就是想知道為什麼兩個男人願意為她付出這麼多而故意單獨留她在身邊觀察嗎?就僅僅因為他的好奇心,把她堆入這麼可恥的境地中嗎?

    穆勒!她恨死他了!

    隱隱的,她也感覺得到,她是把自己的錯誤全推在穆勒身上了。

    可是,她後悔每一次對他的笑,後悔每一次對他無法控制的心動!這些每一次,都是她對承毅和若鴻的虧欠!都成為她最沉重的十字架!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3:59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4:00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35.他的心跳

    梓郁煩惱地皺著眉,失神地坐在椅子裡默默地想著心事。

    魏嬤嬤和青青已經為梓晴重新穿好了旗人的衣服,梳了簡單的髮髻。

    「梓晴……」梓郁嚥了口吐沫,有些艱難地開了口,「這幾天裡,穆勒小王爺對你有沒有……」他輕咳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梓晴乏力地搖了搖頭,她當然知道梓郁指的是什麼。真的,她真的很慶幸,一切還都能挽回!她還有機會彌補她犯下的錯。

    梓郁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又問:「他對你說過什麼嗎?」

    他說過什麼嗎?梓晴心裡一片混亂,竟然想不起來他說過什麼決定命運的話。除了送給她的這塊藍鑽,以及他的詛咒……

    她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我要見承毅!」她突然抬頭,直直地看著梓郁。不,她不要相信!他的一句玩笑般的話怎麼可能真的成為詛咒?她就是要和她愛的人在一起!

    「嗯。」梓鬱沉重地點了點頭,「你是應該去見見他。還好,見承毅哥我能幫上忙,如果是見若鴻哥,那就難了,沒有皇上的聖旨恐怕難如登天。」

    若鴻。

    彷彿一把刀尖銳地刺進她的心裡!因為沒有防備,所以痛徹心肺!

    她欠他最多!

    可是,她要怎麼辦?她的心裡全都是承毅!

    是錯誤就要遭到報應!當初她輕率地把若鴻填進心裡的大洞,卑鄙地利用了他對她真摯的情感,現在,她要怎麼辦?她要怎麼償還虧欠若鴻的情債?!

    愛情就是這麼殘酷的東西!

    該給誰,能給誰,居然不是自己做主的!

    在她想到心愛的人時,腦子裡出現的只是承毅!

    可若鴻呢?為了她,他搭上了前程,皇上連他爹都怪上了,不用說,家裡人一定更怨他!他為她付出了全部!

    他真的是不顧一切的愛著她。

    可是,她呢?

    面對他的愛,她竟然束手無策!她想報答他,哪怕也付出她的全部!可是,她能付出的全部裡,惟獨沒有愛情!她最該給他的愛情!

    錯了!錯了……

    到現在才明白,給不起的東西,當初就不該輕率承諾!她以為嫁給他,一切就順理成章了,她會對他好,她以為自己有能力對他好……結果呢,她對他造成更深的傷害!

    「梓郁,我該怎麼辦?」她空洞地望著一向智慧沉穩的弟弟,希望他能給她一個答案。

    梓郁心疼地看著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無論如何……先見見承毅哥吧,也許,他會有辦法。」

    有辦法?梓晴苦澀地笑了。

    誰會有辦法彌補愛情的傷?

    星光默默的撒在宮裡偏僻的院落裡,顯得格外清澈,也就更淒然了。

    梓晴跟著梓郁無聲無息地走著,星星亮的時候,就會沒有月亮。

    沒有點燈籠,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周圍。

    軟禁承毅的宮院很小,出乎她的意料,沒並有幾個人看守監視,掛在小小宮門前的燈籠也很昏暗。

    是啊,他已經被剝奪了一切權力,就算放他出去,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他的一切榮耀,已經為了她失去了。

    梓郁和看門的侍衛點了點頭,低低的說了幾句,侍衛便轉過身,不再看他們倆。

    走進那暗沉靜寂的小殿時,梓晴竟然有些害怕,她害怕見到他!她的內疚變得比任何時候都強烈。對他的內疚,對若鴻的內疚……她已經變成了一個罪人!唉,她確實是一個罪人。

    承毅的房間裡只點了一盞燈,燈心似乎太長,光線搖曳幽暗。

    桌子上是沒有動過的飯菜。

    他……正背對著門口躺著,一動不動。

    「承毅哥。」梓郁低低的喊了一聲,眼睛裡全是哀痛。

    承毅還是沒有動,誰都沒有動,時間似乎已經停止了,永遠陷入只有星光的暗夜。

    「你姐……回來了?」半晌,他低沉地問。

    梓郁看了梓晴一眼,沒有說話。

    「她和小王爺……」承毅停頓了一下,「她好嗎?」

    他的聲音,他的背影……他的一切讓她的心好疼!她跑向他,跪跌在床邊,緊緊的,緊緊地摟住他!雖然是夏天,他的身體好涼。

    承毅一震,沒動,沒轉過身來。

    「承毅,承毅……」她的胸膛貼著他的背,下意識想把他捂暖一些。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的淚水打濕了他的後頸。

    他居然笑了,很輕,卻震動了整個胸膛。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都是我自願的。我只不過是想阻止若鴻做傻事,和你無關。」

    「承毅!」

    「你走吧,你不欠任何人的,尤其不欠我……」

    她惱火地用力扳他的肩膀,整個人壓上他的胸膛,逼迫他轉過身來,摟緊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他,他的話斷在她的口中,她的身體在他的胸膛上劇烈起伏。

    梓郁紅著臉,轉開了目光。

    吻的太久,久到她的腦子都昏昏沉沉,她才全身無力地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

    猛地,他坐起身,雙手捏住她的雙肩,有些疼。那被她銘刻入骨的眼睛在星光下閃爍得幾乎耀眼,他盯著她,彷彿要看穿她整個靈魂。

    「小王爺……」他剛開了個頭,就被她怨恨瞪了一眼。「你不後悔?」他鄭重的問。

    「後什麼悔?」她使勁掐了他的胸肌一下,氣死她了,到了這時候,他還在想什麼?!

    「不當準噶爾汗妃、不嫁第一美男子後不後悔?」他還是那麼嚴肅地問,好像在做命運的宣判。

    越問她越氣,更使勁的在他胸脯肉上下其手,肯定把他掐得又青又紫,他又來了!他的腦子裡永遠在算計這些!他就不能說點「我愛你,你留在我身邊」之類的話嗎!

    「後悔!後悔!他長得比你好看,好東西又那麼多!後悔!」她翻著白眼使勁嚷嚷。

    承毅臉色轉青。

    看著他幾乎接近凶殘的臉色,她的心情卻奇異的好。抬手撫上他俊美的容顏,幽幽一笑:「可我不後悔愛上你啊……就算把蒼原之眼還他也不後悔。」

    那麼大一塊藍鑽啊!稀世之寶啊……

    「你確定了?」他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她把頭靠在他的心臟上,感受那不規則的心跳,真好,第一次,她感覺到他為她**了。

    「嗯。」

    「梓郁你出去!」承毅好像在忍耐著什麼,低低地吼道。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承毅哥……」梓郁有些慌張,神色尷尬。

    「出去。」承毅一揮手。

    他的臉好紅……

   

情牽兩世 前部 36.結束還是開始?

    梓晴沉默地看著他,他的眼裡全是噬人的熱情。

    該來的,終究要來。

    他輕輕地把她放倒在自己的臂彎裡,收斂著自己的力道,解開了她的扣子……

    她將要成為這個男人的了。

    他輕輕的啄了一下她的唇,幾乎用盡了所有忍耐地問:「真的不後悔嗎?」

    她的臉色一變,似哭似笑的捶打他結實的胸膛。她的力氣引得他低低一笑,抓住了她的手。

    這俊美到幾乎邪惡的笑容啊,溺斃了她的全部!梓晴癡癡的望著比星光更耀眼的他。

    這個男人,也將要成為她的了。

    「梓晴,我要你成為我的妻子,我要讓一切都結束。」

    讓一切都結束。

    她渾身一抖,她聽過這句話,穆勒……

    她覺得一窒,承毅懲罰般地摟緊她,她不解地看向他,他正深深地俯視著她。

    「看著我,梓晴,從今以後,你的眼睛只能看著我。」

    她轉開目光了嗎?

    她的眼睛一直就只能看見他!只是他不肯回應!

    「從今以後,你的眼睛也能只看我嗎?」她仰望著他,抬起手來撫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的承諾膠著在他熾熱狂燥的吻裡。

    梓晴緊緊地攀附著他俊挺結實的身體,他好熱。

    她的身體只有十六歲,而他已經是正當壯年的男人了,他弄的她好疼。可是,她喜歡這疼痛,一直都為這個男人疼痛,而這一次,是容納他,擁有他的痛!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了……

    她嬌小的身體在他的衝擊下一次又一次的震動輾轉著,是歡娛還是痛苦的**已經分不清了。她在**中卻如此真實的體會到,身上的這個男人已經為她瘋狂了,這個一向冷靜自持,一向理智戰勝感覺的男人為她瘋狂了。

    這個讓她傷了那麼多次心的俊美男人……一直抗拒她的冷漠男人,如此迷戀著她的身體,被她嬌柔的回應撩撥得心猿意馬,在她生澀的鼓勵下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疲倦地將要暈去。

    她愛這個男人!

    她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她嬌弱無力地趴在他因為喘息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上,映在窗上的已經是濛濛的晨光了。

    她看著這青蒼的顏色,突然流下了眼淚。

    他感覺到了淚水的溫熱,渾身一僵,「怎麼了?」他低低的問,有些戒備她的答案會傷到他曾全副武裝卻**在她面前的心。

    「若鴻……若鴻……」

    他輕輕地出了一口氣,隨即不怎麼是滋味地坐起身,她便滑向他**的腿。

    「我會補償他的。」他瞪了她一眼。

    望著留著她指甲痕跡的性感胸膛,她的臉又有些紅了,她的男人真帥啊……

    「怎麼補償?」她有些信不過他,他能怎麼補償?

    「把他為你胡來而失去的一切都還給他。」他輕鬆淡漠地一挑眉。

    唉……和他這種政治生物能有什麼共同語言?梓晴真是無奈到要哀號了。他以為這就能彌補若鴻的傷了嗎?

    「再送他幾個比你漂亮的女人。」

    「……」

    他覷著她的臉色,嘴角下拉。「還不夠?」

    她翻了他一個白眼。

    「你不用想太多,男人為女人受的傷,好的很快的。」他十分有經驗的說。

    「……」

    「你該不是希望他一直喜歡你吧?」他冷著臉,更不是滋味了,「你要是背著我和他藕斷絲連,我就先宰了你,再弄死他!」

    她忍不住一笑。

    看見她笑了,他緊皺的眉頭也微微舒展,唇邊漾出了讓她心跳的笑痕。

    她癡癡地看著他,口氣都飄忽了:「如果你為我受了傷……也會好的很快嗎?」

    他又生氣地瞪著她了,含著懲罰的唇罩了下來,他強迫她跨坐在他的腰間。

    她渾身顫抖,「不要了,不要再來了……」

    他又邪氣地笑了,剛想說什麼,院子裡有人小心翼翼地低聲說話。

    「貝勒爺,皇上宣。」

    「下去!」

    承毅十分不爽,梓晴看著他氣恨的臉突然想笑,一直好像高高在上,對她不屑一顧的男人如此真實的生活在她身邊。

    「哼。」他氣乎乎地下床穿衣,十分吃虧似的說,「我這就去給你收拾濫攤子,順便幫若鴻擦**!我欠你的!」

    唉……發脾氣的康親王,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她抿著嘴,不想笑出聲。

    雖然放棄了一個男人,傷害了一個男人,終於還是得到了一個男人。

    一切都塵埃落定。

    一切……都結束了?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4:01 PM

情牽兩世 前部 37.誰低估了誰

    渾身好疼,骨頭都要散開了,尤其是腿間……梓晴皺著眉想坐起來,居然連抬個手都懶懶的。

    算了,還是先睡一下吧,她實在累壞了。

    身體很疼,心卻被甜蜜盈滿了。

    他說,他要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這一覺睡的如同死過去,因為太安心了。她睡在他的床上,枕頭、被子似乎還殘留著屬於他的氣息。

    疼!好疼!誰啊?現在這麼緊的摟著她,讓她連骨頭都好疼!

    是承毅回來了嗎?除了他,誰還會用這樣霸道的擁抱想把她壓進身體裡。

    她艱難慵懶地緩緩睜開眼……啊!死死盯著她,滿是血絲的是穆勒的眼睛啊!這雙讓她迷失的眼睛裡滿是嗜血的殺意,凶狠暴戾的光芒讓她的心一寒入骨。

    他已經換上本該屬於他的蒙古王子長袍,雖然是夏天的輕薄料子,卻華貴繁複。他的確只適合這樣的打扮,高貴霸氣。他那麼緊地摟著她,他衣服上的龍紋圖案嵌入她的**。

    啊?!她還沒穿上衣服!

    梓晴真是羞愧欲死了,該死的承毅,他居然沒留人看著門嗎?她……她在這個房間裡面呀!而且,而且……

    「是他強迫你的嗎?」穆勒聲音嘶啞,問出這話的語調如同壓抑的嘶吼,她感覺到他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怨恨。

    強迫?

    也是啊,現在她赤身露體,脖子**都是歡愛後留下的痕跡,頭髮凌亂衣服破敗……被子沒有遮住的地方居然還露出她處子血跡染紅的一小塊,怎麼看像被徹底的蹂躪了一番。

    唉……早知道會有人闖進來,更何況是他,她真該穿戴收拾一番!現在……現在可怎麼辦啊!

    「我……」穆勒呼吸急促劇烈,喘息的好像馬上就要斷氣。在他懷裡,她無奈地感覺到了他的痛苦!

    真的……無奈!

    面對他的痛苦,她能如何?是,她是恨他欺騙她,陷她於不義。可是,當他渾身漲溢著失去她的痛苦時,她真的不忍心說出任何再傷害他的話!

    畢竟,這個男人是為了她……

    畢竟,這個男人和她有解不開的前世今生……

    她和他似乎是注定要糾纏在一起的!

    「我低估了他!」穆勒咬著牙,額頭脖子的青筋都爆出來,有些恐怖。他鬆開了勒住她腰身的手,集中了所有情緒一拳打在她和另一個男人歡愛過的木榻上!

    轟的一聲大響,梓晴只覺得身體無所依攀的下墜,床塌了!慌亂中她雙手亂揮,好歹抓著一角錦被胡亂地遮蔽著身體。

    就差一點就要落入木屑殘樁堆裡,梓晴緊緊抱住被子遮在胸前,掉進這一堆裡還有好嗎?會不會有釘子啊?下一秒,她已經安全地被他打橫抱起。

    被子如同掛在一根竿子上,平整地下垂著,倒是完美地遮蓋了她身體的正面……可是,她感覺得到,除了他胳膊托著的地方,其他一片風涼,這造的是什麼孽呀!她的初夜呀!緊接著就是這麼驚心動魄的一出!

    穆勒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睛裡都要流出血來,動作蠻橫地把她往地上一戳,裡裡外外給她裹了嚴實,再把她抱起來時,她才緩過神!

    「穆……穆勒……」他這是要帶她去哪兒啊?誤會了,誤會了呀!

    「你給我把嘴閉上!」穆勒神情肅殺,梓晴害怕地一噎,真的,從他的神情看來,他真的有可能殺了她。

    「你能把我的女人放開麼。」

    承毅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梓晴求助地看向他,比聲音更冷的是承毅的表情。他沒有回看她,冰得死人的眼神直刺抱著她的穆勒。

    穆勒居然冷冷的笑了。

    「你的女人?她還不是。」

    承毅顯然被激怒了,有些殘忍地瞇起眼,唇邊的笑讓人心生寒意。

    「那——小王爺,還要怎樣才算是?」他嘲諷地笑出聲。

    「你也低估了我。」穆勒也用同樣的語調回敬他。

    承毅一愣。

    「我想得到的女人,就算殺死她的丈夫,我也在所不惜。」

    承毅看了他一會兒,笑了,有點得意又有點憐憫,「小王爺,你殺死了她的丈夫,還能得到她的心嗎?」

    穆勒渾身一震,梓晴聽見他骨頭發出的啪啪聲。

    承毅的眼光又落回到她身上。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仇人血上那麼沉重。

    她向他伸出了手,他順勢一摟,把她拉離了穆勒的懷抱,穆勒沒有反抗,緩緩地放下了手。

    穆勒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看不出他的情緒。

    梓晴煩惱地靠在承毅的胸膛上,摟著他的後背,啊……他的背被冷汗濕透了。

    穆勒用同樣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小王爺,」承毅冷笑,「這次你的下人打傷我的侍衛就算了,下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闖進我女人的房間。」

   

情牽兩世 前部 38.傳世之物

    承毅冷著臉瞪她,手卻摟得死緊。「如果我沒及時回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被他帶走了?」他開始清算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光著身子跑出去?或者和他推推搡搡,讓他把我看得更徹底?」梓晴也沒好氣。

    「你可以大聲喊救命啊!喊我呀!」

    「拜託,康親王!紫禁城這麼大,你的倒霉侍衛又都被打癱在地,我喊誰啊?」

    「你!你至少在我走以後把衣服穿上啊!」

    「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她真是被他氣死,「你還好意思說我衣服啊?你自己看看啊!」

    承毅冷著臉瞇眼一瞥,有點氣短,被他撕壞了……暫時沒詞。

    「趕緊送我回家!」她賭氣。

    「不行!」他的臉更冷,「你不能回去,我見你不方便!」

    「那我去哪兒?!」

    「小表妹還是先住朕這裡。」康熙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口,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跟他來的太監侍衛都把頭低得快要塞進肚子。

    梓晴真是要仰天長歎了,是不是大家都要輪番來見識一下她沒穿衣服的狼狽樣子啊?

    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這裡?她和承毅……救命啊!這都不是羞愧能概括的了!

    「嗯?」承毅又冷冷地瞇著眼了,狐疑地看著他。

    唉,康熙失笑,承毅的疑心病真是越來越重了。

    「另設一處給她住,你要願意一起……朕也不反對。只要你不捎帶沾染朕的宮女答應什麼的就行。」康熙有些促狹,挑起嘴角,笑的有點壞。

    「哼!」承毅橫了他一眼,臉色緩了緩,接著又皺眉,「現在大內的侍衛統領是誰啊?撤了他!大白天就能讓一個外夷帶人想闖哪闖哪!廢物,飯桶!」

    外夷?就連他康熙都沒魄力把準噶爾汗看成蠻夷。

    「這個……」康熙又壞壞地笑了,「被人打倒在地的好像是你康親王府的廢物,飯桶。」

    「哼!」

    「朕新任命的侍衛統領是順王府的小貝勒,你的新任小舅子,還撤不?要撤朕馬上擬旨。」

    這回承毅吃憋的德行,夠康熙和梓晴爽上幾天。

    「那個蒙古蠻子怎麼可能會在大內亂竄啊?沒給他安排地方住?!」承毅又換了個主題。

    「他是正式來拜謁朕的。嗯,這個小王爺不簡單,發生在大內的事他知道的不比朕晚多少,不得不防啊。」

    「兩位……」梓晴哭喪著臉,「這些事都先等會兒商量,先找件衣服給我好不?」

    梳洗完畢穿戴整齊,梓晴往一直坐在旁邊看她的承毅懷裡一趴,「你陪我回家拿東西吧,宮裡人我都用不慣,帶青青和芳芳來吧。」

    「我不陪你去,我煩大公主。」承毅不客氣地拒絕。「自己回去幹嗎?我找個人傳話去不就得了。」

    剝削階級啊。

    「也好,今天我也太累了。」

    他低低一笑,她臉紅了。

    「讓你的人千萬對青青說,把我首飾盒裡的一大塊藍色石頭拿來。務必!」

    唉!蒼原之眼……唉!穆勒!

    她回眼發現承毅正瞇著眼看她。

    「是那個小王爺送你的吧?」

    「……」這人也太賊精了。

    「還他!」他又開始了。

    「知道了!」能不還嗎!她倒想昧下,實在也沒那麼卑鄙啊!

    「以後你戴著這個!」他從懷裡摸出一個盒子,打開。

    啊?!她的家傳水晶!

    「這是我過世的額娘給我的,讓我給老婆戴。雖然不值什麼錢,也算我家的世傳之物。將來傳給咱們兒子。」

    她震動地看著那塊紫水晶,原來……原來……傳到她手中的傳家之寶竟然是她和承毅的定情之物?!

    「怎麼了?不舒服?」看她臉色發白,承毅關切地皺起眉。

    她恍惚的搖了搖頭。

    「你睡一下吧,我還有事。」他扶她坐起身,準備離開。

    「承毅……皇上不怪你了嗎?」她不想讓他走,故意拖延道。

    「很多事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我的事已經了了。」

    「那若鴻呢?什麼時候放他出來?」

    「他……比較麻煩。不用擔心,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畢竟擅自調動軍隊是大罪,最犯忌的。」他又抬身,她趕緊拉住他。

    「和我一起被綁架的姑娘,廖小苓怎麼樣了?」

    「我沒問,好像還在小王爺那兒。」

    「承毅……」她粘著他不讓他起身。

    他看了她一會兒,笑了,「不想讓我走吧?找這麼多借口。」他寵溺地親了一下她**的小臉。「可是不行啊,你的康親王很忙的。我必須要走了。」

    她的康親王。

    她好喜歡這種說法!他是她的了。

    「別撒嬌了。」他爽朗的笑了,十分開心的樣子,俊美的臉配上這樣的笑容竟讓她眩的幾乎睜不開眼。「等那個蠻子王爺滾蛋了,我就正式迎娶你,皇上和老祖宗也和我談了,我有了福晉就正式晉封親王,你就是貨真價實的康親王福晉了。」

    唉……她怎麼這麼幸福呢?

    真是時來運轉了。

    梓晴在床上舒服的翻了個身,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承毅早就起床走了,他確實很忙,也沒她好命,天天吃喝玩樂游手好閒。

    幾天下來,她已經適應這樣的生活了,有他的生活。

    水晶玦硌的她的胸脯有點疼。

    她突然靈機一動,梳洗好了讓青青找來顏料和畫具。如果水晶成了傳世之物到了來世她的手中,她能不能也製造點紀念流傳下去呢。

    「什麼東西做畫最不容易腐壞呢?」她比較費心。

    青青在一邊為她打水洗筆,「還是紙吧。絲和絹容易爛的。」

    梓晴點點頭,讓她裁一塊最好的紙,幸虧是在皇宮大內,好東西很多,任她揀擇。

    一直到承毅回來她還在畫。

    「幹什麼呢?」他好奇地湊過來,看了她的畫半天沒說話。

    她畫的是她和他的肖像,她甜蜜地把頭倚在他的懷中,而他輕輕地摟著她,眼睛裡滿是溫柔。

    「好看嗎?」她得意地看著他。

    她自己都覺得畫得不錯,十分生動逼真,尤其她和承毅的神采捕捉的很準確,堪稱手繪照片。

    「不好。」他故意撇嘴。

    她垮下臉,「哪兒不好?」

    「你把自己畫得太漂亮,把我畫得有點娘娘腔。」他拿起來細看。

    「還我!還我!」真是不懂欣賞。她伸手想拿回來。

    他閃過她不讓她搶到,快步走了出去。

    「你去哪兒啊!還我畫。」

    「我還有事,就是回來看看你。這畫裝裱完了再還你。」

    梓晴瞪著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喜歡就喜歡嘛,還說那麼多反話。

    她覺得開始有點瞭解這個男人了。

    如果她能回到來世,還會見到這副畫嗎?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4:03 PM

情牽兩世 前部 39.十四歲

    梓晴心煩意亂的看著手中的蒼原之眼,手指不知不覺的絞緊再絞緊,直到那冰冷的石頭彷彿扎進她的肉裡。

    她早該還他的……可是,她怕見到他!

    不知為何,大概是因為東旭的關係,她總覺得欠了穆勒的。再怎麼向自己解釋也沒有用!

    她煩亂地走出小殿,想到外面透口氣,夏天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她還是覺得胸口發悶。

    和承毅一起搬到英華殿附近的這所小院落以後,她一直刻意躲著不出門。怕碰見穆勒,也怕碰見熟人。碰見大公主,她會說什麼?碰見若羽,她會說什麼?老祖宗呢?皇后呢?包括皇帝……畢竟她現在是沒名沒份的和承毅同居,怎麼好像也沒底氣昂首挺胸。

    悲哀啊,她也入鄉隨俗了。

    小院裡面沒什麼好看的,一棵不怎麼高壯的小樹連陰涼都只有那麼一小塊,她如同遊魂般晃出門口。

    承毅派在她身邊的侍衛們見她出來,都紛紛站起來,她煩亂地揮了揮手,「我就在院子外邊走走,你們不要跟來。」

    陽光在高高的宮牆一面投射出暗影,那陰涼的一條寬線,讓她的心情更亂了。

    她遲早要面對穆勒,她該怎麼說?該拿出什麼態度?安慰他?還是若無其事?或者扔下蒼原之眼一聲不吭轉身就跑?

    「別……」一個女孩子低低的,似哭泣又似哀求的聲音驟然從宮牆的角落裡傳出來,又驟然地截斷了。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梓郁的聲音激動又摻雜了喘息和**的腔調,十分痛苦似的。

    梓晴呆住了,知道自己該偷偷跑走不聞不問,實在又太好奇了,結果就傻傻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梓郁……」女孩子的**和歎息,聲音好熟悉,但梓晴實在聽不出是誰。

    這兩個人大天白日在幹什麼?!梓晴當然能聽出來什麼情況下才會讓女人發出這麼旖旎的聲音。

    「我不想去!我不要去!」過了一會兒,女孩子終於流暢的哭了出來。「可是……可是……哥哥的事,阿瑪和額娘已經快要氣瘋了,如果我在這個時候說這件事……尤其還是和你!我阿瑪現在一聽到順王府簡直就要殺人。」

    若羽?!

    那個清純的有如朝霧晨露的嬌怯女孩?!

    和梓郁?!她那個才十四歲的弟弟?!

    而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戒備森嚴的大內之中?甚至……就在宮牆的死角?

    梓晴有點暈。怪不得宮廷從來不缺乏艷史。

    「我帶你走吧!我們倆遠走天涯!」梓郁堅定地說。

    「梓郁!」若羽很感動,「可是,你剛封貝勒,將來……我怕你會恨我!不,梓郁,逃避不是辦法。而且,小王爺也未必會選上我啊。如果我落選了,你的犧牲就太冤枉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你的抱負,你的野心,我都知道!你想用自己的榮耀來祭奠過世的額娘,我都知道!你不該為了我,也不能為了我放棄這一切,變成普通人!」

    「若羽……我該怎麼辦?」又是那痛苦的語調。

    梓晴捂著嘴巴,偷偷地溜回院子。還好,承毅留下的侍衛都在屋簷的陰涼下昏昏欲睡,太監和宮女們也都自尋自所的偷懶午睡……僅僅幾十步之遙啊!梓郁、若羽,實在好大膽!

    有點不是滋味!若羽居然知道梓郁那麼多事,她這個當姐姐的都還迷迷糊糊!他倆什麼時候開始的?怪不得說養兒子沒用!養弟弟更沒用!娶了媳婦什麼都忘了。該不會是她這個當姐姐的還在綁匪手裡,而若鴻這個當哥哥的下了大獄,這倆人也沒耽誤吧?

    唉……十四歲?

    十四歲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

    夜晚,激情過後,她有些疲憊地蜷縮在承毅的懷裡。

    「承毅,你十四歲的時候……在幹什麼?」她還是沒辦法直接問出口。以承毅的床上表現,說他是處男,山無稜天地合也不可能。尤其他還生在天潢貴冑之家。

    「十四歲?」承毅沉吟了一會兒,眼睛沒有焦點的看著屋頂,不知道想到什麼,低低的一笑。

    不知是出於直覺還是下午受了刺激,她本能的覺得他意味深長的笑是和某個女人有關的。難道他想起的是他的初戀?

    發現了她異樣的沉默,他轉過頭來輕輕震動了一下胳膊,喚起她的注意,結果她還是執意埋在他懷裡不抬頭看他。

    「怎麼了?」他有點疑惑。

    「你什麼時候有的第一個女人?」她努力平息著自己的呼吸,不該問的,還是想問。

    「……十四歲。」

   

情牽兩世 前部 40.忘卻就是了結?

    甩開承毅派在她身邊的侍衛不容易,梓晴還是費心的甩開了。真的莫名其妙,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見穆勒,她是去還蒼原之眼的,她該問心無愧。

    她能問心無愧嗎?

    她總覺得,這次見面不該有外人在場,尤其不能有承毅的人。是怕刺激了穆勒,還是怕刺激了承毅?

    按承毅的想法,她該把蒼原之眼交給他,由他送還給穆勒。或者,她隨便找個人送還。

    可是,她能這麼無情的對待穆勒嗎?不,她做不到!

    梓郁在宮門口等著她,雖然他已經屬於另一個女人了,但他和她之間還是有著割不斷的血緣。這種時候,她想到的人,只有他,她的弟弟。

    顯然,梓郁並不贊成她單獨去見穆勒,因為他的臉色並不怎麼和悅。終於,他還是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他相信她,他的姐姐。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們倆沒帶侍從,穿的也盡量普通,梓郁特意找了輛不起眼的馬車。

    「梓郁。」她坐在車裡看著日益風采照人的弟弟。「你和若羽……」

    梓郁一驚,下意識地一收韁繩,馬車硬生生的停住了。梓晴有點後悔,打死她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她是怎麼知道他倆之間的事。

    「你怎麼知道的?」果然,梓郁有點急,臉和脖子都紅了。

    「這個……」梓晴也紅了臉,有點尷尬,「這個你先別問!我只是想說,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這次我去見穆勒,一是要還他東西,再有,也是想和他說這件事。」

    梓郁怪異地看著她,「你和小王爺說這件事?讓他不選若羽?你有這個把握?」

    梓晴一愣,她有這個把握嗎?憑什麼,她覺得穆勒會聽她的呢?

    兩個人在山裡的回憶,他看她的眼神,他摟過她的手臂,他闖進她和承毅房間時的表情,如同要勒斷她身體的憤怒……

    其實……她的心底什麼都清楚,他在那裡,再怎麼忽視,再怎麼磨滅都沒用,他……穆勒……在她心裡,就算是最深處也罷,他已經在那裡了。

    穆勒住在驛館裡。為了迎接他的到來,原本已經很豪華的驛館又重新粉飾過,裡外裡顯得金碧輝煌。門口站的,進進出出的,都是他從準噶爾帶來的侍從。

    她有些怔忡的看著這氣勢非凡的一切。這才真實的感覺到他的高貴。他並不是她初見時平凡的俊美男人,不是她想像中的西域商人或者赤腳游醫,他是連大清朝都要忌憚幾分的外邦王子。

    奇怪的,驛館裡的所有人都好像認識她,沒人盤問她的身份,他們都不抬頭望她,對她十分恭敬又十分疏遠。與順王府的人對她的態度異曲同工。

    甚至沒等她上門請求通報,已經有人極快的從裡面跑出來,彎著腰對她說:「請!」

    她望著一路洞開的層層門院,一直延伸到那個男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害怕了,怕什麼?不知道。怕的想掉頭就跑,她真的轉身了,那個迎接她的人卻一個箭步擋住她,用同樣平靜恭敬的聲音說:「小王爺在等你。」

    她能一走了之嗎?手中盒子裡的蒼原之眼無比沉重,重的她就要拿不起來。

    梓郁想跟著她一起進入,卻被不怎麼客氣的擋在門口。

    「讓他和我一起。」梓晴有些戰抖的說。突然發現自己什麼把握都沒有。

    侍衛和那個前來通稟的人交換了一下眼光,還是放梓郁進來。梓郁臉色沉重。「姐,我一步都不離開你。」

    「嗯。」

    她憂慮的點了點頭,臉色一片木然。

    梓晴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這所大房子前的,等她回神,已經站在這座高大肅穆的屋宇前了。

    「請進。」站在門口的中年男人冷漠地一伸手,她一愣,她認識他的聲音,是「胡商首領」。梓郁還想跟進去,「胡商首領」表情不變,卻利落地拔出刀,威脅的意味並沒有因為波瀾不驚的神色而減弱。

    「小王爺只想見她。」

    梓晴皺眉對梓郁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堅持。真的,她想和穆勒說的話,就算當著梓郁似乎也不太方便。可笑啊,表白可以在大眾面前,如果成功了,說不定還能收穫掌聲。可分手,哪怕只是劃清界限,都不能有一個觀眾,要保護脆弱的男性尊嚴。

    穆勒獨自高高的坐在小殿的主座上,手肘撐著把手,他沒有看她,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沉悶的讓她簡直要尖叫,他自始至終沒有抬起頭來看她。她只看清了他華麗的長袍和烏黑的頭髮。

    「我……我是來還……」她必須說點什麼,必須!再這麼沉默下去,她就要瘋了。

    「還?還什麼?」

    「蒼原之眼。」

    他猛地抬頭,她看見了他滿是怒火的雙眸,禁不住後退了半步。他長身而起,像鷹撲殺獵物一樣衝過來。

    「啊……」她害怕的連連後退,卻退不出他的懷抱。他已經緊緊、緊緊地箍住她了。這不能算是擁抱,如果不是摟住身體而是掐住脖子的話,她早就斷氣了。

    可是,在他那深邃幽暗的複雜眼神裡,她竟然忘記抗議,忘記掙扎。就那麼傻傻地仰著頭承受他的目光。

    「你還能還什麼?你還不清了!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穆勒……」淚水漫溢著眼睛,他的樣子有些模糊了。「別這樣,別這樣。這輩子……放過我吧。也許你不信有來生,可是我信!來生,我一定報答你!一定!」

    「我不管!今生,來世,你都是我的!你忘記我的詛咒了嗎?」他幾乎瘋狂了,當初他沒想到這個詛咒會變成現實,因為他相信她不會拿下蒼原之眼!

    「穆勒!」她有些恐懼,真的,她好怕他的詛咒成真!「穆勒,冷靜的看下自己的心吧。你真的愛我嗎?我和你認識了幾天?你和我……也許,你只是因為沒有得到我,比我美的女人……」

    「啪!」他竟然無法控制憤怒一巴掌揮在她臉上!她竟然在懷疑他的真心!

    他的真心?!他也要瘋了!他也不明白,短短的相處怎麼就會愛上她!他也覺得不可能!可當她屬於別的男人時,他只想到了殺死那個男人!或者殺死他自己!當初她躺在他的懷裡時,他在猶豫什麼?

    他後悔!他憤怒!他也疑惑!

    如果愛上一個人能用這麼短暫的時間,那忘記一個人呢?是否也能用相同短暫的時間?

    他忘記過很多女人,有的只要天一亮,從他的床上離開了,他就會想不起那個女人的臉。她呢?他能嗎?

    當手沾上她柔嫩的**時,他已經後悔了,他恐懼的收回自己的力量,可是,那一巴掌,還是重重的打疼了她。

    鮮血從嘴角緩緩的流淌下來。她卻笑了。

    「打吧,穆勒,只要你能好受一點,打吧。」她是真誠的。這一刻她是如此坦白,對自己坦白!

    梓郁問過她,穆勒對她說過什麼話沒有,說過決定命運的話沒有?她故意忘記了。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送她蒼原之眼的意思呢?當她得知他就是小王爺的時候,就什麼都明白了。可是,她不敢承認。

    她急著去見承毅,急著讓自己屬於他,難道不是因為明白穆勒的意思嗎?

    她懇求地看著他,這一切怪誰?怪她被他救了?還是怪她下輩子要當他的妻子?

    「穆勒,好好在那十位格格裡選一位吧。忘了我,其實真的很容易的。」

    他直直地看著她。

    「你就是受傷了,受了自尊心的傷。我和承毅……」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他竟然平靜的說。那過於平靜的語調,卻讓她一凜。

    「穆勒,我愛他。」她終於說出來了。

    他還是無動於衷地直直瞪她。

    「穆勒,原本我們就不該相遇,要成為你妻子的那十個女人裡原本就沒我的份……」

    「夠了。」他的眼睛裡出現了凶殘的光。「我會好好在那十個女人中選一個的。」

    她又愣住了。是的,她就是想讓他這樣,可當他說出來,她的心卻立刻充滿了酸澀。

    一秒,兩秒……還是一個世紀?她分不清了。她看著他,就這麼看著他。

    「嗯。」她終於能發出聲音了。

    「放下蒼原之眼,你走吧。」他冷漠的說。

    她這才驚恐的發現,她一直緊緊地攥著裝蒼原之眼的盒子,緊的那盒子上都留下了她的指痕。

    她輕輕的把盒子放在離她最近的茶幾上。不敢再抬頭看他。

    「我……穆勒,我還有個請求。」

    他沒說話。

    「請別選一個叫若羽的女孩好嗎?」為什麼,為什麼?這話在她嘴裡會這麼苦澀?好苦,苦得她就要嚎啕大哭了。「她是我弟弟的心上人。」

    他還是沒說話。

    「啊……也別選叫靜嫻的吧,她總欺負我。」她必須說點不關痛癢的話,不然,她真的要哭出來了。

    「滾!再也別讓我看見你!」他說。

    梓晴渾身一震。

    「嗯。」她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能哭,不能讓他發現她的情緒。穆勒,對不起!下輩子,她一定好好愛他,決不讓他再傷心!

    她快步逃了出去,那麼狼狽。

    都結束吧!按照所有人的期望!

    每個人都回到該在的位置!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4:10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41.國宴

    她被梓郁拉著出了驛館,腿沒一點力氣,每一步都像踩在爛棉絮裡。

    臨上車,有人把廖小苓帶出來讓她領走,她都沒力氣說一句話,做一個表示。

    她努力的喘著氣,好了,好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虛弱地靠在顛簸的車廂壁上,連呼吸都困難了。穆勒出現的那麼容易,可把他從心裡抹去卻這麼艱難!

    「你沒事吧?」廖小苓一直在看著她,皺著眉。她該如何對待這個女孩子?她害了她,也救了她。同為女人,她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痛的連身體都在顫抖。

    梓晴搖搖頭,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梓郁……」她輕輕地喊,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還是廖小苓幫她叫了梓郁,他才聽見。

    「先……別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氣,她現在不能見承毅,不能讓他見到這樣的她!

    梓郁深深地皺緊眉頭,有些擔憂又有些心疼。

    還沒等他說話,街上混亂起來,所有行人都在躲避飛馳而來的馬隊。

    姐弟倆的臉色都一僵,隱隱的知道來的是誰。

    「吁——」果然是他,承毅。他的聲音裡充塞了濃重的怒氣。「下來!」

    發現她不見了,沒帶下人還甩掉了侍衛,他就知道她去見誰!也明白她是去說清楚,也知道她必須要去說清楚,他還是怒火中燒!他還是想殺人!

    「下來!」他一巴掌拍在車轅上,拉車的馬驚恐地嘶鳴一聲,從斷裂的轅桿中脫韁而去。車廂一低,重重地傾倒下去,車廂裡的三個人狼狽地跌落出來。

    梓郁緊緊地摟住姐姐,她的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青了。他不能再讓她受傷了,她已經受不起任何傷害了。

    「承毅哥!」他仰頭看站在那兒渾身冒火的男人。

    「走開!放開她!」他冷酷的命令。誰也不能再碰他的女人,就算她的弟弟也不行。

    他大踏步走過來,重重的推開梓郁,一把把她揪到懷中,怨恨、無奈甚至有點悲哀:「梓晴,再不要這樣!再不要去見他!」

    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終於嚎啕大哭出來,鬱結在心中的那股氣終於隨著淚水流淌出去。

    好了,好了,她挺過來了。

    她躺在床上,眼睛上敷著冷絲絹,承毅就坐在床沿上守著她。她的手緊緊地拉著他,他是她的全部了。

    「爺,晚上的禮服送來了。」一個下人低聲說。

    「放下,出去。」

    梓晴疑惑地拿下眼睛上的絹,晚上的禮服?她看見對面案上擺了一男一女兩套華麗的旗裝。

    承毅俯視著她的臉,白皙**的**上清晰的留著那個男人的掌印。他居然打了她!

    可是……這一次,他忍住了!如果他是穆勒,也許不只是打她一耳光,他會殺了她!他無法責怪穆勒。

    「晚上的國宴,咱倆都得去。」他低沉的說。

    她表情一僵,不假思索地拒絕:「我不去!」

    他兩眼危險的一瞇。「不去?不去就說明我沒有未婚妻,就說明我還有意思去當準噶爾駙馬。」

    「……」她憂愁地看著他。

    「我不能再給穆勒機會。」他說,意思有些模糊。

    夏天已經快要過去,傍晚已經顯出明顯的秋意。

    歡迎穆勒的宴會擺在太和殿,意義非凡,的確是迎接友邦的最高禮節了。

    梓晴垂著手,弓著腰,眼睛只能看著地。她站在前排承毅的身後,淹沒在皇親貴冑的長長隊伍中,再靠前也只是個配角。

    太皇太后、皇帝、皇后三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引領著穆勒在紅地毯上儀態萬方的走過,紅毯兩邊都是彎腰弓背的人龍。

    再高大的人,也只及他們的肩膀。

    沒有人可以僭越地抬起頭,哪怕是偷偷抬起頭看他們一眼,他們昂首闊步走過時,她只看見了他們的鞋。

    這一刻,梓晴有些明白為什麼這些人如此熱衷於權勢、地位、封號、等級……這就是他們政治生活的全部!得到的越多,就可以卑微的越少!

    因為她是未來的康親王福晉,所以才被允許站著弓身迎接國賓,如果她嫁給了若鴻,就要像離大殿再遠些的那些婦人一樣,要一直曲膝福身直到太監高喊平身才能站直身體。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承毅一遍又一遍的問她後悔不後悔。如果她選擇的是穆勒,今天晚上,她就可以昂著頭,跟在他身後,驕傲的從只及她肩膀的人龍中緩緩走過。

    後悔嗎?不後悔!

    再高貴,再榮耀,死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等到她的那個年代,再也不會有皇帝、親王、太后、福晉了!再有錢的人也和她一樣呼吸被污染的空氣,吃施過化肥的食物……她突然很得意,很平衡。

    不後悔!

    今生她擁有了承毅,而來世,那個萬眾矚目,受盡尊崇的男人也屬於她!

    她和承毅的位置離主桌很近,近代表地位高。再高也還在皇帝皇后的腳下,一抬頭就是他們鑾台上的腳,十分敗興。

    她安慰自己,還好,還有座位,總比一直跪在外邊當佈景,只能看著他們吃的人強吧?那些人也都是高官達貴,也都是皇親國戚。

    更讓她侷促不安的是,她的斜對面就是穆勒的座位,當然,他的桌子也在鑾台上,比她的高了半米,他雖然在康熙、孝莊的下手,也還算是平起平坐的。他旁邊的位置空著,今天那十位格格裡將有一個人坐上去。

    梓晴這才明白當初才藝比賽為何所有人那麼在乎了。先不提如果被選中就能坐到那個離皇后只有半步之遙的顯赫位置,光是入圍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了。沒能入圍的格格也許只能在殿外跪著惆悵遙望這裡,以及那個高高坐在那兒冷漠、俊美的顯赫男人。

    那個男人目不旁視,面無表情。既不興奮也不慵懶,誰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梓晴不敢去看他,他居然也成了需要她仰望的男人。他也沒有往她這裡飄來一絲眼風,都不想讓彼此傷心。

    十位格格被太監攙扶著,風采照人地魚貫入殿,一溜坐在比梓晴的座位更靠前的地方,應該是方便穆勒更清楚的端詳她們。

    她們都很緊張,也很驕傲。

    梓晴忍不住歎氣,驕傲?因為有資格被那個男人挑選嗎?都是身份高貴的女子,美貌,年輕,都是格格、公主。說到底,還是任人扒拉挑選的堆兒菜!

    女人的悲哀正在於此!

    她們的榮耀都必須通過男人來獲得。就連坐在最高處的孝莊,她不嫁姑父,不生下當皇帝的兒子能有今天嗎?

    她苦笑,這感慨不該由她來發。實在太有酸葡萄的嫌疑。她連當堆兒菜的資格都沒有。

    賜宴開始了,大家都吃的很小心,很怕有什麼失態。尤其是那十位風頭浪尖上的格格。梓晴只能斜斜的看見最邊兒上的靜嫻做作的幾乎讓人嘔吐的吃相。

    想笑,結果遭了報應,一口湯嗆進氣管。她趕緊摀住嘴,臉漲得發紫還是忍不住那一陣讓人尷尬的咳嗽。丟死人了!連太皇太后都往這邊掃了一眼。

    一晚上沒怎麼看她理她的承毅這時候果斷地摟住她的肩膀,拿起桌上的一個杯子遞到她唇邊,甜甜暖暖的液體被他溫柔地灌進她的喉嚨,有效的止住了她的咳嗽。

    她感激又感動地向他甜甜一笑。

    看見她的笑容,他緊皺的雙眉微微一軒。一整晚他都很沉默,很冷淡。他的臉色甚至有些殘酷。是了,他也在想她所想的那些吧?他不得不向穆勒弓身,不得不坐在矮他一頭的席位上。以及穆勒身邊那個空著的,眾所矚目的位置。

    他怕她後悔,哪怕她露出失落的表情都能傷害他的心,他也許正在忍受比穆勒身份低微的小小自卑。

    「好甜哪,什麼東西呢?」她更甜美的向他笑,她不在乎坐在哪兒,只要擁有了他,哪怕一直跪在殿外喝西北風她也不在乎。

    「果酒。」感受到了她的安慰,他的臉色舒緩了些,唇邊有了微微的笑意。

    穆勒一仰頭,把一杯烈酒喝盡,臉色更冷了。

    看明白了這一切的康熙平靜的笑著,輕輕的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小王爺真是好酒量,朕再敬你一杯。」

    吃飯只是虛應,重要的儀式終於開始了。

    太監宮女們撤走了所有的席面,大殿安靜的讓人有些害怕。格格們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緊張的渾身直抖。

    一隊蒙古武士齊眉高舉著精緻華貴的托盤,步履整齊,威風凜凜地列隊走進殿來。

    第一個武士的盤子裡錦袱上放著一把銅鏡,沒有過多的裝飾,只在把手上鑲嵌了鷹形圖騰。梓晴突然明白,那鷹形標誌就是穆勒的家族徽章。那面鏡子,一定就是蒙古公主的信物。

    第二個武士盤子裡托的是雞蛋大小的藍寶石鑲嵌成的手鐲,款式精美至極,藍寶石打磨的光彩四溢。陪襯藍寶石的小寶石也都價值不菲。

    真是好東西啊。

    梓晴在心裡讚歎,不敢讓承毅看出來,省得又多心。真不可思議,古代的首飾設計師居然有這麼高的水平,打造的貴而不俗,精巧無匹。

    剩下的九個武士盤子裡都是極大塊的紅寶石鑲嵌的鐲子,精美程度略遜藍寶石鐲子一籌。

    很明顯了,鏡子是要送給駙馬人選的,藍寶石手鐲送給被選中的格格,其他是安慰獎。

    穆勒真是有好東西啊!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蒼原之眼,恍惚中她不自覺地看向穆勒,他也正在看她!

    如同被火燒又被冰水兜頭澆下,她渾身驟然又冷又熱,迅速避開了他的眼光。

    鏡子毫無懸念的頒給了靖軒,承毅的退出,他成了唯一人選。

    格格們嬌羞地站在大殿中央,穆勒的眼光逐一掃過她們的臉。

    梓晴無法控制自己緊緊地握緊拳,心裡好酸,好酸。可笑啊,這不是她所期望的嗎。

    在穆勒的授意下,一個又一個的紅寶石鐲子被發下去了。得了鐲子的格格有的惆悵,有的神色黯然,甚至有的馬上就閃了淚光。她們收下禮物後還要向拒絕她們的男人福福身子,悲哀啊,悲哀。

    最後只剩一個紅寶石鐲子和藍寶石鐲子了,而殿中只剩下若羽和靜嫻!

    她倆抖的太厲害,連旗頭的穗子都像蛇一樣舞動起來了。若羽的臉色尤其慘白,馬上要昏過去的樣子。

    比她們更緊張的是梓晴,穆勒,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是在報復她嗎?

   

情牽兩世 前部 42.愛與欲的區別

    穆勒向身邊的小侍從丟了個眼色,那個伶俐的小伙子走向最後兩個高舉托盤的武士。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他。

    這個瘦的像個孩子的小侍從將要揭示兩個女人的命運。他鄭重地拿起最後一個紅寶石鐲子。

    梓晴虛脫地扶住面前的案子,不要,穆勒,不要讓她恨他吧!如果因為報復她,而害了若羽和梓郁,她該怎麼辦?

    他是想讓她內疚一生嗎?

    小侍從走向若羽和靜嫻,梓晴渾身抖得簡直要坐不住,承毅奇怪地轉過頭來,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但他沒有問,輕輕地把她攬住,讓她靠在他身上。

    不要!穆勒!不要!

    當小侍從把紅寶石鐲子交到若羽手上時,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當然意味各不相同。若羽不用說了,靜嫻更是欣喜若狂,如在夢中。在場的其他人純粹是得知了最後結果,身心舒泰了。

    梓晴假裝低下頭,不讓別人看見她的淚水,還好,還好,穆勒終於還是放過她了。

    可是,他為什麼非要選靜嫻啊?

    靜嫻已經掩飾不住狂喜,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她已經揚起頭,得意非凡地看向她的爹娘,他們也一臉露骨的驕傲。他們的女兒將來就是準噶爾的汗妃了,見了皇上皇后都不再用行三叩九拜之禮。因為這個娘娘女兒,父親加祿,兄弟進爵!

    靜嫻張狂的眼風掃過落選的九位姑娘,還特別捎上梓晴。故意纏著小王爺有用嗎?最後勝利的還是她!啊!今天真是揚眉吐氣威風八面了!

    靜嫻顧不上掩飾,貪婪地望著高高坐在那裡的冷漠男人,他多漂亮,又多尊貴!這個男人富有、高貴、俊美……實在無可挑剔!

    他身邊的那個座位——以後就是她的了!

    雖然那個男人不看她,有什麼關係?她是汗妃了!她是那麼多財富的主人了!

    穆勒站起身,向太皇太后、皇上微微施了個禮,靜嫻深呼吸,道過謝,他就要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把她領到那個座位上去了吧?

    「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好意,本王心領了。」

    不對啊?這話鋒不對啊!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著高高的鑾台,都有點不知所措。

    孝莊和康熙雖然也有些吃驚,但還是勉強保持了風度。

    「這十位姑娘裡,並沒有我想要的。」

    大殿裡一片死寂!

    沒他想要的?站在殿中間已經得意了好一會兒的靜嫻算怎麼回事?!

    完了?那個蒙古小王爺就這麼說完了。然後**一沉又坐回去了。再沒有交代。

    最後一個舉著藍寶石鐲子的武士還是那麼威風凜然地退出殿去,從僵如化石的靜嫻身邊從容走過。

    所有人都呆住了,忘記了做出反應。

    幾分鐘後,大家都覺得小王爺應該再讓下人拿一個紅寶石鐲子來,安慰一下還站在那兒的靜嫻,順便就把她打發下去。可是,沒有。小王爺端坐在椅子裡,眼睛一片深冥,再沒一句話。靜嫻就那麼一直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

    孝莊一恍神,趕緊一瞪扶著靜嫻的小太監,笨蛋!這時候還傻站著?趕緊拖下去啊!

    老祖宗的第二眼才看向已經傻了的靜嫻,很鄭重,還包含了些威脅,估計是怕她失態的當眾尖叫。

    靜嫻基本就是被兩個太監架著拖下去的。極短的時間內飛得老高又摔得稀碎,不是那麼好挺過來的。

    人群中有些竊竊低語,都在埋怨蒙古小王爺不會辦事,讓人家格格那麼下不來台。

    梓晴搖晃著身子,不能倒下,不能!她不能再讓任何人注意到她,她不能再出任何狀況了!

    她能不懂嗎?

    穆勒,他這是何苦!他不該對她這麼好的!他是為了幫她出一口氣嗎?

    不!穆勒,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用心只會加重她的負擔!穆勒,今生就放過她吧!

    國宴過後,她實實在在病了五六天。

    為什麼病,她不想去琢磨!不能琢磨!今生已經選了承毅,那麼,就一心到底吧!她不能再動搖了,不然會傷害到更多的人!

    她皺著眉醒來,連睡這麼多天,其實已經沒有睡意了,睡著的時候腦子好像還醒著,然後就會出現很多雜亂的夢,接著就會頭很疼。

    「醒了?」承毅也在?

    梓晴忍不住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這個時間他應該還在辦公啊,怎麼可能陪在她身邊?

    「別總睡覺了,對身體更不好。」他拿起她的手,平靜地**著。

    她點了點頭,她也不想一直躺著,只不過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要不要出宮去玩玩?」他體貼的建議。

    「你能陪我去嗎?」她小小的期待著。

    「……」承毅苦笑一下,今天好像特別內疚似的,「這兩天恐怕不行。」

    她失望的垂下眼,「那我也不去了。」

    「過兩天我就沒事了,整天陪你玩。」他有點兒像哄小孩,讓她的心情好一些了。

    「一直病著,」她黯淡了眼光,「我該去見下若鴻的。」口氣也飄忽了。

    她一直在逃避,一直提不起勇氣去見他。她實在欠他太多,多到她因為無法償還而絕望。

    承毅果然皺眉了,「我陪你去。」

    「你不是沒有時間嗎?!」

    「再沒有時間也得跟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說的直截了當。

    「承毅!」她有點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去合適嗎?

    就算他忍心傷害多年的朋友、下屬,她也不忍心。

    一想起若鴻,那個飄著微雨的早上就出現在她腦子裡,還有他落寞的身影……

    她的雙肩又被他用力的握住,她凝聚視線看向他。他的眼睛裡又在閃爍著微薄的怒火。

    「在想什麼?」

    她搖了搖頭,不是想隱瞞,若鴻對她的柔情,她說不出口,可是放在心裡又火燒般灼痛。

    「打扮一下,我這就安排你去見他。」他放開她的肩膀,突然轉了話風,爽快答應。她有點奇怪的看他,卻發現他的眼裡有絲淡淡的狡黠,配著他深沉的臉色,顯得有些異樣。

    青青縮頭縮腦的躲在梓晴身後,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神經質地踮著腳走路。給若鴻帶的食盒被她高高的拎在胸前,好像怕誰搶去似的,又像準備拿那個防身。

    侍衛在前頭開路,梓晴皺著眉,過道兩邊全是牢房,犯人們正用飢渴放肆的眼光看著她們。他們的表情甚至比艾大寶還猥褻。

    可是,她不怕!因為她的心太疼!若鴻就是被關押在這裡嗎?帥氣的他,衝動的他……就是被拘押在這黑暗酸臭的木柵欄後面嗎?

    都是因為她!

    她想逃,遇到這種情況她都想到了逃,見穆勒,她還有勇氣逃,可是現在,她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

    她木然的走著,什麼情緒都沒有。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對待若鴻?

    轉過陰暗的過道,光線突然明亮起來,空氣也流通的多。牆壁居然還是乾淨雪白的,牢房的數量也不多,很安靜。

    第一個牢房裡,一個瘦長的老人坐在書案後面出神,手裡拿著筆,什麼在構思什麼。他們走過時,他也置若罔聞,神情傲兀。

    這就是傳說中的VIP牢房吧?

    從古到今都有的。

    若鴻就關在第二個牢房裡。

    她沒有出聲,誰都沒有出聲,所有人的眼睛卻都在看著她——未來的康親王福晉。

    梓晴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見了廖小苓?!是她!她瘦了些,眼睛裡卻多了她不曾看見過的神采。

    若鴻閉著眼盤腿坐在窄床上,廖小苓跪在他身後,仔細的、溫柔的幫他梳理烏黑油亮的辮子,每一下都那麼小心,生怕驚動了他。

    她的眼神專注,她只看見了他,居然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幾個大活人都沒看見。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

    她和他有著一種曖昧的親暱,當她為他紮起辮尾的金墜腳飾物時,她的一隻手還輕輕的倚在他肩膀上。

    梓晴愣愣的看著,同為女人,同為心裡有愛人的女人,她已經敏感的察覺到了廖小苓的心!

    廖小苓放下若鴻的頭髮,一抬眼,看見了她。

    若鴻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異樣,眼睛沒有睜開卻微微地皺了下眉,低低地問:「怎麼了?」

    他對她說話的語調,竟讓梓晴的心莫名其妙的一酸!也許承毅說的對,作為女人對愛的自私,她是隱隱希望若鴻愛她一輩子的。雖然她正努力阻止這一點!

    每個女人對愛都是貪婪的。明知自己無法擁有,不能去擁有,但發現這個原本愛著她的男人有了別的女人,心裡還是小小的嫉妒的。

    廖小苓沒有答話,若鴻不怎麼高興地睜開了眼睛,他愣住了,那是她嗎?他豁出一切去愛的女人?

    她瘦了些,不知為何卻多了些女人才有的韻味,原本**的細緻臉孔上輕輕蒙上了一層艷色。是因為承毅嗎?

    她也在看他,不似原來直直的,毫不含蓄,眉頭似蹙非蹙,水漾的眼睛裡蒙著濃濃的憂傷。他的心一緊。

    他緩緩地下床,緩緩地走向她,隔著木柵牢牢地盯著她。

    「你先下去。」他的語調沒有起伏。

    廖小苓的神色也沒有起伏,她默默地下床,端起凳子上的銅盆,不抬頭,不轉眼,逕直開了牢門走了出去消失在過道的一頭。

    門是開著的?

    若鴻卻沒有開門出來,梓晴也沒有開門進去。兩個人就分立在如同虛設的柵欄兩邊,誰也沒有說話。

    還是若鴻輕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你選了承毅?」似詢問又似玩笑,可是那勉強的笑意始終蓋不住那絲苦澀。

    她看著他,眼睛發酸,卻掉不出眼淚。

    「真是笨,如果是我,我就選小王爺。他比較有錢,而且長得比承毅好看吧?」

    「若鴻!」他要是再這樣若無其事下去,她就要瘋了。她寧願他暴跳如雷,指責她,怨恨她。

    「梓晴……」他離她一步之遙,克制著沒有再靠近。「別用這副神情對著我。」他緊緊握著拳,「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憐憫?她有資格憐憫他嗎?

    「若鴻!」她跨前一步,雙手攀住粗礪的木樁。

    他卻倒吸一口氣,神色痛苦。

    「別過來,梓晴!別過來!」

    她愣愣地看著他。

    「你再靠近,我就忍不住要……」他**的眼睛盯著她嬌嫩的唇,那讓他迷醉的柔軟啊。可是,那些都屬於另一個男人了。「梓晴,」他艱難地抬起眼,「記住!只要你幸福了,我就值了!」

    淚水終於流下來。

    「若鴻,我……我……」一句對不起居然會說的那麼艱難,不是因為開不了口,是因為「對不起」說出來太輕太薄,讓她的悔愧顯得太蒼白!

    「梓晴,你走吧,不要再來見我!只要讓我知道你很好,就算是你對我最大的補償!讓我覺得我的犧牲是值得的!千萬別哭了,尤其不要因為我!」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艱難地轉過身,背對她,他又開始背對她了。開始是覺得對她有愧,現在呢?卻是讓她別再對他有愧!

    「若鴻……」她看著他,淚流滿面。

    「你走。」他有些冷漠地說,身體卻顫抖了,「好好的和承毅過日子。」

    他快步走向床,背對著她躺下,再沒反應。

    若鴻,你真傻!是為了讓她不再內疚才故意說了這些嗎?

    離開的時候,梓晴看見了抱膝蜷縮在地席上的廖小苓,她停住了腳步,該對她說什麼呢?

    廖小苓知道她就站在她身邊,卻看也不看她一眼。沒有表情,沒有反應。

    「你……怎麼會在這兒?」

    廖小苓有些嘲諷的微微牽了下嘴角,「你丈夫把我送給他的,算做補償。」

    承毅?

    瞥見她驚愕的神色,廖小苓慢慢站起身,笑了。「替我謝謝他。」

    她說的該不是反話吧?梓晴呼吸有些亂,她看著廖小苓,心也亂了。

    「你是想問我,若鴻要沒要過我吧?要過了!」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毫不在乎她身後的侍衛和丫鬟,朗聲說。

    梓晴想起了早上承毅的那個詭異眼神,他是因為可以讓她知道若鴻和別的女人**而得意的嗎?

    「你不要懷疑他對你的愛。」看見梓晴露出些微失望的神情,廖小苓一冷臉色,她受不了她這麼冤枉若鴻。天知道,為什麼他會愛她?!她真是怨恨死這一點了!

    梓晴茫然地看著她。

    廖小苓一笑,有些惡毒。「你別得意,我現在吞嚥的苦,將來你一點也不會少!男人可以一輩子愛你的心靈,卻不會一輩子愛你的身體!那個男人現在愛你吧?遲早你要忍受你的男人睡在別人的床上。」

    梓晴渾身一震。

    「你丈夫真絕,為了報復我綁架了你,讓我守著一個要著我,心裡卻在想著你的男人!」

    真拗口,難為她怎麼能說的這麼順溜?也許……已經在心裡說了無數遍了。

    梓晴有些驚恐地看著她,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怨恨她呢?對這件事,她根本不知情啊!

    一剎那,她看見了廖小苓眼底深深的傷痛,那是……哦,梓晴猛然明白了,她怨恨,是因為他心裡的那個女人不是她!

    男人……梓晴迷惑了。

    他們是怎麼在心裡裝著一個女人的情況下和另一個女人上床呢?

    廖小苓怎麼說的?能愛一輩子她的心靈,卻不能愛一輩子她的身體?

    她一凜。

    所有的男人都是把愛和**分開的嗎?

    承毅也是嗎?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4:11 PM

情牽兩世 前部 43.滿月

    出了天牢的大門,梓晴看見梓郁神色慌亂的在台階下亂轉,出了什麼大事嗎?她從來沒看見他這麼慌張過。

    「姐!」看見她出來,他一個箭步竄到她身邊。自從她被綁架後回來,他就一直喊她姐。「你快回宮去!」

    梓晴心臟偷停,又怎麼了?她算是過不上安生日子了。「出什麼大事了?」她也跟著慌了。

    「定王爺要把若羽嫁給別人!」

    「啊?!」那就怪不得梓郁快要瘋了。「那……那怎麼辦?」

    「大公主我是指望不上了,姐,你快去求老祖宗,讓她把若羽指給我!這是唯一的辦法,而且必須得快!如果定王爺把事情定下來,再想反悔那就難了!」

    「好!」梓晴使勁點頭,還是梓郁有主意,都心亂成這樣了,還是有條有理的把事情分析明白。不像她。

    其實不用急在路上的幾分鐘上,梓晴還是慌慌張張地扶著青青一路小跑,心急,腳步就自己快起來了。

    梓郁不方便跟著,只能在侍衛所焦急的等結果。

    到了慈寧宮,還好,正是時候,老祖宗剛吃過午飯,還沒睡覺,要是睡了,又得耽誤小半天。

    宮女剛喊完她的名號,她已經跌跌撞撞地跑進殿來了,連咳帶喘,頭髮都散下來幾絲。

    孝莊皺著眉,「這是怎麼了?」神色間有些閃爍。

    「老祖宗,您一定要幫幫我!」梓晴已經能非常習慣地往地上一跪了,只是還是忘記說「奴婢」。

    「唉……晴丫頭。」孝莊一臉同情又有點埋怨,「你不必這麼在意。遲早你自己也會生。」話越說越小聲。

    不必在意?

    「不行啊!老祖宗!再耽擱若羽就要嫁出去了!」

    「若羽?」老祖宗雙眉一揚,不似剛才皺的那麼緊,神色也一鬆,呼吸都平穩了。「若羽怎麼了?」明顯的長出一口氣。

    「老祖宗,我弟弟梓郁非常喜歡若羽!可定王爺要把她嫁給別人了!所以只能來求您了!老祖宗,求您做主把若羽指給梓郁吧!」

    「這個事……有點難。」孝莊微微笑了笑,「定王爺肯定是不願意把女兒嫁到你們家的。」

    「老祖宗!他們兩情相悅……」還好,及時收住了下半句:私定終生。

    「看把你急的。」老祖宗笑責一下,手點了點她,「一想倆人還挺合適。這樣,我先下個懿旨,讓定王爺先別胡來,把女兒留在家裡聽我安排。」

    「謝老祖宗!老祖宗最好了!」她喜笑顏開,趕緊拍馬屁。

    一個看上去非常伶俐的宮女蹭過來,古怪的看了梓晴一眼,低聲回稟道:「老祖宗,剛才奴婢回來,看見皇后娘娘和康……」又瞥了梓晴一眼,「側福晉往這邊來了,還抱著小貝勒。」

    老祖宗一臉難色,「現在退出去,該不是正碰見吧?」

    宮女低頭不吭聲。

    「晴丫頭,你先到後面的小間裡等一會兒。過一會兒本宮會完客,你再出來,咱們商量梓郁的事。」

    「是。」梓晴心情轉好,今天總算還是有好事的,幫梓郁和若羽成就了姻緣!

    在太皇太后的小裡間也能隱約聽見小殿裡的聲音的,尤其幾個女人說的那麼高興。梓晴好奇地躡腳走出了門口,躲在屏風後面細聽,有什麼好笑的事嗎?

    老祖宗的聲音很輕,好像故意壓低著:「抱過來我看看。」

    梓晴聽見嬰兒的啼哭,須臾又止住了。

    「喲,小貝勒,你還真勢利,讓老祖宗一抱就不哭啦?」是皇后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高興,比平常聲大些,非常歡快。

    老祖宗也笑了,「小模樣長的,真像他阿瑪,將來也是個俊小伙兒。」

    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甜甜軟軟的,「剛生下來可看不出像誰。滿了月,就明顯看出像承毅了。」

    一錘子打的太猛,就懵了。

    「嗯……」老祖宗的聲音有點支支吾吾。

    皇后的聲音還是那麼歡快,難得見她這麼高興的。「他戴的就是承毅給他的長命鎖吧?他也算對你挺用心了,對這孩子也好,畢竟是頭一個,長子!」

    「咳咳……」老祖宗嗆了一下,談話中斷了一陣子,都忙著給老祖宗捶背扶胸了。

    「這兩天你累壞了吧?」皇后有點擔心地說,「老祖宗,我表姐身體本來就弱,剛出月子還很虛啊。」

    「女人生孩子都那樣。」老祖宗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前天康王府辦滿月酒,我都擔心你支持不下來。」

    「皇后娘娘,奴婢還好。現在這個時候,他還能想著給孩子辦滿月酒,奴婢知足了。」那個聲音有點哀愁。

    「這孩子叫什麼名字?」老祖宗的轉的有點硬,難道她已經發現她在偷聽嗎?

    「泰劭。」

    「好名字,聽著就吉利。我們小貝勒有名字嘍。」老祖宗明顯是在岔開話題。

    難得乖巧的皇后也有這麼沒眼色的時候,「是承毅起的吧?」

    「嗯。奴婢也很喜歡呢。」那個聲音那麼好聽。

    「表姐,看在你和承毅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你一定要多寬讓梓晴,她那個脾氣……人肯定是好人,就是……」皇后娘娘為難的止住。

    「老祖宗,皇后娘娘,不必替奴婢擔心。奴婢不會給他添麻煩,他喜歡梓晴格格,奴婢就也喜歡梓晴格格。梓晴格格是主,奴婢願意好好伺候她。」

    梓晴居然默默地笑了。

    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寬讓她?不會給「他」添麻煩?因為「他」喜歡她,她也喜歡她?

    奇怪啊,知道那個嚶嚶哭泣的小嬰兒是承毅的兒子並不如聽到她意味悠長的說起「他」心痛。每從她嘴裡說出一個「他」,梓晴的心就好像被刀剜走一塊。

    她的「他」,也是她的「他」。

    怪不得,怪不得!他這兩天是這麼忙,忙到她生病他都不能守在一邊!他兒子滿月麼,辦酒,打長命鎖麼。

    沒想到啊,廖小苓的詛咒報應的這麼快!

    「老祖宗,承毅貝勒來了。」宮女通報道。

    「嘩啦!」老祖宗的茶杯翻在桌上了,身邊的太監趕緊上來收拾。

    一陣腳步聲,正是她所熟悉的。現在,這腳步聲走向另一個女人。

    「喲,康親王來接兒子啦。」皇后幽默地打趣。

    這個幽默的聲音卻釘在梓晴的心上,鑿了個對穿!

    「快走吧,繡音也累了,我也想歇歇了。」老祖宗有點疲憊地說。

    繡音?

    與承毅有「那麼多年情分」的女人叫繡音嗎?

    奇怪,她怎麼會不想哭呢?

    不想哭,沒有淚。她就僵如頑石一樣在屏風後面聽著他們一家團聚。開始身體還在顫抖,現在連抖都不抖了。

    「承毅,你可得對我表姐好一點兒。」皇后娘娘笑著嗔怪。

    「嗯……我知道,最近因為梓晴的事,你受委屈了,我會補償你的。」熟悉的語調,低低的,有些性感,冷漠平靜,一切都在掌握。

    補償?他又要補償誰?

    梓晴吸了一口氣,她想讓他看見她,想讓她們看見她!好像是報復,卻不知道報復誰!

    她走出屏風的時候,承毅正小心翼翼地接過兒子,擔憂地看了眼自己剛出月子的側福晉,「身子還行嗎?」

    好!好!真好!

    這幸福的一家人,多的就是她!

    誰都那麼偉大,都受了委屈,就她沒受委屈!就她得了好處!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在她身上。

    梓晴淡淡的笑了,學著他的樣子,冷漠,難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想什麼?想哭?想叫?不,沒那麼激動,滿腔的情緒都湧上喉嚨,她以為要爆發,胸腔漲得太滿,卻從身體的千瘡百孔噴了出去,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情牽兩世 前部 44.長子與嫡子

    「梓晴。」他深深地皺起眉。把手裡的孩子交給繡音。

    繡音?這個美艷的女子就是他的側福晉嗎?看上去和他年紀相若,因為剛生了孩子有些豐腴,但天成的少婦韻味卻藉著這肉感非常動人。

    和她一比,梓晴就是個沒怎麼成熟的青澀果子。

    「梓晴!」他已經大步直直走過來了,眼睛亮得如同燃燒,卻點不起她心裡的火了。

    「你先回去。」他看也沒看繡音,他的腔調好熟悉,上午聽見若鴻叫廖小苓下去也是這樣的。

    繡音微微低下頭,淚光卻在垂下的發間刺眼的一閃。她恭順地抱著孩子,走出去的時候還不忘給太皇太后、皇后福身告別。

    只要她出現,他的眼裡就看不見任何人了。不要緊,她還是他的側福晉,她還有他的兒子。

    「梓晴!」他又叫了一遍,眼裡神色複雜。他拉住她的胳膊,想讓她看他。

    她看了,她看著他一笑。

    看見她笑了,他的眼神更深幽,「走,跟我回去。回去說。」他命令。總不能當著老祖宗和皇后的面兒和她解釋這事吧!

    她執拗地甩開他的掌握,他不許,她再掙扎。終於他皺著眉鬆開了手。

    「老祖宗,您會完客了吧?」她微笑著看著老祖宗。

    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看著她,寧願她哭,寧願她鬧,這一傷,真是深及肺腑。

    同是女人,能不明白這種痛嗎?尤其還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可是,除了忍,除了**過去,還有什麼辦法?

    「晴丫頭……」老祖宗想勸,說什麼呢?這個孩子剛得到她想著念著的男人,那小臉上流動的幸福剛才還那麼讓人羨慕。

    「老祖宗,千萬別讓若羽……」

    「梓晴!」承毅終於忍無可忍地大聲喊了出來。他向老祖宗和皇后簡單地一點頭,蠻橫地抱起她,匆匆向殿外走,不行,他不能再讓她用這態度對他了!他受不了!

    剛出小殿,梓晴冷冷地說:「放開!我自己走。」

    承毅一皺眉,反而抱得更緊。

    「你放開。」她看著路盡頭的紅牆,聲音冷酷。這都是跟他學的,他實在教會她太多東西,包括拒絕人的方式,她不屑於向他大哭大鬧。

    哭?鬧?能解決什麼問題?能讓繡音消失,還是把孩子塞回她肚子裡去?

    「不放!」承毅被她惹火了。

    她拼盡全力掙扎,他還是緊緊地抱住她,她是拗不過他的力氣的。於是她一口咬在他的肩頭!

    他身子一僵。疼吧?肯定疼。她嘗到了他的血味。她對他的怨,她對他的恨全在這兩排牙上了。他的血居然還是熱的?

    她趁他一恍神,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摔跌在地磚上,膝蓋和手肘都破了皮,卻一點都不疼。不知道是什麼麻醉了她。

    她再不看他,逕直爬起身往她和他住的小院裡走,承毅並沒追上來,就那麼一直配合著她的速度跟在她身後。直到她進了屋子,他迅速閃進房間,重重把門掩住。

    「梓晴!」他跨前一步摟住她。

    她任由他抱著,她想聽聽他怎麼說。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對,他不是故意瞞著的,他是故意不說!而她呢,根本沒想到!笨哪!她怎麼會沒想到呢?他是未來的康親王,權勢如天,十四歲就有了第一個女人。她怎麼會沒想到呢?二十二歲的他有兒子不正常嗎?

    「你病著,我想等你過了門再說這事。梓晴,別生氣了,你生的兒子才是我的嫡子,我的一切都給他。你才是我的福晉,沒人和你搶的。她們都是你的奴婢!」他盡可能的低聲下氣,雖然她讓他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沒面子,但他不忍心責怪她。

    他已經太愛她了,她發脾氣,她咬他,他都忍。她冷著的小臉雖然讓他生氣,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想哄她。

    梓晴僵硬地站在他的懷抱裡。

    他怎麼會這麼冷靜?

    他這是在勸她,和她講道理?沒人和她搶?他認為沒人和她搶?

    她猛地轉過身,用盡全力推他,居然把他推開半步,她怨恨的看著他,沒人和她搶嗎?她想起他看繡音那個擔憂的眼神,他抱起兒子那麼小心翼翼的神態!

    沒人搶嗎?!她怎麼感覺已經被搶走了!她怨!她恨!她嫉妒的都要發狂了!

    眼前這個她愛著的男人,並不完全屬於她!他給她的幸福甜蜜現在全都成了撒在她傷口上的鹽。

    好疼!好疼!疼得她的頭昏昏沉沉!疼的她的心都快要不跳動了!她真懷疑,血還流經心臟嗎?

    他被她的眼神看的很不舒服,他已經放下身段來解釋,希望她能原諒了,可她還是用這麼冷的眼神看他!他有什麼錯?因為有女人嗎?還是因為有兒子?生在王府的她怎麼還可能對這種事情介意到這種程度?在老祖宗和皇后面前推開自己的丈夫?大公主再霸道,管得住順王爺在外邊藏嬌嗎?生了兒子回來,打落牙和血不也得吞,也得咽嗎?她為什麼會用這種眼光看他?!

    他沒有再過來抱住她。「好!我讓你說,該怎麼辦?」他雙眼一冷。

    該怎麼辦?她不知道!事情來的突然,就算不突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無法控制地尖叫。她覺得自己已經瘋了,她大口大口的吸氣,還是窒息!

    「這事是該早點和你說。繡音是我額娘給我定下的,臨終還囑咐我趕緊接過來,有人照顧我,她可以走的放心了。那年我才十二歲。繡音一直象姐姐一樣照顧我,她對我這麼多年有恩有義,我不能負她。」

    梓晴看著他,真是佩服他!

    這種時候,如果他能緊緊抱住她,吻她,哪怕撒謊也好,說這一輩子愛的只有她……她都會信,都會不這麼傷心!

    現在他不該和她說這些!她理解不了,她現在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並不完全是她的!除了這件事,除了令她瘋狂的嫉妒,她什麼都聽不進去!

    他該抱住她,讓她聽見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呼吸,讓她明確的覺得他還在她身邊!他該撫慰的是她千瘡百孔的心!他該讓她知道,雖然他有其他女人,他有孩子,但他沒有被人分走!他的心在她身上,他的神在她身上!她需要這些,這一刻她只需要這些!

    可是,他就那麼站在那兒,平靜的,冷漠的,用莫名其妙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她,覺得是她在胡鬧,還在那侃侃地說著道理,還說什麼:「不能負她」?

    她有些神經質地冷笑,笑出聲:「那你就負我?」那聲調脆的如同薄冰,輕輕一碰就能粉粉碎,正像此刻的她。

    「我負你?」承毅終於忍不住發火了,「我怎麼負你?我要娶你!我疼你,我愛你!我所能給一個女人的我都給了你!我還怎麼負你?!」

    她瞪著大眼看著他,卻好像看不清楚他的樣貌!

    她胸膛劇烈起伏,她說不過他!她現在腦子裡,心裡一片空虛,她說不出他這麼鏗鏘有力的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但她被他的態度激怒了。他把她傷成這樣,他為什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他為什麼還能在她面前說起那個女人?這股怒氣成了讓她還能站在他面前冷冷盯著他的全部動力。

    「我不管!你就是負了我!我再不要看見她!再不要看見那個孩子!」她知道自己說的這話一點邏輯都沒有,看不見就等於不存在嗎?

    果然,他冷笑了,「你是讓我把他們都殺了嗎?」他的眼睛裡閃的全是怒火。

    「好啊!你去把他們都殺了!」她憤恨地大聲說,惡毒的笑了。好啊,去殺!他能嗎?!

    承毅站在那看了她半晌,「其實你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我被你騙了!你還是那麼不講理!」

    她的神色一凜,他認為她沒變?她騙了他?!她不講理?!是啊,原來的那個梓晴格格一直在他心裡有著抹不去的惡感。他覺得愛上她是被她騙了?

    「繡音十二歲就跟了我,我要對她負責!就如同我要對你負責!梓晴,別胡鬧了。你知道我喜歡你,我會對你好的!你也要對繡音寬容,就算是替我補償這麼多年的情義,好麼?」她慘白絕望的神情還是讓他不忍了,他又軟了語氣。

    梓晴笑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但她笑了。很好,很好,他已經把話說的夠明白了。他割捨不了那個女人,他認為如果她容不下她就是胡鬧。

    「承毅,你不用負她。」她的眉挑了挑。

    他皺著眉瞪她,她突然輕鬆的口氣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她說:「你也不用為我負責!你愛為誰負責就去為誰負責,我不用!」

    「你!」他咬了咬牙,「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這是實話,她現在心裡想的,嘴裡說的,都是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了。

    「你是在用我對你的感情逼我嗎?梓晴?你是讓我去殺了自己的側福晉和兒子,負疚一生的和你在一起?」

    「我用感情逼你?你對我還有感情嗎?你對我有感情,怎麼能怎麼對我?!」她嘶吼,只是吼出來,卻沒有淚。淚呢?平常要多少有多少的淚呢?

    全填在心臟裡了!淌不出去,越來越重!

    「我怎麼對你了?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還要我怎麼對你?」他也吼了。「我把我的所有都給了你!你就不能容下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嗎?哪怕是為了我也不能嗎?!你還要我怎麼樣?梓晴,我告訴你,讓我拋下他們,我做不到!我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男人的責任!我是她的丈夫,也是孩子的阿瑪,我對他們有責任!」

    他是繡音丈夫?那他是她的什麼人?

    「好!你拋不下他們,你就拋下我吧。」她冷著臉,心碎成齏粉他還要在上面來回踩踏!

    他冷笑,「你還是在威脅我。以為我不能嗎?現在朝野上下,京城內外,誰都知道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

    她真的不知道該對他再說什麼,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這就是她全心全意愛的男人!

    她威脅他,還是他威脅她?

    「你走!」她渾身哆嗦,太恨了!太絕望了!「你走!!」

    他果然走了。

    還把門摔的哐噹一聲巨響!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4:18 PM

情牽兩世 前部 45.感情也能有把握?

    搬回順王府已經十幾天了,她也不知道到底幾天。太陽總是在該升起來的時候升,該降下去的時候降。她總是默默不語的坐在窗前的椅子裡,什麼都不做,一呆就是一個上午一個下午。

    也許她的屋子太沉悶,來的人都會被這死寂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所以也沒有客人。就連順王爺都沒有來。大公主不知道為什麼沒來跳腳痛罵,沒來更好。

    魏嬤嬤和青青她們更小心謹慎的打點她的生活起居,簡直都到了戰戰兢兢的地步,晚上還非留一個人瞪大眼睛守夜,不,守她。

    怕她會自殺?

    梓晴想對這可笑的想法報以一笑,卻發現牽動嘴角的那幾根神經現在對她來說竟然那麼難。

    不想死,是期望他來嗎?

    她還該對他抱什麼期待嗎?他對她的情,他對她的愛,還那麼明晰地刻在她的心上啊。他不是為了她寧可失去所有嗎?他不是夜夜因為她而瘋狂了嗎?哪為什麼不能放下那個女人呢。

    這麼多天過去了,她已經可以微微地想一想這件事了。其實她也明白的,他和那個女人,繡音,算是青梅竹馬,也算得上是父母之命。他有什麼錯?

    他和繡音生孩子,他立繡音為側福晉,都在他愛上她之前,她要怎麼責怪他?!

    就算她是來自幾百年後,就算她是來自法定的一夫一妻的社會。可是,就在她的那個年代,真的有女人可以有把握老公一生只有她一個女人嗎?

    而且,老公還是個有權有勢的男人?

    有,少!

    幾率和雙黃蛋孵出一蛋雙雞差不多。

    那她為什麼怨他恨他?他是清朝的親王。這個年代的法律和常識允許他從能**的那天就可以隨便佔有女人,數量不限。只要養得起,多少個都不算醜聞。

    如果她能置身事外,她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如果因為一個女人就把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另一個女人無情無義的打發了,哪他成了什麼人?薄情寡意的人!

    他生她的氣,說她逼他,還說她胡鬧。

    如果她能成為整個事件的第三者,她也會這麼覺得。他愛她,這點她相信。他也說了,他能給女人的一切都給了她,也不假,愛情,地位,榮譽!是的,他都打算給她。怕她有顧慮,他還承諾,把他的一切都讓她生的兒子繼承。

    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清朝的女人,或者不管什麼朝代的女人,她還該要求什麼?這個男人還能給她什麼?

    一個像他一樣顯貴的男人承諾給她這麼多東西,就要求她寬容他年輕時候的錯,或者對他來說,那根本不是錯。就是讓她寬容一個在他父母雙亡以後陪著他伴著他的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的女人,就算替他報恩。有什麼不對?

    該說的,他都說了,句句在理。她駁不得,也沒道理駁。

    可是,一萬個如果也都只是假設!

    她摘不出去!她成不了這個事件的第三者!

    一想到繡音有了他的那麼多東西,她就嫉妒!一想到她和他如同親人般的感情她就要瘋狂!她受不了,她容不下!

    對,他是愛她!她也愛他!

    就是因為愛,她才會這麼痛!她全心全意的愛他了,放棄若鴻,放棄穆勒,她就不痛嗎?她就不歉疚嗎?看著若鴻,她歉疚的眼睛都抬不起來!為什麼他就能定定的看著她,如同指責的說出那麼一番道理呢?他是全心全意的愛她嗎?

    僅僅是因為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瞥見的他看繡音的那一個眼神,他抱孩子的那一個神態,她就瘋了,她就痛苦的瘋了!她怎麼能和她以及她的那個兒子一起生活?

    就算她現在想明白了,同意他的要求了,可是,真的生活起來,她受得了嗎?她能受得了多久?

    不用多考慮,答案很肯定,她受不了!

    這麼生活下去,不是她把承毅逼瘋就是承毅把她逼瘋!承毅會瘋嗎?

    她又笑了。

    不會!他不會!

    就連她最需要他柔情的時候,他都能站在那把句句在理的道理講給她聽。他不是個情感動物,他是個理智戰勝一切的人!

    他以為自己能被道理說服,其他人也該可以,他以為自己能把責任放在第一位,其他人也可以。

    其他人能不能,她不管,她不能!

    她只知道她愛他,而他沒能等同回報!非但沒能等同回報,還不覺得虧欠,還言之鑿鑿地指責她胡鬧!

    是,就算她胡鬧吧!那也是因為愛他呀!她愛他到失去理智,愛他到可以不講責任!

    拋棄繡音母子,他不是人吧,那她也希望他這麼做!她現在要的不是一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人,是要一個心裡只有她的男人!

    她痛苦,她也矛盾,她被逼入一個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她在等他……

    十二天了,他沒有來!

    她不知道時間?怎麼可能!每一秒她都在盼著他來!她現在太疼了,太苦了,太盼他了!如果他來了,不要提這件事!只要一個擁抱,只要一個吻!她現在就需要這些!就需要他還愛她的證明!

    他……沒有來。

    越等,她的心就越慌了。他還愛她嗎?他對她的愛到底有多深?他還想她嗎?會不會因為生她的氣,他又跑去繡音那裡,睡在她的床上……

    不!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不想真的發瘋,她就不能再往下想了!

    承毅,他要折磨她到什麼程度?

    第一次,她覺得愛上他真的是個錯!一個讓她痛徹心扉的錯!嫁給若鴻也好,嫁給穆勒也好,她都不會這麼疼!就算他們犯了相同的錯,她也不會這麼疼!

    愛有多深,這疼痛就有多深!

    太陽再升起來的時候,她梳洗打扮完了。梓郁走進來,她盯著他看,一個小小的期望如同一個泡泡從心裡最深的地方冒了出來。

    「姐。」梓郁向她一笑,那個笑容居然也那麼苦澀,難道看見她的人都是這麼一副表情嗎?!「若鴻哥來看你了。」

    啵!泡泡碎了,震動了心的碎片,每一片又疼了一遍,疼的她渾身一顫。

    他被放出來了?

    「不,不想見。」她說,奇怪,她的音量呢?明明已經開到最大了,怎麼還如同蚊子叫?

    「姐!」梓郁苦惱地叫了一聲,過來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好涼,「去見見若鴻哥吧。」再怎麼發呆下去,他擔心她真的要瘋了。

    被梓郁拉到後廳,她已經看見若鴻挺拔高瘦的身影了。突然她覺得恐懼。如果若鴻是來說,事到如今,他還願意娶她,她就會真的發瘋!

    這個時候她再也不能接受任何一絲同情和憐憫!這兩樣對一個痛苦到極點的人,無疑就是導致崩潰的引線!

    她站在門口,走不進去,她真的沒勇氣聽他說話!

    若鴻也看見了她,他的眉頭皺起來,她怎麼可能憔悴成這樣?好像他一個手指都能把她碰成碎片。

    很多話湧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他嚅動了一下嘴唇,終於只是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梓郁已經把她拉進廳來。

    「這個……」若鴻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舉起了手裡的小籃子,「是新下來的山楂,我想你一定愛吃。」

    還好……梓晴簡直都是有些戒備的看著他,只要他一有她害怕看到的神色,她就打算掉頭就走!還好,她麻木地接過他手裡的籃子。

    「梓晴……」他看著她的眼睛。

    她準備立刻逃離!

    「承毅,他是真的喜歡你!」

    她僵在那裡,一動都動不了。

    「梓晴,什麼都別想,你只想著他愛你,你也愛他,好麼?什麼都別管,先嫁給他好麼?」若鴻長長地出可口氣,牢牢地盯著她。

    她還是沒有表情地看著她,他感覺得出,她雖然看著他,但她那空洞的眼睛其實什麼都沒看見!

    「梓晴!」他不得不再喚她一聲,確定她在聽他說。果然她微微一震,像是又聚攏了精神。

    「梓晴,承毅對你,你還沒有把握嗎?」說這話,他的心很疼,可是看她的樣子,他的心更疼!「他不來看你,那是他覺得你的氣還沒消,他來了,只能和你吵架。他一直沒有改變初衷,現在康親王府上上下下都在準備你們的婚禮。梓晴,這個時候,你不要犯倔啊!不要犯傻!」

    沒有改變初衷?在準備婚禮?

    康親王果然是對什麼事都那麼有把握的!

    他不用來見她,不用來對她說什麼,他有把握她能嫁給他。是啊,在他的眼裡,不對,在所有人眼裡,她都是沒有退路的,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她還選什麼?身體已經給了他,愛情已經給了他!她還能選什麼?身敗名裂老死閨中?一輩子當人家的笑柄,什麼時候看見她什麼時候指著她說:喲,快看,那不是以前和康親王有一腿的女人嗎!

    他有把握!

    因為他覺得控制權在他手裡。她還能怎麼辦?他不相信她有能力頂住一切輿論、道德的壓力。一個女人背地裡偷多少人,不要緊,那是背地裡!可她不一樣,如同他說的,為了拒絕小王爺,他們的事就是公開的秘密!朝野、京城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知道她沒有退路!

    他不用來哄她,不用來勸她!他肯對她負責,肯娶她,已經是對她無上的恩寵了!

    一念天堂,她成為高貴的康親王福晉,每個人都艷羨她,有顯赫的老公,還有仰慕她的外邦小王爺;一念地獄,她什麼都沒有了,成了人人都戳脊樑骨的臭**!和小王爺已經不清不楚了,現在連康親王都不要她了!喪倫敗德,一輩子得擋著臉生活!

    誰還願意娶她,現成的一頂大綠帽子!誰也當不起!不嫁他,她的一生就完了。

    這個年代對女人還是那麼苛刻的,誰是第一個男人誰就是這個女人的主人,這個男人死了改嫁都可恥,下流,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活得好好的,還那麼顯貴。

    若鴻不都來說了嗎,這時候不能犯倔,不能犯傻!

    感情也能有把握嗎?愛情也能有把握嗎?

    她近乎瘋狂的微笑了。

    看著她的笑容,梓郁和若鴻都一凜,她想幹什麼?

    她想幹什麼?拼盡全力給康親王一點意外!

    承毅,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她還能怎麼悲傷?還能怎麼難過?連他的愛她都能捨去,臉面、尊嚴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狗屁東西,她還會在乎嗎?

    康親王啊!天下最沒把握的就是人心,一個對愛人絕望的女人心!

    「梓晴啊……」若鴻擔憂地喊她,有些恐懼,這個女人想幹什麼?她不能亂來啊。「對承毅,是不能用強的!不能硬來啊!」

    承毅從生下來就是呼風喚雨的強者,他施與慣了,強橫慣了。對他,只能以柔克剛!如果她硬來,只能兩敗俱傷啊!

   

情牽兩世 前部 46.徒勞的抗拒?

    終於,他還是來了。

    因為是她的未來夫君,他被梓郁帶進了她的閨房。乍乍看到他,她的心一剎那添滿的全是喜悅!然後呢,一點一滴,一點一滴全漏光了,只剩下她無法承受的空虛和痛苦。

    突然暖了的心,又驟然涼了,更冷。

    他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鎮定自若,胸有成竹。他走路的姿勢還是那麼矯健,他的背脊還是那麼挺直。他還是那麼神采熠熠。

    她的痛苦顯然沒有影響到他。

    他走進房間,奇異的,領他來的梓郁,一屋子在她眼前轉的煩人的下人瞬間一個不剩。

    房間裡安靜,只剩他和她。

    他微微地抿起嘴角,她瘦了,原本臉頰上如櫻花般動人的淺淺粉紅光暈也消失了。因為嘴唇很蒼白,整張面孔除了黑黑的眼眸沒有其他色彩。

    她這是何苦?!他心疼了。

    跨前一步,他想摟她在懷裡,掬她在手心,可是,她避如蛇蠍地連連後退,她的反應讓他震怒!

    「梓晴!」他低低叫了她一聲,眉頭糾結起來,眼睛的黑色更加晰亮。「你到底要我怎麼樣?」這都是他對一個女人的最底限了!

    「我已經把繡音母子都送走了。」他簡直都有點怨恨,為了愛她,他已經變成了什麼樣的男人?!繡音上車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就連一個埋怨的眼神都沒有。這讓他更難受!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可是她呢?還是這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著他,怨著他!

    「然後呢?」

    他瞪她!這個該死的女人!

    「然後?」他煩躁地嗤笑一下,「然後等你也生了兒子,等你能受得了了,再接他們回來。」

    「如果……」她定定地看著他,「我一輩子都受不了呢?」

    他瞇起眼,顯然在壓抑著怒氣,不知道他是壓住了,還是爆發了,他居然冷笑了。「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我覺得該接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接他們回來。」

    她笑了,笑的渾身直顫抖。好一個承毅,好一個康親王!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覺得該接回來就接回來?他確定他接他們回來的時候她受得了?不,他不用確定,他說了,受不受得了那是她的問題。

    「我和你的婚禮差不多都準備好了。日期由老祖宗挑。三天後秋閱,我會送來你該穿的禮袍,你再胡鬧,也不能當著皇上、老祖宗、所有皇室宗親的面胡鬧!你現在就是我沒過門的妻子,就是未來的康親王福晉!你也有你該盡的責任!」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她的反應讓他更惱火了!如果,她能哭著撲進他懷裡,低低述說著她的心痛,他會體諒她,現在就把她抱回府裡好好疼她,愛她。再也不要和她分開!

    如果她用哀求的眼光望著他,親他吻他,告訴他她愛他,也許他就會昏聵到答應她的一切請求!就算她要他一輩子都不見繡音。

    只要她一個溫柔的表示,他願意為她當一個負心人!

    可是,她就那麼僵直的站在他面前,眼睛裡全是怨,全是恨,全是讓他火大的冷漠!

    是的,他愛這個女人!他愛這個快把他逼瘋的女人!至少,她該讓他覺得他對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不該這樣對他!

    「你自己想想吧!我還是那句話,我能給一個女人的所有東西,我都給了你!你該知足了!再鬧,你也該給自己留點臉面,給我留點臉面。」

    他知道這話傷她,是的,傷到她了,她的臉色更白了!他的心微微一抽。可是,還要讓他怎麼低聲下氣?他已經做到極限了!

    從來,他不曾為一個女人做這麼多!

    這個該死的,居然一點都不領情!

    他重重一甩袍褂下擺,就是多餘來!來了也是生氣!來了還……還忍不住傷她心!她怎麼就這麼不體諒他呢!

    每次他離她而去都那麼決絕,他從不回頭!

    她望著他的背影……

    承毅,為什麼他要來說這麼一番傷她到不能再傷的話呢?為什麼,他就不能柔聲的安慰她一下呢!她想他,她愛他,她渴望他呀!

    他就這麼走了,在她的心上再深深的捅上幾刀走了。

    他不是來安慰她的,他是來告誡她的!

    給他留點臉面,也給她自己留點臉面?!

    偏不!就算最後受傷的只是她,就算是最可笑最徒勞的反抗,她都要給他一下子!

    承毅,他算是把她傷透了!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9:20 PM

情牽兩世 前部 47.秋閱

    梓晴盯著承毅送來的禮服冷笑。

    那是親王福晉才能穿的樣式。所有旗裝裡,就數秋裝最雍容華貴。尤其是禮冠!柔順的黑貂皮暖帽,精巧華麗的鳳凰頂飾。因為是命婦的最高級別,禮服胸前繡的像龍一樣的東西就是蟒吧?至少承毅穿的一直都是蟒袍,華麗耀眼,很配他。托他的福,她的冠上鑲的是紅寶石,那是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的東珠外,最高貴的裝飾了。

    她的格格禮袍也很華貴,但和親王福晉的比起來相當遜色。

    他怎麼說來著?

    給她自己留點臉,也給他留點臉。

    他說的那麼擲地有聲,說的那麼穩操勝券。他想不到吧?她並不是清朝王室裡長大的那個勢利的姑娘。她也不是因為傻傻的愛著他就一直被他踢來打去搓圓摁扁的那個笨女孩!

    他沒想到吧?她也有不顧一切的時候!

    「給我換上格格禮服。」她有些猙獰的笑了。

    「姐!」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梓郁叫了一聲,「姐!這樣不行啊!」

    不行?有什麼不行?

    「姐!」梓郁走過來拉著她的手,「我知道你在賭氣,可是現在不是時候啊!若鴻哥說的對,你不能和承毅哥硬扛上啊!秋閱是所有官員誥命,所有八旗子弟都會出場的重要儀式,你要是穿著這身去,等於是給承毅哥一巴掌啊!他受不了這個的。」

    「他受不了?難道他做的那些,說的那些我受得了?」她使勁甩他的手。

    「姐!無論如何,你現在不要鬧!過了秋閱,你私下再怎麼做,做弟弟的一概不攔你,可是,現在不行啊!姐姐,你知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啊?!」

    「知道。知道也要鬧!我鬧是吧?你們都覺得我在胡鬧是吧?好!我就胡鬧到底了!」

    魏嬤嬤她們都臉色發白地傻站在那兒,不知道如何是好。梓晴自己走過去,自己動手穿衣服。

    她的眼直直的,帶著血帶著刀掃過她們,「你們也不幫我是吧?好!我不用你們管我!」

    魏嬤嬤痛心地和青青交換一下眼色,還是默默上來幫梓晴打理。

    「姐!」梓鬱沉下臉,「姐!梓晴!你別觸怒承毅哥!你現在沒有本錢和他扛上!他是你男人,你還不瞭解他嗎?他心冷手狠,他是不能靠對著干來收服的!你這麼做,只能把自己坑了!」

    她的男人?

    她渾身一震,血都凝固在血管裡了。對,他是她的男人,可是,他怎麼能這麼冷漠的對她呢?

    「我、不、在、乎!」她一個字一個字說,看著梓郁的眼神是凶狠的。她不是要收服他,也不是要和他扛上。知道她是飛蛾撲火,知道她是自取其辱,她已經鐵了心入了魔,她就是再也不想看見他一面說愛她,一面自信滿滿的臉色!

    愛她……他就是這麼愛她的嗎?!

    就因為他佔有了她,她沒了退路,他就是她的天了嗎?他就是她反抗不得的人了嗎?

    承毅騎在馬上,試了試韁繩,踩了踩馬鐙,都很合適。他穿著正黃旗都統的戎裝,有點重,但穿上特別精神。她看見這樣的他也會露出讚許的眼神吧。

    他身後的馬隊也已經準備就緒了,他一拉馬頭面向他們,朗聲說:「兄弟們,操練了這麼多天,就看一會兒那一下子的了!」

    連綿到大道盡頭的騎兵隊伍發出震天的吼聲,充滿士氣。

    「兄弟們!」他滿意地露出笑容,伸手示意安靜。「我知道大家已經很有把握,這裡最後說一下,一定保持好馬與馬的距離,經過午門下三呼萬歲時,一定拿出咱們八旗兒郎的氣概,讓蒙古小王爺看看咱們的軍威氣勢,給皇上長長臉面!」

    又是震天的歡呼。

    她也會為他感到驕傲的吧。經過午門的時候他要向她微笑,這樣她就不會再生他的氣了吧?

    「承毅哥,」一個戎裝少年跑來,扶住他馬上的小腿,「皇上召你過去,還有話吩咐。」

    「嗯。」他一催馬,跑到午門下馬拾階而上。

    沒預兆地,他的心被重重刺了一刀!

    她沒在那個位置上!康親王福晉的位置空蕩蕩的晾在那兒。所有人都裝做沒注意到,他卻知道,都看見了,都在心裡掂量這事!

    康熙走過來,一拍他肩膀,興奮喜悅的高聲說:「告訴八旗勇士,表現優異者,連升**!這是朕特別恩旨!」

    「喳!」他冷著臉一抱拳。

    放下手,他就看見穆勒冷冷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的笑容讓他惱恨!

    他不著痕跡的轉過身,果然,那個該死的女人就一臉倔強的坐在順王府的席位上。

    城樓下,騎兵、步兵已經陸續集結,禮炮也一台一台推過來。所有人都歡騰喜悅地望著,笑著。他快速地走過去,快到梓晴覺得眼睛一花,他已經扯住她的胳膊,摀住她的嘴,把她從一邊隱蔽的台階拖下樓去。他的手捂得那麼緊,她呼吸困難。他鎧甲上的銅釘隔著厚厚的衣料還是硌得她生疼。

    他粗魯暴虐地把她拖下石頭台階,根本不管是不是弄疼她了。

    樓梯下面的侍衛們張大嘴看著他倆,他頭也不抬,看都不看他們,冷冷地低喝:「幹你們的活!閒事少管!」

    她天昏地暗地被他拖行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把她甩進一間小而昏暗的房間。這房間在偏僻的宮道上,裡面堆滿雜物,應該是間倉庫。

    「你想幹什麼?」他兇惡暴戾地捏住她的下巴,疼的她眼淚不受控制的一串串掉落下來。

    她倒是對著他可憐兮兮的哭了,可是她的眼淚再也打動不了他狂怒的心!她把他捧給她的一切當成糞土,包括他的心!

    「你是想讓我難堪?你是想讓我丟人吧?」

    她從沒看過他這樣的神色,他簡直像是要毀滅身邊的一切!她感覺到了他的憤怒!她怕了,真的怕了!現在他並不是一個愛著她的男人,並不是一個能想到她也愛他的男人,他是一頭被觸怒的野獸!

    他手上的觸感細膩滑軟!

    哦!天殺的!他身體一僵,跨下起了反應!他簡直想殺了這個女人,可是,身體卻誠實的對她起了反應!他想她,他要她!這麼多天,他對她念念不忘!

    他根本分不清對副沒多少本錢的身體到底有什麼眷戀!是愛?是欲?他不屑去想。他只知道,他需要這副身體!當她在他身下媚眼如絲,嬌吟低叫時,他就瘋狂了,好像要化在她的身體裡。

    沒有,對其他女人沒有這種反應!

    這個該死的女人傷他這麼重,可他,還是愛她,要她!真**的要命!

    他把她壓在身後的牆上,她的禮冠掉了,如瀑黑髮散落下來。他低咒一聲,他瘋了,他無法忍耐對她的渴望!

    他粗暴地扯下她下身的衣物,她恐懼地看著他,害怕的連一個聲節都發不出來。他顧不上她了,他被**催逼的已經瘋狂了!就算是對她的懲罰吧!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這麼激怒他!

    他狂亂的抬起她的雙腿,不顧一切的衝進乾澀的她!她一聲慘叫,淚水紛亂。

    他的心又抽痛了。可是,他無法停止!

    怨恨也好,罪孽也好,愛也罷,恨也罷,他急切的需要這個女人!

    在她身體裡釋放了,他全身輕飄飄的,暢快得簡直要喊叫。

    第一遍禮炮已經打響,他不能再耽擱了。他心疼的看著她淚痕縱橫的小臉,她軟軟地癱在他的胳膊上,眼神都是渙散的。

    他默默咬了咬牙,最後一次,他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傷害她!他愛她,他離不開她!他也需要她!

    以後……只要她高興,他願意為她付出所有,包括耐心和尊嚴。只要她別再哭了,別再冷漠對他,其他怎麼都可以,他都隨她!

    他匆匆為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她虛軟的身體放在一匹布料上。來不及了!他整肅了一下自己,愛憐的看了她一眼。我愛你,這句話到了嘴邊,卻被第二聲禮炮震斷了,他跑出小屋,跑到城牆下飛身上馬,奔馳向千軍萬馬前那個屬於他的位置。

   

情牽兩世 前部 48.報答還是報復?

    塵土的氣味,他的氣味……混合成了讓她無法呼吸的屏障。

    這就是激怒他的下場?

    就因為他是她第一男人,他就是她的主人?

    他就可以毫不顧及她的感受,她的尊嚴,肆意污辱她,甚至在這種地方**她?

    他沒解釋,沒交代,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容就那麼若無其事的把她扔在這裡自己揚長而去?

    承毅,你實在夠狠,夠絕!

    她還要怎麼恨他?她還能怎麼恨他?都到了頂了!

    可是,她要怎麼才能報復他?就像梓郁說的,她沒本錢和他扛上!

    更恨!

    她聽見開門的聲音,她沒去看,愛是誰是誰吧,反正不可能是他!承毅,她已經很瞭解了,他是不可能回頭的,不可能向她示弱。

    來人沉重緩慢地走了過來,並沒有說話。

    沉默的時間一長,梓晴忍不住費力地轉動眼珠,背著光,她只看見黑黑的剪影。

    即使是這麼沒有力量的一瞥,她也認出了他!

    她渾身一顫,第一個反應是用袖子遮住了臉!不!她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他——穆勒!

    他走過來,還是沒有說話,沒有拉下她的袖子,只是輕柔,卻堅定地把她從灰塵里拉起來,他的胳膊上傳過來的是他山一般的決然。

    他,似乎再也不想鬆開她了。

    這短暫卻漫長如一個世紀的一刻,梓晴是真心誠意的感激他!是的,感激!

    似乎從他一出現,她就一直在感激他!

    他沒有說一句話,沒有強迫她面對他,甚至,他沒有呼喚她的名字!

    這一切彷彿都是對她無聲的拯救!

    他的胸膛,安全,溫暖,體諒!

    淚水從她的指縫裡流淌出來,殷濕了袖子。不知道為什麼,真的不知道,她能在他面前哭泣!

    她不該在他面前哭泣的!可是,她知道,他不是來看她因為選錯人而得到的懲罰,他不是來嘲笑她的愚蠢,他是來救她的!

    他抱著她離開了這陰暗、充滿絕望的小屋。

    作為貴客,穆勒在宮裡有自己專用的休息場所。梓晴被抱進來的時候,引起了侍女們小小的混亂,她們用她聽不懂的話急切地詢問穆勒,而他,淡定沉穩的回答了她們。

    侍女們忙碌起來,盡心的侍奉著主子帶回來的小人兒,雖然她看起來那麼淒慘。但為什麼……她們都是在穆勒身邊有些年頭的人了,所以才有機會跟著他一起來北京,她們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為什麼?為什麼主子的眼睛裡會有那麼隱蔽的興奮呢?

    散亂,沾了灰塵的頭髮被細心的擦拭乾淨,梳了漂亮的髮髻。滿是淚痕的面孔也清理乾淨,看上去有些動人了。

    梓晴木然地抬起眼,原本想看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卻從鏡子裡看見一直坐在她身後的他。他的眼睛亮的出奇,眉頭微微皺著就顯得黑眸非常深邃。

    她愣住了,為什麼,他還能用這種渴望的眼光看著她?她已經是個女人了,能分辨出他眼中的意思。她傷了他,她給了別的男人,而且他看見了最悲慘時候的她,怎麼可能……還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他在鏡子裡微微笑了,她的心一凜,痛入骨髓。

    「對我來說……」他低低的,緩緩的開口了,那磁性的嗓音像是一種蠱惑,他彷彿已經看到她的心。「你唯一的改變就是不肯對我笑了。」

    淚水,來的快而急,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她想哭,因為她知道哭不出來的滋味是多麼可怕。

    他走過來,從背後摟住她,在鏡子裡看她淚水縱橫的小臉,輕輕的歎了口氣。

    「梓晴,你真的很笨。」他笑了,似調侃又似寵溺。她哭出了聲,接著嚎啕大哭。他一直淺笑著,轉過她因為哭泣而抖成一團的身體,讓她依偎著他,輕輕拍她的背。

    直到她的哭聲弱下去,他才又開口了。「梓晴,你相信我嗎?」

    她止住哭,抬起迷濛的眼睛看他,堅定,信任。她重重的點頭!

    他又微笑了,「你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愛上我,而是遺忘他。」

    她渾身劇烈的一震,愣愣的看他。

    他雙手托著她的臉,眼睛看著她的眼睛,「我並不在乎你和他發生的一切。如果沒有這一切,你開始就選了我,就會一輩子在心裡默默的想著他。這樣也好。」

    他說的是實話,他早已瞭解清楚,她對承毅的追求和迷戀。承毅說的對,即使他殺了他也得不到她的心,好啊,真好,現在他不用殺他了。

    「遺忘他,我幫你!」他朝著她笑了。

    「穆勒……」

    「噓,什麼都不要對我說,我既不想聽你拒絕,也不想聽你感謝,更不想聽你道歉!你什麼都別說。」他低低嗤笑,「你這個笨蛋,總是犯錯,既然相信我,就按我說的做!」

    疲憊的心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停靠的地方,她的一切苦惱、苦難似乎都被他輕而易舉地接過去了。

    「跟我回蒙古。」他宣佈。

    她又一震。

    他還要帶她回蒙古?

    「梓晴,你相信命嗎?我現在信了。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決定要你。我說過,今生來世你都是我的!上天就是這麼安排的。」

    是的,也許上天的確就是這麼安排的!她看著他,這個男人注定是來拯救她的。

    跟他回蒙古?

    一絲報復的火焰在心裡慢慢灼燒起來。承毅,沒想到吧?她沒第二個選擇?這就是第二個選擇!

    康親王,你的婚禮不會有新娘了!

    穆勒瞇起眼,端詳著她的臉,她心裡在想什麼,他知道!她在想如何報復那個男人!她根本不善於掩藏心事。

    心,痛嗎?痛!

    痛,他也要定了這個女人!老天爺都再次給了他機會,他不會又錯過了!

    她現在是愛著那個男人,恨著那個男人,遲早有一天,她會幸福的生活在他的身邊,忘記那個男人,愛上他!

    他有這個信心!

    「梓晴。」他鄭重地說,打斷她的思緒。她定定地收回飄忽的眼光,回望進他深不見底的黑眸裡。

    「跟我走,我只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

    條件?

    「第一,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在我身邊,不許離開!」

    她渾身一顫。

    「第二,每天入睡前想一想這一天我為你做了什麼!」

    哦,穆勒!

    她又撕心裂肺的疼了!對不起,穆勒!對不起!她主動撲進他懷裡,摟住他的頸子!只想到報復承毅,卻忽視了穆勒對她的一片真情!

    再沒一個男人能比他更愛她了!

    他不在乎她的身體屬於別的男人,甚至他不在乎她的心屬於別的男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拉了她一把,他把她從絕望中搭救出來。

    穆勒,他一直就是她的恩人!是一個值得她用全部去報答的恩人!

    穆勒,她更緊地摟住了他,她會報答他的,他值得她用一切去報答!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9:25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9:27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前部 49.不!

    馬隊整齊威風地一列列從午門下氣勢恢弘的徐徐走過。歡呼聲鋪天蓋地!所有人都被振奮了!

    後面還有長長的步兵隊伍,遮天避日的旌旗彩羽搖動飄揚,讓人激動不已。

    承毅駁轉馬頭傲然挺立在屬於他的騎兵方隊前,剛才表現的相當不錯,他志得意滿。有些驕傲地看著靖軒率領著另一隊人馬在午門下三呼萬歲,贏得陣陣高喊歡呼。

    很快,靖軒也結束檢閱,領著人馬來到校場,與他並肩而立。兩個男人都很愉快。

    承毅挑了挑嘴角,穆勒小王爺,看到大清將士的實力了吧?區區準噶爾想以一隅對抗全局還是癡心妄想了些!

    猛然,他臉色一變,馬鞭一揮,那馬揚起四蹄準備飛馳而去!靖軒一驚,本能地強拉住他的韁繩,「幹什麼,承毅?!」

    「放手!」承毅凶狠地說。

    「你瘋了嗎?你現在不能離開!」

    「放開!」

    靖軒焦躁地看著承毅執拗的背影,他怎麼了?衝動地離開自己的位置不是他承毅會做的事吧?

    承毅咬牙切齒,不要,梓晴!不要,穆勒!千萬不要做出讓他憤怒的事情!

    以他極佳的目力,剛才向城樓上的一掃已經發現穆勒並不在他顯赫的位置上!

    不知道出於直覺還是其他什麼,他覺得他是去找她了,他的女人!

    他感覺得到,只要梓晴在場,穆勒的眼神經意的不經意的就會掃過來!他厭恨,他也無奈!

    他直奔那個小倉庫,門開著,人沒了!

    他又策馬馳往午門城樓,果然,他的雙眼被血霧瀰漫遮掩住了!

    他看見她被穆勒緊握著手,正準備上樓!

    血沒有過程直接在大腦裡沸騰了!因為他看見梓晴竟然穿著蒙古的禮服!他不假思索地拔出佩刀衝向他們!穆勒和梓晴身後的護衛被驚動了,也紛紛拔刀相向,保護主人。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已經看清楚了她的臉。她的臉還是慘白的沒有血色,嘴唇卻紅艷的刺眼!她已經看見了他,可是,她的眼睛裡再也沒有絲毫愛意,冷冷的,亮亮的,滿是報復了他的惡毒**。

    他絲毫沒有收斂地砍倒撲過來的護衛,他就踏著一路的鮮血走過來。

    穆勒冷笑著拔出蒼原王刀,這把為她削過頭髮的刀遲早要為保護她而戰!

    梓晴看著渾身是血的他,面不改色。不怕!她再也不怕他了。割捨了這份癡情她都不怕,她連死都不怕!傷心比死亡更難受。死亡能結束一切,傷心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梓晴!過來!」他砍倒最後一個護衛,守護在午門下的大內侍衛都慘白著臉呆看著,既不好幫著外人,也不好幫著貝勒。

    梓晴直視他的眼睛,自嘲般的笑了。他還用主人的語氣對她說話嗎?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梓晴,過來。」他用最壓抑地平靜語調說,他向她伸出了手,「過來。」

    他的眼睛……她不該注視他的眼睛的,那就是她痛苦的癥結!本能的,她居然想抬手伸向他。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在我身邊,不許離開!

    穆勒的聲音在她靈魂深處響起。

    她怎麼了?難道她還想回到他身邊去?他還傷她傷的不夠深?

    她怎麼還能回到他身邊去?她已經負了穆勒一次,他原諒了她,光是他的恩情,她都不能再讓他傷心!

    痛苦能讓人理智,雖然有些不可思議。此時此刻,她痛,她也堅決。她要跟在穆勒身邊!

    她猶豫了!承毅的心有些雀躍,她,還是愛他的!她是在賭氣。

    「梓晴,」他柔下聲音,「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嗎?我只喜歡你,我只……愛你!」當著這麼多人,他頓了一下,雖然艱難到幾乎不可能,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不許離開!不許離開……

    「梓晴,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回來!哪怕你要我死!過來,梓晴!過來!」

    無論什麼情況……不許離開……

    「夠了麼?」穆勒冷笑著打斷,承毅凌厲地目光凶狠地刺向他。「你不覺得嗎?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承毅的眼睛暴戾的一亮。

    「晚?!不晚!穆勒,你到底為什麼?帶走一個愛著我的女人,你到底圖什麼?!」

    梓晴渾身一抖,如從夢中清醒。她再次笑了,好苦好苦的笑。

    愛著他的女人?真不愧是他!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說出這樣自信滿滿的話。

    穆勒無聲冷笑,「圖什麼?什麼都不圖!我就是愛這個女人,要這個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承毅的刀指向穆勒。

    「承毅,一開始我就說了,她還不算是,現在更不是!……我不用殺了你,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哼,」承毅輕輕揮了一下刀,發出刷的聲響,「她的人是我的,她的心也是我的。你什麼都帶不走!不信你試試!」

    「我不用試!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了!」

    康熙已經接到消息,帶著人快步從午門上下來,穆勒的侍臣也都集結了人手趕過來。

    「梓晴!」承毅暴怒地瞪著她,「你到底想幹什麼?!」

    終於想到要問她的意見了嗎?她學著他的樣子冷笑,鎮定自若。

    「我想幹什麼?彌補錯誤!承毅,我選擇你是個錯誤,我愛……上你是個錯誤。」聲音還是顫抖了。「我要和穆勒走。」

    好!痛快!她終於能有本錢說出這麼血淋淋的話了!終於,她也能在他心上戳幾刀了!

    「你敢!」承毅發狂了!

    看著狂亂的他,她更有報復後的噬血**。誰的血?她的血!報復他如同在報復她自己,疼,卻那麼痛快!

    他挺進一步,穆勒的刀劈空砍下,原本只是想逼他收回手,沒想到他躲都沒躲,鋒利的刀尖劃過他的血肉,深及白骨。

    但是他抓住了她!

    所有人都在大喊,場面一片混亂。

    他的血濺在她的身上,梓晴驚恐地摀住那個**的傷口,忘記害怕,忘記怨恨,只要他不再流血了!

    看著她來不及遮掩的疼惜樣子,他笑了,笑的那麼高興,彷彿那一刀沒有砍在他身上。

    「梓晴,跟我回去。」他笑著說。

    這是一個肯定句。

    淚水,滴在那冒血的傷口上,他會疼嗎?

    「太晚了,承毅,太晚了。」她垂下頭,緩緩鬆開了捂著他胳膊的手,滿手都是他的血。

    他不許,用力一抓,傷口的血崩濺出來。

    她掙脫了。

    最後一次用淚眼看著他。

    「太晚了。」

    她轉過身,走到穆勒身邊,穆勒緊緊攬住她的肩膀。

    「他就沒女人!他就沒孩子嗎!」承毅大聲嘶吼!「他就不會讓你傷心嗎!梓晴,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他凌厲的眼光隔了那麼遠威力還是不減。

    她沒有抬眼,沒有反應,行屍走肉般立在穆勒身邊。

    穆勒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不知道為什麼。

    「承毅,她離開你,並不是因為你有女人,你有孩子。」

    梓晴如觸電般渾身一抽搐,穆勒……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懂她的心?

    奇怪嗎?不奇怪。還有誰比他更懂她,更疼她?

    「那為什麼?!」承毅混亂地吼叫。

    「唉……」穆勒無奈地搖搖頭,「承毅,你不是不懂愛,你是不會愛。希望當你再愛上別的女人的時候,能明白。」

    愛上別的女人?

    梓晴閉上眼,突如其來的新一波痛苦讓她有點暈。她走了,他就會愛上另一個女人,只不過是時間問題。他不是說過嗎,男人為女人受的傷……好的很快。

    「皇上。」穆勒轉過身來對著康熙,「雖然你替我選的女人裡,沒我中意的,我卻自己挑到一個。」

    沒人說話。

    就連承毅都如石像般僵立在那。

    所有人都在看著穆勒和梓晴。穆勒摘下藏在衣服裡的蒼原之眼,鄭重戴在她的脖子上。

    準噶爾的所有隨員都臉色一凜,倒身跪拜,山呼不絕,那聲音幾乎響徹了整個紫禁城。

    「王妃千歲千千歲——」

    梓晴麻木被動地接受著跪拜,她是王妃了?他還要她當他的王妃?他還是把蒼原之眼送給了她?

    一切似乎又轉回到開始的地方。

    也許,這才是命運!

    「不!」承毅似乎才意識到他真的失去她了,他受傷了!心受了傷,身體受了傷……徹底受了傷!

    他又揮著刀衝過去,殺了誰都行,他或者她!

    康熙攔過來抱住了他,侍衛手腳利落地奪下他手中的刀,不難,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穆勒已經領著原本屬於他的女人,帶著浩浩蕩蕩的隨從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不!」他不接受!他不相信!

    康熙苦楚無奈地困住他,「承毅,放棄吧……她已經變成你不可能擁有的女人了。」

    「不!」

   

情牽兩世 前部 50.遺忘的第一步

    侍女為梓晴換好衣服,把剛洗過的烏黑秀髮輕輕擦乾梳順,因為語言不通,她們只是微笑著,而梓晴也一聲不吭的接受著她們的服侍。

    她已經成為準噶爾的王妃了?

    她麻木的視線慢慢掃過面前的一切,她已經不能再回順王府了,現在她和穆勒住在驛館,過些天,就要去往遙遠的漠西……

    天,已經黑了,明亮燭光下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聽不懂的語言,認不清的臉孔……她的衣服,她已經不能再穿滿洲的旗裝了,連內衣都是蒙古式樣的。

    這算報復嗎?

    她報復了他嗎?

    傷了他的**只維持了那麼短暫的一瞬,然後呢?她空洞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她徹底的失去了他!

    只有拳頭那麼大的心臟,為什麼能裝載如宇宙般無際的空虛?傷了他,失去了他,她的心只剩下一個洞,一個怎麼也填不滿的洞。

    沒有聲音的房間讓她窒息,她好像好沉下去了。沉到哪裡?不知道……只覺得不停下墜,不停下墜。身體越來越沉,沉得連心臟都沒力氣跳動。

    失去一個人的痛是一種慢性病!剛開始不痛,因為被恨遮蓋住了,當恨退潮,那分筋錯骨的疼痛就蔓延向四肢百骸。而且,越來越痛!

    報復他,就是為了看他受傷後痛苦的臉,代價就是,再也看不見這張臉了……

    淚水又淌出來了,要麼就一滴也沒有,真的流出來,卻又怎麼都停不住了。

    她……真是失去他了!

    她聽見侍女們問候的聲音,是穆勒來了。她使勁地擦著淚,思念承毅的淚不該也不能讓他看見!一行擦去又一行!

    手被他似乎輕柔卻無比堅定的拉住。

    她只好垂下頭,無法面對他。

    拉著她手的手轉而抬起她的下頜,她便看見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沒有嫉妒,也沒有憤怒,只有疼惜。

    她深深地望著他,貪婪的吸取從他手上傳來的溫熱。她好冷,好孤獨。他的手彷彿是一根救命的浮木,當他觸碰她,她便覺得不再下墜,停止了,停止了……停在他深情的眼眸中了。

    他的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地撫摩著她的臉頰,奇異地拭乾了她的淚水。

    可是他說:「哭吧,只要你想哭。」

    她的淚果然越過他的手指垂落下去,穆勒……

    他把她輕輕的摟進懷裡,那麼柔,那麼呵護,生怕碰碎了她,他撫著她柔順的發,喃喃地說:「哭吧,哭吧……忘記一個人有多難,我知道。」

    梓晴抱著膝縮在床帳的最深處,夜那麼深,那麼暗,連月光都沒有。她要侍女們在屋子裡點了很多蠟燭,彷彿只要夠亮,就能照進深黯的心靈,就能驅散刻骨的疼痛。

    沒用……

    守夜的侍女已經趴在床沿睡著了,梓晴仔細的聽著她的呼吸聲,她只能藉著別人的呼吸才能感覺自己還活著,還睜著眼置身在很多蠟燭都照不亮的夜裡。

    心裡的大洞彷彿變成一隻怪獸,開始一口一口的吞噬她!每一口都咬得那麼疼!

    她在想他,承毅,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這一刻的痛苦簡直讓她發瘋。多可笑,報復他的痛苦竟然驅使她想要跑出這驛館,跑過街道,跑到他身邊去!

    到底,不能獨佔他的痛,被他捏在手心的痛與失去他的痛哪個更讓她無法忍受?

    不知道,不知道了……

    她不該知道!

    她已經選了穆勒!那個只要一想就覺得虧欠,就覺得對不起的人!

    只要她還有一點點的良心,一點點的理智,她都不能再做讓穆勒傷心的事了。

    這個男人對她的愛深到讓她絕望的地步!

    他忍受了她的一切!他愛她到不顧所有人的眼光!即使目睹了她被**後的狼狽樣子還是要以人生的最高禮遇對待她,把她當成妻子!

    或許,她本就該屬於他!

    她一直信命,怎麼會在這時候猶豫了呢?他說的對,她的今生,她的來世都是屬於他的!而且,真的是屬於他的!她不是都知道的嗎?

    她選擇了承毅,愛的太苦,愛的太疼!可是因為她的選擇,最疼最苦的人卻是他!

    如果,他真的那麼愛她,那當她甜蜜地依偎在承毅的懷抱裡時,他忍受的……不就是現在她所忍受的嗎?

    她還好,因為他說他能幫她,可是誰幫了他呢?

    他,並沒有和她睡在一起,又是為了顧及她的感受吧?

    穆勒,雖然她沒有把握,但她已經下定決心,即使無法像愛承毅一樣愛他,她也要把她所剩餘的一切全部奉獻給他!

    她噌的蹦下床,沒有穿鞋子,腳底一片冰涼,她已經顧不上了。

    她搖醒了沉睡的侍女,比畫著要她帶她去找他!

    她是如此急切,她需要穆勒,她再也不要獨自在著吞噬她的黑暗夜晚獨自呆著!她再也無力忍耐如魔咒般在她心裡一遍遍湧起的念頭:跑出驛館……跑過街道……跑向……

    她真的怕!她真的怕自己會忍不住那麼做!

    侍女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表情太倉惶了,眼睛裡全都是恐懼和絕望。侍女也跟著慌了,忘記提醒她穿鞋,任由她穿著單薄的內衫奔跑在初秋已經很寒冷的夜風裡。

    她用力地推開穆勒臥室的門,發出的響聲讓穆勒警覺地坐起身,雖然眼睛裡還帶著一絲怔忡。

    她飛身撲進他懷裡時那麼用力,撞的自己都有些疼。

    穆勒黯了黯眼神,她又想承毅了吧?不過還好,她還知道來找他!他有些苦澀的淺笑,掀起被子摟她進來,她好冷,不知道是衣服上帶的風冷,還是身體裡發出來的寒意冷。她自己都被冷的直哆嗦。

    他摟緊她,她騰出胳膊摟住他的腰身,摟得那麼緊,就好像一鬆手就會飄走似的。

    他滿意的發現,他的身體溫暖了她,她不再發抖了。她緊貼著他,依賴著他,無聲的請求他把她從痛苦中拯救出來。

    很好,她的身體並不抗拒他了。

    從她決定選擇承毅,他每次抱她,她的身體都會不由自主地一顫,那是下意識的抗拒,曾讓他那麼惱恨,那麼痛苦。現在好了……

    抱著她,沒有慾望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忍得住!

    遺忘的第一步不是取代,而是寬容!

    寬容她因為想念他而痛苦的渾身發抖!寬容她流著淚眼睛裡全是瀕臨崩潰的理智。

    他知道的,如果她不緊緊抱住他,抓住他,也許她就會不顧一切地跑回那個男人身邊了。

    他能寬容她!

    寬容她帶來的疼痛和嫉妒遠比失去她輕得多。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9:28 PM

情牽兩世 前部 51.比刀傷更痛!

    梓郁覺得心要蹦出嗓子眼兒了,他快步越過一直大步向前的承毅,「承毅哥,你不能去!」

    承毅並沒看他,只冷著聲說:「讓開!」

    梓郁沒少聽他冷著聲說話,但這次不同,他冷漠的表象下全是理智消失殆盡的瘋狂。他的冷,遠比他大吼大叫要恐怖。

    自從梓晴跟穆勒回驛館後,他就一直在康親王府裡看著承毅,這當然也是皇上的意思。

    梓晴跟那男人走已經兩天了,承毅哥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說話,梓郁以為他可以挺過來,可以接受這個已無法改變的結果。

    可是,他終於拿起刀衝出去了!

    梓郁絕望地歎息,他一直佩服承毅的理智,現在……只要還是人,就戰勝不了自己的感情!

    理智是後天磨練的,但感情卻是先天存在的。與生俱來,無法控制,甚至無法丟棄!

    「承毅哥,你不能去!」梓郁伸開雙臂攔住他。

    每次看見承毅冷冥的眼睛,他就有種強烈的不安,這種感覺太不祥了。

    「讓開!」承毅的手已經抓向刀柄了,任何攔住他的人都得死!

    「梓郁,讓開!」剛進康王府大門的若鴻驚呼,他真的怕承毅會一刀砍死梓郁。他焦躁地看了眼和他一同來的靖軒。

    靖軒臉色一寒,要出事,要出大事!他果斷地轉身出去,騎馬向紫禁城拚命地奔跑。

    梓郁慘白著臉閃開路。

    承毅的眼神再次越過了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那沒有焦點的眼睛卻那麼亮!他上了下人牽來的馬,用刀鞘狠狠策騎,那馬瘋了一般四蹄騰空,狂奔而去。

    「跟上他!跟上他!」若鴻慌亂的幾乎結巴,上馬的時候居然滑了下蹬,差點摔倒。

    康親王府的侍衛頭目焦急地趕上來詢問:「貝勒爺,我們用去不?」

    梓郁也上了馬,他已經鎮定一些了,「不!你們不要去!不能把事情鬧大!我和若鴻去就好了!」

    若鴻點了點頭。

    兩人再也沒時間多說話,承毅去的太快。

    驛館外戒備森嚴,除了康熙加派來的護軍,穆勒的親隨武士也都全副武裝地準備著。

    彷彿,誰都料到他還是會闖來。

    「承毅哥!」梓郁的馬還沒停就從鞍上翻下來,落地時一踉蹌,剛好抓住了承毅握刀的手。「承毅哥,這樣闖進去……」他瞥了眼人山人海的護衛,「你是見不到我姐姐的!要不,我們晚上來?」

    「讓開!」承毅的眉頭惱怒地皺起。

    晚上來?他怎麼能偷偷摸摸的潛進去?他怎麼能用那種面目面對穆勒?

    梓郁似乎也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默默地鬆開手,讓出路,他痛苦的閉了下眼。即使不看,承毅那義無反顧拿著刀走向擋在他和梓晴中間的武士護衛的神情就好像刻在他心裡似的,無比鮮明。

    他睜開眼,決然地跟在承毅身後。

    若鴻一直沒有阻攔,為了挽回自己的女人而想殺人的衝動,他懂!

    康熙派來的護軍看見承毅都一臉為難的連連後退,終於在他走到他們面前的時候無奈地讓開一條路。

    準噶爾的武士們卻沒那麼客氣了,帶著殺人的荒蠻喜悅紛紛拔出刀!

    穆勒命令放下紗簾,正午的太陽透過輕紗照進來有種朦朧的暖意。

    原本他抱著她在花廳的躺椅裡曬太陽,她卻睡著了……睡吧,睡吧,她終於睡了。整整兩天,她不吃不喝,晚上他朦朧醒來她還在他懷裡忽閃著一雙水漾漾的大眼睛。

    他輕輕地笑了,真想不明白,不喝水,她怎麼還能流出那麼多淚?他動了動腰身,她摟得太緊,有些酸疼。

    他看見那拉圖——他最信任的侍臣匆匆走近花廳。他輕輕抱著她起身,穿過花廳回到臥房,把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

    他愛憐的看了她蒼白的小臉,她……已經好多了。

    這才轉回身走出房門。

    「小王爺,那個……男人拿著刀闖進來了。」那拉圖用蒙古話說。「砍傷了我們十幾個人。」

    穆勒冷笑,外面傳來的混亂剛才他已經聽到了,承毅……他還不死心嗎?

    「他帶了多少個人?」

    「就他一個,跟了兩個來,但沒動手。」

    「在哪兒?」穆勒握緊了王刀。

    「已經向這邊來了,被我們的人擋在二門外。」

    承毅滿身是血,刀上也是血。

    他的傷口又爆裂了,他的血和他們的血混在一起,他的眼睛異樣發亮,讓人有些害怕。

    當穆勒氣定神閒地走出來時,他的眼睛冷酷地瞇了瞇,快步撲過去。

    一直皺著眉跟著他卻沒和他一起動手的梓郁和若鴻互相看了一眼,同時上前一步抓住了他。

    承毅沒有掙扎,好,先不殺他,他還有話和他說。

    「梓晴呢?把她還我!」

    穆勒冷笑,「她又不是一件東西,怎麼還?還有,我正妃的名字你不要隨便叫,非常失禮。」

    「還我!」

    承毅開始掙扎了,梓郁和若鴻明顯吃力。

    「承毅,我最後一次好言勸你,忘了她吧,她原本就不該屬於你。」

    承毅青筋暴起,梓郁到底年輕,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甩倒在地,若鴻臉色發白,死命拖住他。

    穆勒臉色一寒,「我是不會讓你帶走她的。想見她,只能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承毅的臉上沾了血,笑起來的樣子有些駭人。

    「你的屍體?我遲早要從你的屍體上踏過去!」

    「哦?」穆勒冷笑,「你問過康熙嗎?你們有這個實力嗎?別對我挑釁,別逼我殺你!」

    「挑釁?好,不挑釁!今天你和我,只能有一個人活著去見她!」

    「承毅!」若鴻拚命拉住他,胳膊已經要斷了!

    這僵持的詭異時刻,一個侍女匆忙地從內院跑出來,她用蒙古話著急地向穆勒說:「王妃醒了,沒看見您,正在哭鬧。小王爺,您快回去吧,王妃再這麼哭,身體受不了啊。」

    承毅渾身一顫,竟然青著臉倒退一步,這一擊,比穆勒砍他的那刀要重。

    滿人,尤其是皇室,大半都是懂蒙古語的。

    王妃?……她因為醒來沒看見穆勒就哭了嗎?醒來沒看見他……她和穆勒睡在一起?

    他努力的嚥了口唾沫,有血腥味!

    穆勒冷笑著看了他一眼,「承毅,放棄吧。今天我不想殺你,你也殺不了我。她在找我,而我……是不會讓你闖進我女人房間的。」他決然地轉身回去,去見她,他的眼睛裡再也沒有她以外的任何一個人。

    那拉圖領著一大批蒙古武士包圍過來。

    「承毅,不能啊……」若鴻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卻發現原本他無法阻攔的力氣消失了,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承毅的脆弱!

    他……真的受傷了!傷的太重,重到他幾乎堅不可摧的自我保護都崩塌了。

    靖軒帶著幾十個大內侍衛衝進來,他並不是來幫承毅的,承毅的身手他有數,皇上也有數。他們是怕承毅真的觸怒了穆勒,畢竟現在真的和準噶爾宣戰還太勉強了。

    侍衛撲過來,把承毅五花大綁。皇上已經下了口諭,要把承毅拘禁起來,直到穆勒出關。

    靖軒皺著眉,他沒想到承毅竟沒有反抗。靖軒疑惑地看向若鴻,若鴻搖了搖頭,表情慘痛的歎了口氣。

   

情牽兩世 前部 52.如何遺忘

    梓晴緩慢睜開眼睛,乾澀的眼睛又酸又漲,連累了腦袋也又重又漲,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在穆勒的半強迫下,她喝了好多水。他是怕她哭脫水吧?如果喝進去的水都變成眼淚流出去,哪她還需要喝多少水,才能湊夠沖走一切心痛的眼淚?

    天,還是那麼黑。

    自從和穆勒一起睡,房間裡就不曾再點蠟燭了。她需要陷在黑暗裡,好讓他不能看見她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她的胳膊有點麻,摟他摟得太用力,都有些僵了。她吸了口氣,艱難地抬起手,平移胳膊想舒展一下,卻意外的碰見一處**。

    她受驚似的急速收回胳膊,臉上一陣火熱。

    她當然知道碰見的是什麼!

    黑暗中,穆勒呼吸平穩,他的心跳也沒有加速,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體卻一直緊繃著。

    梓晴的心一痛,他一直在忍著吧!她真是太殘酷太自私了!為了抵禦失去承毅的痛苦,她粘著他一刻也不讓他離開。她卑鄙的利用著他,卻也冷漠地忽視著他!

    他是個男人,是個愛著她的男人!

    她日日夜夜摟著他,哭泣著,依賴著,卻沒想過這對他是多麼殘酷的折磨!

    如果放棄承毅已經是個敲定的結局,那麼奉獻給穆勒算是背叛嗎?

    她不是早就決定把她剩餘的一切都奉獻給他嗎?心……心還不行,那……身體呢?

    她的臉又開始熱了,身體微微有些發抖。

    低低的,一直沒動的他說:「不用勉強,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一凜,自從遇見他,他就好像能看穿她的心,一直……

    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他指的「時候」是她徹底遺忘承毅的一天……她沒信心,還會不會有那一天!即使有,如果那一天來的太遲,穆勒,她豈不是要傷他更深?

    穆勒,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她……

    恩情也是一種愛,而且比愛情深厚。

    她緩慢卻堅決地坐起身,輕輕地脫下自己的衣衫,有些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感覺到冷。

    一但做了決定,心反而一片平靜。

    她是他的妻子,已經是他的妻子……她這麼做有什麼錯?!她不用覺得對不起誰!她更不用覺得背叛了誰!

    如果這是背叛,也是對他的報復!她恨他不是嗎?雖然這恨越來越模糊。她寧願恨他!

    穆勒的呼吸有些紊亂,卻還是沒動。

    梓晴咬了咬嘴唇,遺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再接受一個人!

    對不起,穆勒,即使是這一刻,她還是利用了他!

    她有些羞澀地解開他的衣褲,他沒動,她瞥見他幽幽閃亮的眸子。她知道,他又看穿了她!他在不甘心嗎?

    她不允許自己多想,再多想就會退縮!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跨坐在他的腰間,腦子一片凌亂,居然會耳鳴!剛才她不是已經平靜下來了嗎?

    不能退縮!如果今天退縮了,她怎麼面對以後每一晚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如何面對愛著她的他?!

    她咬著牙身體一沉……

    好疼!她忍不住逸出一聲**。第一步……她已經跨出去了!她又離他更遠一點了!

    穆勒猛地坐起身,鉗制住她瘦弱的腰身,這也使他進入她更深!

    不甘心!他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如果這就是擁有她的代價,他認了!

    他翻身重重地把她壓在身下,她因為疼輕輕的顫抖起來。即使只得到了她的身體,他也迷戀,他也渴望!對她的愛如果是個深淵,他早就跌落下去了,哪怕明知會粉身碎骨!

    她弓起身,高高的仰起下巴,不可思議,她**了。穆勒在她**的反應下熾熱的釋放了自己,他渾身是汗,歎息卻滿足地摟緊了她。

    梓晴閉著眼,喘息著,心裡卻輕飄的升起了一絲安慰。原來……屬於另一個男人並不像她想的那麼難!那麼……遺忘,也不該像她想的那麼難。

    他睡著了。

    她坐起身,輕輕地摘下脖子上的水晶玦,握在手心裡。剛才因為震動,它和蒼原之眼發出撞擊的叮叮聲,她有些擔心它被蒼原之眼撞碎。

    傻呀……真傻!它沒有碎,還流傳下去了不是嗎?一直以為這是她的東西,那火熱一刻時聽到的清脆響聲竟然提醒了她,這原本屬於那個男人。

    她胡亂地把它塞到枕頭底下,她已經不應該再帶著它了。她有些迷茫的**著蒼原之眼,如果摘下它不能和相愛的男人在一起,那……她戴著它呀,她和相愛的人在一起了嗎?

    又是一個夜晚,她上床前默默地點了一盞燈放在床頭。

    他要她的時候,她強迫自己睜開眼,雖然艱難。她一次又一次地叫著穆勒的名字,喘息中的呼喚,讓他更加狂亂。

    她並不是要撩撥他的興奮,而是……不想讓自己在這種時候想起另一個男人,她要看著他,喊著他,提醒著自己。

    她不敢想……他是否又一次看穿了她!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9:32 PM

情牽兩世 前部 53.離去

    梓晴有些吃力地端坐在椅子裡,頭上身上的飾物太重了,重的讓她有些臉色發白。

    今天就是要離開京城,跟著穆勒返回西北的日子。

    好!她盼著這一天呢。

    遺忘雖然不像她想的那麼難,卻也不簡單。

    如同在南方過冬的燕子……到了春天仍然要回到北方。穆勒愛她,可是……時間沖淡的並不是對承毅的愛,而是對他的恨!

    她痛恨這種身不由己的感受!

    快走!快些離開!如果時間不能磨滅她的妄想,那就用空間吧!

    穆勒憐惜地撫摩了一下她尖削的下巴,回到家他就要把她喂的胖胖的。「很重?忍一忍,今天全京城的人都要來看我的王妃是多美麗。出了城,就可以拿下來了。」

    她向他微微一笑。

    他滿意地看著她的笑容,無論如何,她又開始對著他笑了。

    儀仗,已經在驛館外等待了。來送行的官員和親貴也從大門一直沿著他們出城的街道蔓延到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

    梓晴被侍女們攙扶著走出來,她看見了梓郁。梓郁的表情很複雜,也很激動,甚至,她好像看見他的眼睛裡有淚光。

    因為是王妃的至親,他被允許站到門口。大公主和順王爺也跟在他身後走過來,對她說些她沒聽進去的話。

    她的眼睛只看著梓郁,彷彿只有他才是她的親人。

    她含著淚的眼直直地望著他,似乎盼望他能帶來什麼消息。什麼消息呢……真是瘋了!到了這一刻,她還在想什麼?

    梓郁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什麼話,眉頭猛地一皺,兩行淚就突兀的出現在他英俊的面孔上。

    「姐……」他的聲音竟然是疲憊的,「一路平安。」

    她也流淚了,木然點了點頭。他要對她說的,只有這一句嗎?

    「你和若羽……」她帶著淚笑了,這個讓她放心不下的弟弟啊,在她離開後,會有人照顧他嗎?

    「老祖宗已經把她指給我了。」梓郁並不怎麼興奮的說,好像在說別人的事。在這生離死別面前,其他事都顯得很蒼白。

    穆勒走過來扶起她的手,把她帶到華麗的近乎奢侈的步輦旁,讓她踩著他的**上去。梓晴動容地猶豫著,他卻微微一笑,雙手托住了她的腰,把她半舉到他的膝蓋上,協助她坐了上去。

    由十六個高壯威猛的武士托抬著步輦,與打扮艷麗華貴的她形成妖異的和諧。穆勒穿著華貴的王袍騎馬走在她前面,身後是看不到末尾的人龍。

    終於,她分享了穆勒的榮耀。

    他說的整個北京並不誇張,所有人都湧到他們的出城路線上,向他們歡呼致意。

    她愣愣地看著這一切,木然地揮著手。

    緊張嗎?興奮嗎?自豪嗎?

    不……

    這麼多的人裡……卻不會有他!

    康熙在城門口送別。

    梓晴發覺他看她的眼神和梓郁一樣,複雜,擔憂,似乎有什麼要說,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已經不需要向他叩拜了,只需微微福身。康熙皺著眉接受了她的道別。

    「小表妹……」他有些苦澀的再次親暱叫她。

    梓晴垂下眼,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她不敢看穆勒,胸口起伏了幾下,終於說出口。

    「好好照顧他。」

    沒人接話。

    康熙又淡淡的苦笑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

    隊伍再次出發了,她不回頭,不留戀,從今以後她就只需看著她面前領馬而行的那個男人,他才是她的丈夫!

    親人、朋友……過去的一切都還在隊伍後面緩緩的隨行,可她能做的,只是向前看!

    城外十里,送行的隊伍就要在這裡與他們分別。從此以後,她就只屬於他。

    梓郁再次催馬近前,可是這次,他緊緊閉著嘴什麼都沒說。

    沒看見若鴻,他在陪著他吧?沒看見也好,就讓他和他隨著將要消失在她眼前的北京城樓一起也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吧……

    從此……他們只是她的回憶!

    她被扶下步輦,在這裡,她要登上一直去向西北的馬車,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混亂,從遠處快速地傳播過來,嘈雜的人聲中,馬蹄聲響尖銳地敲擊著她的神經。那快速馳騁的馬蹄聲……她知道那是誰!

    穆勒微笑著,好像什麼都沒聽見,或者根本不在乎,他走過來,溫暖的手包裹住她開始微微抽搐的雙手。

    「上車吧。」他說,目不旁視。

    當承毅拉住馬,冷冽地原地打了個立柱時,天和地一片寂靜……一切聲響都消失了。只有微微蕭瑟的秋風拂過,幾片落葉飄下。

    「梓晴……別離開我。」他的聲音不響,卻分外清晰。

    不該看!不能看!卻忍不住緩緩地轉過頭……只有一行淚滑落。

    他渾身是血,衣服被撕破了,可是,他堅定的表情,深幽的目光卻好像是從地獄回來的天神。

    他的手上……拿了一把大弓,那持弓的姿勢如同毀天滅地的后羿。

    她笑了,迷戀!是的!她一直迷戀英武俊美的他!

    若鴻臉色蒼白,一隻手捂著肩上的傷口,一隻手提著韁,他的馬跑的不快,他的血一路飄灑過來。

    「承毅……」他跑近,連聲音都是虛的。

    他看見承毅從箭筒裡抽出一支大箭,驚恐地愣住了,沒有阻止,無法阻止!當承毅從被拘禁的地方殺出血路,甚至砍傷他也在所不惜的衝出來的時候,這種不祥之感就縈繞在他的心頭。

    一切……如同早就安排好的,千頭萬緒終於還是要奔向那個早就已經定好的結局!

    快的如一瞬,漫長的又如一輩子……那帶著他的恨,他的愛,他的決心的箭發出震懾心靈的呼嘯,劃破空間,劃破時間向她飛來時,她的心一片寧靜。

    她竟然笑了。

    然後是箭尖刺穿她的血肉、她的靈魂的聲音,居然會那麼響,震得她幾乎暈眩。

    穆勒臉色一凜,還沒來得及拔出刀,已經被她推開了,接著……「卟」的一聲響,來自她身體的溫熱液體噴濺在他身上,帶著濃重的悲哀。

    威力巨大的,是他的恨還是他的愛?

    那箭貫穿了她的胸腔,她沒倒下去,被那支來自他的箭牢牢地釘在馬車的車柱上。

    誰也不敢觸碰她和那支箭,那樣只會加速她的死亡。

    她的頭再也無法支撐沉重的飾冠,虛弱地一歪。鑲滿寶石的飾冠滾落下來,在地上摔碎了,各種寶石散落一地,在秋天溫暖陽光下發出五彩絢爛的光線,好美……

    天和地……好美。

    天和地之間的他……好美。

    他在馬上巋然不動,拿著射殺她的弓的手徐緩的放下,他看著她,微微笑了。

    她也笑了。

    寧可殺了她,也不會讓她和穆勒走……這的確是他愛的方式。

    她安然地笑著,只有她離去,才是一切人的解脫。

    更是她的解脫!

    她看著承毅,從此……不用再因為恨而恨,她轉回眼光,看著僵立在身邊的穆勒,也不用再因為愛而愛。

    靠近他的手已經無法抬起,她用溫柔地眼神看著他,「穆勒……你相信命的吧?你相信有來世的吧!」

    穆勒身體搖了搖,眼睛裡的絕望加深。

    「這一世……請別責怪我。」

    她用另一隻手奮力抓下蒼原之眼,交到他手中,因為震動,血濺出來,覆蓋了他手中的寶石。

    她向他一笑,蒼原之眼……並不屬於她。

    「梓郁……」她呼喚,當生命從她身體裡流失時,命運的答案卻明晰起來。原來,後世的她心口上的紅印是承毅留給她的最後傷痕。

    梓郁麻木地快步走過來,險些跌倒。

    她從懷裡掏出水晶玦,那是她割捨不下的情愫。

    「以後……」她不得不深呼吸一下,進入胸腔的氣已經變少了。「你的後代裡哪個女孩子胸口有紅色印記,就把這個給她,讓她以『梓晴』為名。」

    她為自己留下了命運的線索!原來……原來……結局竟然是這樣。這樣的結局卻也是一個開始。

    該交代的,該留下的……都完了。

    她再次看向承毅,那是沒有負擔沒有恨的眼光,他愛她,他恨她,他也解脫了她!

    下一世……沒有他。

    生和死就差那麼一絲絲的時候,她心裡剩下的……還是對他的愛!

    她面帶微笑的向他伸出手,血因為這個動作而更加洶湧地汩汩流出。

    他下馬,臉色平和的幾乎安詳,似乎帶著某種決心。

    他走過來,向著她的方向……

    秋風吹起她的飄散的長髮,有幾絲拂在穆勒身上。

    穆勒渾身晃動一下,想動,沒動。如同蒼原之眼不屬於這個女人一樣,這個女人也不屬於他!

    這就是命運對他的安排嗎?!

    承毅已經走到她面前了,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兩個人都微笑了。

    死亡,能結束一切的吧?

    他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血跡,每一下都那麼輕柔,他的眼睛裡,深深濃濃的……全是他的愛!

    他的生命裡……殘存的只剩下他對她的愛。

    這愛大過了他能想像出的一切!

    大到了他不惜殺了她而留住她……

    她笑著看他,他的眼睛……原來那記憶深處的眼睛是她生命中看見的最後景象,怪不得會那麼悲哀。

    當他的唇溫柔覆蓋她的唇時……她的呼吸在他的吻中停止了。

   

情牽兩世 後部 1.如果一切重新開始

    輕輕的……流下一行淚……

    她只剩下這一行淚了!

    愛與恨,她愛的人與愛她的人……都在那淒絕的一吻中消失了,她除了胸口穿骨透肉的刺痛還剩下什麼?

    只這一行淚!

    「嘀……嘀……」

    什麼聲音?好像是某種電子儀器。

    她緩緩地睜開眼,看見白白的頂棚,脖子有點僵硬,轉動有些困難,她只能轉動眼珠,於是看見窗外熾烈的陽光,大樹,高樓……

    她回來了?這裡是醫院嗎?

    驚奇嗎?振奮嗎?

    不……

    冥冥中,她好像有明確的預感,她能回來!

    時光的倒轉,只是為了解開心頭的謎題吧!

    讓她知道前世到底欠了東旭多少!讓她再也不要對記憶深處的眼睛以及眼睛的主人執妄的追念!

    她又緊緊的閉上眼……這一世裡沒有承毅,也好,也好。如果一切能夠從新開始,沒有他也好!一開始出現在她生命裡的就是東旭也好!

    開門聲,然後就是一陣噼啪的聲響。

    「你差不多了吧!」是孟琳略微刻薄卻特別親切的聲音,「都兩月了,鄭梓晴你也該折騰的差不多了!你再這麼給我裝植物人,估計等你醒過來,我們都沒一個活的了,都被你累死!」

    她沒睜眼,想笑,忍住了。

    真好……聽見朋友的聲音真好,她忍不住一直這麼沉默的聽下去。

    「你真能聽見我說話嗎?大夫是說你能,讓一直對你說,但我估計夠嗆。你要真能,早該被我煩死了,不喘氣了。哦,對了,也早該被李東旭膩味死!他說那話,我都不能聽,我一聽就渾身直哆嗦!難為他怎麼好意思說的出口!」

    臉上一涼,被輕輕地擦了一擦,然後敷上冰冰的東西,應該是面膜。

    「我得勤給你美容美容,現在能勾住李東旭的全憑這張臉了!你要是錯過了他,死了也得後悔的活過來。呃……鄭梓晴,如果我告訴你李東旭要和別人結婚了有用沒?聽到沒?給點反應?」

    唉,孟琳……

    兩個月?她昏迷了兩個月了嗎?

    面膜被揭去,孟琳還在繼續著美容服務,手勁大了,臉上的肉有點疼。

    她的眉頭微微一皺,卻被孟琳敏銳的發覺了。

    「梓晴!你皺眉了?你有反應了?」

    不想再嚇她,梓晴睜開眼,卻看見孟琳的表情由驚喜變成哭泣。

    「梓晴……」她用力地撲到她身上抱住她,壓得她有點疼。「你醒了,你醒了!」

    「啊……」本想調侃她幾句,告訴她胖了,重了,她一撲上來她就感覺到了,結果就只發出一個支離破碎的音節。

    是太久沒說話了?

    孟琳一邊哭,一邊穩定著自己的情緒,擦著淚,「要喝點水嗎?」

    梓晴點了點頭。

    孟琳熟練地按了床邊的一個按鈕,半張床便升了起來,她變成半躺了。喝了水,她再試圖說話,還是不行。

    「應該是太久沒說的原因。」孟琳對她醒過來已經很滿意了,知足的說。「我去叫大夫,通知你家人,李東旭……該通知的都通知啊!」

    看著大夫、護士進來,對她做著各種檢查,孟琳一直在病房門口打電話,梓晴笑了,一切……已經從新開始。

    她又是鄭梓晴了,而她又是孟琳了……

    她的未婚夫……是李東旭。

    她感覺到胸口有點壓抑,是那塊水晶吧。心好像猛地被針刺了一下,疼,卻不至於無法忍受。畢竟關於「他」的一切都成了過去,甚至是歷史。

    她摘下了水晶玦,從此,它也是回憶,她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就讓一切的愛和恨都隨著時間流走吧。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3 09:38 P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3 09:50 PM 編輯

情牽兩世 後部 2.聲音

    場面十分混亂,人多的漫到走廊上,護士長親自上陣維持秩序。

    鮮花,人聲……不停的有人擁抱她,拉她手。

    梓晴微笑著看著她的親人們,多奇妙,這些人包括她自己都成了梓郁和若羽的後代。撮合他們果然值得啊。

    人聲又高了幾分,護士長也把聲音拔得更高了,「安靜!這是醫院!安靜!」

    人群讓開一條路,東旭就在祝賀聲中快步走向她。

    梓晴愣愣的看著他。

    她喜歡這樣的東旭,沒為她傷過心的他!

    「梓晴!」他抱住了她,好熟悉的懷抱……他竟然哭了,「你醒了真好!醒了真好。」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裡,她感覺到了他的激動。

    東旭……這一生,決不負你。

    「東旭,梓晴還不能說話啊。」梓晴的媽媽有點擔心的說。

    東旭快速抹了下臉,把淚水擦去,平穩了一下情緒才看向她,「沒關係的,應該是太久沒說話。明天專門找大夫看看。」

    他又轉回眼來看她了,那專注的眼神,黑黑眸子中化不開的深情……居然經過一個輪迴都沒有改變!

    如果,她不曾經歷了那麼多的傷心絕望,就不會體味出他的執著,他的摯愛!

    她輕輕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上一世總是他拉著她的手,現在,換她不鬆開!

    以前她總覺得他是來討債的,纏的那麼緊,愛的那麼癡……讓她都有些無法適應,現在她懂了,他的確是來討債的,討還她欠穆勒的情債。

    東旭有些震動地看著她,突然有點心痛,是因為她的眼神嗎?那含著笑卻滿是傷感的眼神為什麼他會覺得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她不曾用這麼深情的眼光看過他……好滿足!

    晚飯只能喝粥,梓晴有點掃興,很多東西想吃呢,但以她現在的腸胃情況,這幾天估計都沒什麼口福了。

    因為躺了太久,手和腳的肌肉有些僵硬,她根本握不住勺子,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東旭不管不顧的摟著她的肩膀,一口一口耐心的餵她吃,連她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卻置若罔聞。

    是啊,他對她的好,一直都是那麼直白坦蕩的。

    人終於都**了。

    也許是為了給她和東旭製造單獨的相處時間,連爸爸媽媽和孟琳都走了。

    她躺在東旭的懷裡,他摟得她那麼緊,小小的病床居然綽綽有餘的容納了他和她。聽著他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她的心彷彿也受到了這穩定的撫慰。她覺得無比輕鬆,今生,她就要在這個溫暖的懷抱裡安穩的度過!

    三個人的愛情太沉重,最後,全都受了傷。

    遇見穆勒的時候,她就想,如果一開始出現的就是他該多好,嗯,真的很好。

    現在她和他的愛再不是命運糾結成的一團亂麻,而是由她和他兩個點連成的簡單明晰的一條直線。

    就這麼簡單的相愛著真好。

    她抬起頭看他,他閉著眼,還是那麼漂亮。

    感覺到她的注視,東旭睜開眼,又是那種讓他心痛而熟悉的眼神。

    「怎麼了,梓晴?」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輕輕的吻了他的臉頰。

    他渾身一震……

    做了很多檢查,梓晴有點累,結果也出來了,聲道、大腦全都沒有問題。

    那……有問題的是心?

    心?

    所有人都自我安慰的說不要緊,一定是車禍嚇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可是,她卻明白……

    那支箭留下的傷痕,即使經過輪迴還是印在了她的心口上方,隱隱作痛。那支箭帶來的心傷……或許才是真正的原因。

    心太疼就會影響到聲音嗎?

   

情牽兩世 後部 3.就做陌生人

    經過復健練習,梓晴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讓她滿意的是,腿居然變細了,更好看了,也算一點點福利吧。

    除了說話,她已經完全康復了。

    明天就是她出院的日子,她默默地坐在床上,出了院,生活……真正的開始了。有點茫然,卻充滿希望。

    有人敲門,「請問,是鄭梓晴小姐吧?」

    一個高瘦的男人走了進來,西裝筆挺,十分好看。

    梓晴鼻子一酸,他?若鴻?!

    「來了好多次,第一次看見你醒著的樣子。」他說,態度親切,可是,他看她的時候禮貌坦率,眼睛裡卻沒有若鴻那種讓她心痛的癡戀。

    他在看的……是一個陌生人。

    「我叫俞凱,一直負責你的事。能醒過來太好了,莫總也知道了,讓我代轉問候……」

    她看著他,並沒聽他在說什麼。

    真好……這一世遇見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傷心的!

    不傷心的孟琳,不傷心的俞凱,不傷心的東旭……不傷心的她自己!

    她是不是可以直視他的眼睛?是不是不用對他總是抱著絕望的內疚?

    是的,是的!

    「鄭小姐?你在聽嗎?」俞凱疑惑地看了看她,「只是不能說話吧?聽力沒問題的吧?」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鼻子酸,但她不要哭,她再也不要哭了,這一世,在這些不傷心的人中間,她要微笑而活!

    孟琳慌慌張張走進來,手裡拿了一堆票據,看見俞凱一皺眉,不怎麼客氣的說:「來的正好!這一堆都拿去!出院的手續麻煩得要死,你們早知道我們明天要走,該早點來辦妥,害得我上上下下跑了好幾趟!」

    「這不是來了嗎,時間夠的。」俞凱和孟琳似乎很熟,彼此都不算客氣。

    梓晴微微揚起了嘴角,看著這麼和俞凱說話的孟琳,心裡的某一些傷痛又癒合了,自從回來,她的心一直在變輕,少的是負擔和痛苦,太好了。

    「那趕緊去啊!這都下午了,一會兒就截止辦理手續了。」孟琳翻著白眼,俞凱不怎麼高興卻還是接過票據走了。

    孟琳回頭看見梓晴深幽的眼神,以為她是疑惑,解釋說:「他是撞你那人的助理,一直負責你的醫藥費,這次估計還得來和你談賠償的事。」

    梓晴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孟琳坐在椅子上,「照說他也算個帥哥了吧,我看見他就煩,就想呲他幾句。奇怪不?」

    梓晴抿嘴笑了,不奇怪。

    正說著俞凱已經回來了,進屋就沖孟琳撇嘴,「都辦完了,很簡單啊,根本不用上上下下的跑。」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笨?」

    「我可沒這麼說。正常點的人都不用跑好多趟的吧。」

    梓晴無聲的笑了,那麼開心。

    俞凱的眼裡只有孟琳,雖然吵著鬧著,她的眼裡也只有他。

    「不和你說了。今天我一是來辦出院的,二是來談賠償的。」他轉過臉來看梓晴,眼睛裡的笑淡了。

    「鄭小姐,你們家人與我們達成了和解協議這你知道的吧?」他公事化的問,禮貌卻疏遠。

    她點了點頭。

    「我的電話你這位朋友有,你什麼時候方便了,提前一天跟我預約,來公司我們詳談。」

    「憑什麼去你們公司?賠禮道歉應該是你們上門!」孟琳又挑理了。

    「這位同學,裡面的手續很多的。要簽一些協議,還要有律師在場,公證,開支票,事多了。不在公司,難道折騰好幾趟啊?」

    「你們打算賠多少錢?」

    「你是當事人嗎?也不是監護人吧?」

    「問問還不行?不說拉倒。」

    梓晴默默的看著,前一世彼此折磨的兩個人也許還沒發覺彼此朦朧的愛意。每一句吵嘴的話,每一個互相看的眼神……這一世,他們會幸福的相愛吧?

    「鄭小姐。」他瞪了孟琳一眼以後又看向她了,「記得要提前一天啊,哦對了,要在工作日啊。」

    梓晴點了點頭,笑了。

    俞凱,就用這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她吧,就做陌生人吧。

    上一世她欠若鴻的太多,傷他太深,也許他也發誓這一世遠離她,遺忘她吧。

    心,還是有點酸,不過……太好了。

   

情牽兩世 後部 4.就算他出現

    梓晴有點緊張地看著華麗的辦公大樓,門口的保安在打電話核實她的身份。這就是俞凱他們公司?屬於那個撞了她的肇事者的公司?怪不得他們能讓她住那麼好的病房了……

    「小姐,可以進去了,12樓。」保安有禮貌的說,為她開了門。

    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公司,她強裝鎮定,還好,今天穿的不跌份,但和在這裡工作的女人們相比就顯得稚嫩很多,一看就不是屬於這裡的。

    本來應該是爸爸或者東旭陪她一起來的,可是東旭出差了,爸爸臨時有事,就連孟琳也因為有考試不能陪她,只能一個人來了,真有點膽怯呢。

    隨大流找到電梯,到了12樓居然已經有一個看上去就很精明強幹的秘書小姐等在電梯口了。她幾乎一眼就把她挑出來了,也是啊,她穿的確實不像在這裡上班的。

    「鄭小姐嗎?」秘書小姐有禮貌的微笑。

    梓晴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她把她領到了一間辦公室,俞凱坐在辦公桌後面輕鬆的和一個律師樣的人談著什麼,看見她來了示意她坐在他對面,律師的旁邊。

    律師拿出一疊東西遞給她,讓她仔細看清楚,同意就簽字。

    基本上就是一些和解協議,一次性付她十萬元,然後她放棄起訴權什麼的。

    其實她也有責任的,過馬路沒好好看車,人家對她也夠意思了,出了醫療費還賠償。

    「可以嗎?」俞凱一邊看著電腦屏幕一邊問她。

    她點了點頭。

    「莫總剛開完會,我們過去吧,面對面把協議簽了。」他站起身,律師也跟著起來。

    繼續上樓,16樓更豪華了,這裡走動的女人也更有氣質,其中一個還貼心地對俞凱說:「還在會議室呢,馬上出來。」

    梓晴感覺她們也在打量她,有點窘。

    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些手裡拿著文件的男女簇擁著一個高挑的年輕人從房間裡出來,爭相向他請示著什麼。

    「莫總。」俞凱也跨前一步,「人來了。先把協議簽了吧。」

    「嗯。」

    俞凱一側身,梓晴便與莫總面對面了,「就是她。」

    梓晴木然地看著他,他也在看她。

    從他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她就已經把他認出來了,淡定的高傲,冷峻的氣勢,沒變,一點都沒變,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衣服變了,髮型變了,但那深邃冷冥的眼睛,俊美剛毅的容貌,淺笑著拒人千里的傲慢沒變。

    她瞥開眼,他也繼續向前走,再也沒看她。

    承毅……這一世還有他又如何?再相遇了又如何?沒意義,她決定不愛他!

    愛上他的苦,愛上他的痛……她已經沒勇氣再嘗試了,這個穿著講究的有錢男人不是承毅,他也是一個陌生人,她還有避開他的可能!

    如果愛上他是一切苦難的開始,現在,她還有機會遠遠跑開。

    這一世,她是屬於東旭的!

    她坐在他對面的沙發裡,不看他,過了今天,她再也不要看見他!

    如果他的出現是老天爺給她的考驗,她一定要及格!愛情就是點對點的,今生,她命運的另一點就是東旭。

    她對承毅的愛……結束在那一箭裡,結束在那個已經消逝的時空。

    彼此交換了文件,再簽名,收下支票。她面無表情,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手。

    「你還不能說話是吧?」他說話了。

    她沒反應,第一次,她覺得不能說話也很好,她可以名正言順的不理他。

    「我叫莫輕揚,回頭秘書會給你一張我的名片,有需要幫助的可以聯繫我。你不能說話的問題,我叫俞凱再聯絡一些知名的心理醫生,希望你盡快康復。」

    她還是沒反應。

    俞凱輕咳一聲,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難得莫總也有碰釘子的時候啊。

    「走吧。」他招呼梓晴,忍不住著意看了她一眼,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點特別,居然正眼都不看莫總,還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有意思。

    出了辦公室的門,接到命令的秘書已經鄭重的拿著一個精緻的小名片盒往梓晴手裡遞。她有心不接,又不忍讓秘書小姐下不來台,就好像有刺扎手似的捏在手裡。

    「我就不送你了,前面的電梯直接下一樓,可以的吧?」

    梓晴點了點頭,電梯口就有一個垃圾桶,她直接把名片盒扔進去了。

    聯繫他?

    這輩子她都不會!

    一直站在那兒觀察她的俞凱一臉促狹的笑,哦?萬人迷莫輕揚莫總的珍貴名片被這個小姑娘當垃圾扔了,快去告訴他,打擊一下表哥的自尊心!

    他笑不可抑地向莫輕揚的辦公室走。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6:48 AM

情牽兩世 後部 5.謎樣王墓

    孟琳的家離梓晴家非常近,吃過晚飯孟琳通常是要來找她玩一會兒的,有時候還一起出門去。

    已經九點多了,梓晴以為今天她不會來了,洗好澡上床看電視,沒想到孟琳還是來了。

    她一臉莫名其妙地坐在梓晴對面,「你說俞凱是不是個怪人?」

    梓晴看著她微笑,怪人?這個「怪人」怕是來償還若鴻欠廖小苓的情債的。宿命這種東西,其實很公平。

    「剛才他還特意找我家來了,給了我幾張展覽的VIP門票,他就算要給,也該給你啊。」

    梓晴笑著用手比了一個心的形狀。

    孟琳嗤笑,「你說他想追我啊?不可能。他和咱們根本不是一路人,攪和不到一塊兒去。人家是什麼公司的副總,咱不過就是個畫畫的。想想也不對啊,還有比你和李東旭更不是一路的嗎?」

    「……」

    孟琳的刻薄會不會也是債?

    「我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就感覺怪。說不出來那種感覺,簡單點說,就是潛意識要離他遠點。」

    梓晴垂下眼,上輩子……若鴻傷廖小苓很深吧?

    「不說他了,不過他給的這個票還真不錯呢。好像是新出土的一個墓葬,在其他地方展出的時候非常轟動,聽說非常值得一看。他們公司冠名的,所以有票。咱倆去嗎?」

    梓晴點頭,去,幹嗎不去?休學在家也挺無聊的。

    所謂的VIP門票就是沒向大眾開放的時候讓少數的人先進去參觀。所以她和孟琳走進展館的時候發現講解的小姐比來參觀的人多。

    一個穿著制服的漂亮姑娘迎上來,十分慇勤的引導著她們。「這次展覽的主題是『謎樣王墓』。圍繞著這個墓葬有三個不解之謎。」她的聲音非常悅耳,梓晴也一臉好奇地跟著她,仔細的聽她講解。

    轉過大大的廣告屏風,就是一個兩人高的玻璃櫃子,裡面架著一件鎧甲,在燈光的點綴下,那甲冑威武莊嚴。

    「這件是墓主人的陪葬物品,專家確認是康熙年間正黃旗都統的戎裝。」

    梓晴的身體無法控制的一搖。

    「這就是第一個謎。清朝正黃旗的都統一般都是由近支親王擔任,如果這件鎧甲真是墓主人的,他應該是與康熙血緣很近的親王,但整座墓並沒有說明他身份的隻字片語,墓葬被發現時,外型只是一座普通的丘陵。」

    「墓主人是三十左右的男性,根據陪葬物品判斷,應該地位尊貴,歷史學家反覆考證,墓主人有可能是康熙年間康親王的父親。」

    父親?

    「康親王是康熙比較喜愛的侄子,十歲承襲親王爵位,他的父親還沒有來得及晉封親王就在與準噶爾的戰爭中殉國,所以康熙一直對這個侄子關愛有加。」

    殉國?沒來得及晉封……

    「請這邊看。」講解小姐把她們領到左邊的一組展櫃,「這是全墓葬唯一一副描繪人物的畫像,是墓葬的第二個謎。這副畫像並不是正裝畫像,繪畫手法也不同於清朝康熙年間的傳統方法,略顯稚嫩。」

    那副畫……那副出自她手的「手繪照片」。

    經歷了幾百年,紙質已經發黃,顏色也剝落了,可是她和承毅的樣貌,他和她甜蜜的神情還是那麼栩栩如生。

    「請仔細看這副畫的左下角,這裡已經殘缺,而這一塊染上的褐色液體應該是血跡。專家推斷,這副畫應該就是墓中男女的畫像。殘缺的角落是被利器劃破的,應該是墓主人臨死前一直帶在身上,所以會沾染他的血跡。」

    他的血跡?一直帶在身上……臨死前?

    她木然地聽著,除了看和聽,其他感覺都罷工了。

    「莫總。」講解小姐加重笑容,突兀地中斷解說。

    梓晴並沒有看向帶著工作人員走進來的莫輕揚,她的手撐在展櫃的玻璃上,渾身不停顫抖,玻璃上留下她手裡熱度印成的霧氣。她的眼睛帶著淡淡的水氣看著那副殘缺了的畫,卻沒有任何表情。

    「很喜歡這副畫?」他走近她。

    她還是沒看他,現在她不能看他!為什麼,為什麼在揭示命運答案的時候會碰見他?!

    他似乎對她默默的抵抗習以為常,毫不介意的低聲說:「我也喜歡。」

    淚水,就要湧出來,不能!她不是決定再也不為他而哭了嗎!

    「可以繼續了嗎?」講解小姐請示說。

    莫輕揚點了點頭,卻沒有走開,跟他來的工作人員只好一臉無奈地跟在他身後。

    「請這裡。」講解員白手套一抬,讓他們看整個展廳正中間的巨大密封玻璃櫃。

    要看清櫃裡的展品要登上鋪著紅地毯的台階。梓晴不得不拉住孟琳的胳膊才走得上去。

    大如房間的櫃子裡,是兩具屍骨。

    即使只殘存了骨頭,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那高大的男性骸骨的胳膊緊緊攬住嬌小的女性骸骨,因為沒了血肉,感覺他們的骨頭都**在了一起。

    「這是墓葬的最大謎團,也是最浪漫的。」小姐煽情的說。「我國出土的夫妻合葬墓,都是同穴不同棺的,只有這一座,是夫妻合棺,而且屍體的擺放姿勢也是絕無僅有的。為了讓大家看清屍體特異的放置形態,主辦方脫去了墓主人的華麗葬衣。現在可以清楚的看到,墓主人是摟著妻子的。」

    血,讓太陽穴漲的非常疼,頭也變重了。

    「專家也曾考慮,這副女性屍骨是墓主人的陪葬人員,畢竟以往能在主棺裡的一般都是陪葬的奴隸。可對這副女子屍骨的衣飾研究的結果,她一定是墓主人的妻子。這是歷史上罕見的夫妻合棺墓葬。」

    「這個墓葬最浪漫的地方,請看,女主人屍骨上依稀殘存了些肌肉組織,說明屍體曾經過防腐處理,可是男屍卻沒有。這說明女子是死在男子之前的。墓主人非常愛他的妻子,保存了她的屍體,不久之後他也殉國,二人同棺合葬。」

    梓晴腿一軟,血管裡的血似乎漫溢出來,猩紅一片然後就是絕望的黑暗。

   

情牽兩世 後部 6.條件

    梓晴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掩住眼睛,似乎是無法面對這跨越時空的愛情結局,又似乎是想按住將要湧出來的眼淚。

    「醒了嗎?」她再熟悉不過的,低低的,有些性感的自信聲音。

    她更不敢睜開眼睛拿開手。

    「梓晴!」孟琳卻讓她無法防備地一下子拉開她的手,失去阻擋,淚水果然湧出來了。「你按著眼睛幹什麼?咦,怎麼還哭了?嚇的啊?那骷髏是有點嚇人,還挺噁心。」

    梓晴實在忍不住要瞪她一眼,結果……卻先看見了莫輕揚。

    是的,莫輕揚。

    怎麼可能還能看見承毅,他以他的方式殉了情。這種死法的確很適合他,他寧願死在戰場上,也不會軟弱到自殺在她屍首前。

    是誰殺了他?誰能殺了他?是穆勒嗎?

    這就是結局嗎?她原本以為一甩手離開就可以迴避的結局?

    避不開,命運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如果真是穆勒殺了承毅……那可憐的穆勒,她死了,他也死了,只剩他滿手沾著血腥活下去。她能體會的,死了的人其實比活著的要幸福。

    「我給東旭打電話了,他來接你。」孟琳皺著眉,「看吧,他肯定得埋怨我。」

    「你好點了嗎?」莫輕揚說,果然她又別開臉,故意不看他。她是在怨恨他撞傷她,讓她不能說話嗎?

    有人敲門進來。

    「莫總,您看這宣傳冊小樣,如果可以,就大量印發了。」一個工作人員進來說。

    梓晴這才發現她是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實在很沒樣子,趕緊起身坐好。

    「啊……」工作人員小聲驚呼了一下。

    「怎麼了?」莫輕揚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她。

    「莫總,你覺不覺得她很像畫裡的女子?」工作人員手指點著宣傳冊上大大印著的圖案,是那副「手繪照片」。

    莫輕揚的眉頭皺起來,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畫,笑了,「很像。」

    「而且……而且……」工作人員嚥了口唾沫,瞟著莫輕揚,「莫總,我們設計部早就發現這畫裡的男人和你很像……當然,你比他帥。」

    這個馬屁拍得生澀,讓莫輕揚忍不住抿了抿嘴。

    梓晴再也無法聽下去了,起身就走,速度快的幾乎是衝出去的。

    孟琳一臉疑惑地跟著她,「你怎麼了?跑什麼?不等東旭了?」

    梓晴一路跑,盡全力跑,她怎麼才能逃開他?怎麼才能逃開這命運?

    跑出展館,她望著四周摩登現代的建築大口大口呼吸著!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經在2007年了,生命重新開始了,命運一定也重新開始了!她不可能再那麼傷心!

    她已經看見東旭的車開進停車場,她跑過去。

    什麼是今生?今生就是幸福的和東旭一起生活!

    她撲進東旭懷裡,緊緊摟住。

    東旭剛下車,沒防備她一下子撲過來,身體撞在車上,連報警器都響了。周圍的人好笑地望著他倆。

    「怎麼了,梓晴?」他不管,也同樣摟緊了她。

    安全了,安全了,在這副胸膛裡,只要堅定的愛著他不動搖就安全了!

    梓晴把臉埋進他的懷裡,搖了搖頭。

    「哎呀~~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麼往死裡麻應人啊!」孟琳受不了的說,一路跑來還有點喘。「李東旭,趕緊騰出一隻手關一下報警器好嗎?你老婆進步了,比以前還會撒嬌,看了眼骷髏就嚇成這樣,你別說是我帶她來,讓你寶貴的老婆嚇暈,我看她就是裝的!肉麻死了你們倆,鬆開一會兒行不行啊?鄭梓晴,你那樣還能呼吸嗎?」

    奇異的,孟琳的刻薄話竟讓恐懼消退了些。她忍不住笑了下,抬起臉,是有點喘不過氣。

    看見她笑了,東旭才展開眉,關了警報器,看孟琳。

    「我佩服你。」他有些揶揄地笑道。

    「佩服我什麼?」孟琳才把氣喘勻。

    「你的肺活量唄,就算是我,一路跑過來也不可能不中斷的說那麼長一段話。」他呵呵笑起來。

    「德行。」孟琳也忍不住笑了。

    看著他和她的笑容,梓晴輕輕地長出一口氣,她在害怕什麼?不會的,悲劇早就已經結束了。所有人都在笑不是嗎!

    莫輕揚和俞凱身後跟著幾個設計師從大門裡走出來,好像在商量著什麼。

    俞凱大踏步地向孟琳走過來,莫輕揚和設計師緩步跟在他身後。

    看見莫輕揚,東旭微微點了下頭。

    他倆認識?梓晴有點擔憂,宿世的仇敵還是陌生一輩子才好。

    果然,東旭不怎麼喜歡莫輕揚,而莫輕揚看見他也不高興,勉強的點了下頭以後就各自轉開目光。

    和孟琳搭了兩句話沒得到回應的俞凱轉而對梓晴說話了。

    「鄭小姐,我們的設計師提出了一個新方案,你能不能和我們莫總一起照一張宣傳照,因為你倆的確有點像那幅古畫裡的人。把你們的照片和那畫做個對比,這個賣點一定非常轟動。酬勞方面,我們可以提供一次去美國治療你失語症的機會。」

    梓晴想也不想直接搖頭。

    俞凱有點驚訝,頓了一頓才繼續說:「你別急著答覆我,再考慮一下吧。條件已經很優厚了。」

    東旭為梓晴開了車門,不怎麼感興趣的淡淡替她回答:「再說吧。」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7:00 A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4 07:01 AM 編輯

情牽兩世 後部 7.拍照

    梓晴披頭散髮地邊看電視邊吃早飯,鄭媽媽走過來給她添了一碗粥,看了她一眼說:「你快點吃,吃完打扮一下,一會兒俞副總要到咱家來。」

    梓晴嚥了口油條,俞副總?一時想不起是誰。

    「就是一直負責你醫藥費的那個年輕人。他昨天給我和你爸打電話,說只要你肯給他們公司拍一張宣傳照片,就提供一次去國外治病的機會。我們答應了。」

    梓晴使勁搖頭,用手拍桌子,跺腳,這時候不能說話急啊!

    「別耍孩子脾氣了。」鄭媽媽對她的強烈抗議不屑一顧。「多好的機會啊?!就是拍張照片,人家就負責送你去看美國的權威。你和東旭畢竟還沒結婚,讓他出錢看病也不合適,難得的好事,就這麼定了。」

    梓晴還是反應強烈。

    「聽話!自己的病自己怎麼就不著急呢!眼看要和東旭結婚了,就這麼把你嫁了對不起人家啊,趕緊把病治好!乖啊,從你出車禍,昏迷,這幾個月我和你爸操了多少心,晚上都睡不著覺,頭髮都白了!好不容易醒了吧,又不能說話……孩子,別再讓我們難受了。」

    說著還用手擦眼睛。

    梓晴洩氣地垂下肩膀,媽媽的殺手鑭她抗不住啊。

    莫輕揚……他……一直知道怎麼才能有效的達成目的。

    簽好合同,俞凱滿面笑容。「鄭小姐,今天中午我請你和孟琳吃飯吧,算是慶祝。」

    梓晴含笑看他,慶祝?任何機會都能成為他見孟琳的借口吧。看著帶笑給孟琳打電話的他,她的心裡湧起的竟是希望,竟是欣喜。

    加油,俞凱!好好的愛孟琳,好好的愛自己,幸福的生活著!把上輩子若鴻欠廖小苓的愛雙倍、三倍的還上吧!

    俞凱請客吃川菜,因為孟琳喜歡吃辣的。

    梓晴喝著飲料,笑著看他們倆。

    俞凱給孟琳夾了一塊魚,結果孟琳嚷嚷起來了。

    「拿走,拿走!我不要!別用你的筷子給我夾菜好嗎?噁心死了!」

    「這是公用筷子,而且,我也沒病。」

    「有沒有病是能用眼睛看出來的嗎?拿走,反正我不要!」孟琳不領情地把魚又甩到俞凱的盤子裡。

    這回輪到他嚷嚷了。

    「我給你夾魚用的是公用筷子,你甩回來確實是用你自己的筷子!」

    放下杯子,梓晴看著像小孩子一樣爭執的兩個人,他們戀愛的方式好奇怪,而且怎麼都變得這麼多話?也許……上輩子他們愛的太沉默,太複雜,所以,這一世他們決定愛的簡單、幼稚吧。

    記憶中那個總是繃著臉,眼睛裡全是傷的若鴻,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表情豐富,很可愛……也很搞笑。

    她忍不住笑出聲。

    吵嘴的兩個人同時停下一起看她。

    「你聽見沒?」

    「聽見了,她笑出聲了。」

    俞凱撇著嘴點頭,「大夫說的沒錯,聲帶沒問題,是心理有問題。」

    孟琳聰明地眨眨眼,「你說,咱們把她推到井裡,她一急喊救命,是不是病就算好了?」

    「想法不錯,可以試一下。但必須是在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知道沒危險估計是沒效果的。」

    梓晴怨恨地瞪著他倆,到底是做過一世夫妻的人,一樣陰損!

    俞凱掏出PDA看了一會兒,「鄭小姐,今天是星期三,莫總星期五下午有半天空閒,就定那天拍照吧,我會來接你的。如果臨時有事我再通知你。」

    梓晴點點頭,拍完照……就再也不用見面了吧。

    孟琳邊吃菜邊說話,兩不耽誤。「你別總叫她『鄭小姐』,彆扭死了。叫她名字吧。對了,梓晴,這事你和李東旭說了嗎?」

    梓晴皺眉搖了搖頭。事發突然,又在媽媽的威逼之下,而且她現在說話也不方便,就沒來得及和他商量。

    「我給他打電話替你說吧,你發短信也麻煩。」孟琳已經開始掏手機了。

    孟琳替她說……也好,真讓她自己和他說,心裡竟然會怪怪的。

    「李東旭?嗯,是我。照片那事你丈母娘做主已經簽合同了。啊?嗯……等等。」她把手機從耳朵上拿開,對俞凱說,「他要求絕對不能拍婚紗照。」

    俞凱嚥了口菜,「那當然。」

    「東旭,嗯……對。星期五下午吧……好。」掛斷電話,孟琳撇嘴,「你未婚夫肯定是狐狸加獵狗轉世的!既狡猾又護食!他要陪你一起去拍,生怕你被誰佔了便宜似的。」

    梓晴使勁翻白眼瞪她。東旭才不是狐狸、獵狗轉世的呢!也許……冥冥中他覺得該緊緊抓住她吧。

    「其實他不用擔心。」俞凱瞥了梓晴一眼,「莫輕揚不喜歡這種類型的。」

    「那他喜歡哪種類型?」孟琳十分感興趣,一臉八卦的壞笑。

    「他喜歡美的,艷的,D罩杯往上。」

    梓晴垂下眼,心竟然會微微刺痛,是啊,他一直是喜歡那種類型的。

    「你倒挺瞭解,你喜歡幾罩啊?」孟琳惡毒地剜了俞凱一眼。

    「我沒挑兒,怎麼都行,長得不好看也行。」俞凱笑的別有深意,眼睛看孟琳的神色有點特別。

    「**。」孟琳的臉竟然有點紅。

    東旭開著車,側過頭看了梓晴一眼。

    「緊張嗎?」他淺淺地笑。

    她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拍照緊張,還是因為會見到莫輕揚。

    「有我陪著你呢。那個攝影工作室相當有名,肯定能把我老婆拍的很漂亮。如果真拍的好,咱倆的結婚照也在那兒拍。」

    梓晴笑了,重重點頭。

    定好的拍攝地點不在鬧市,而是在開發區的一座大廈裡,有非常開闊的廣場,就是有點偏僻。

    俞凱早就等在那兒了,看見東旭當真陪梓晴來,暗暗撇了下嘴。這個男人果然護食。

    他又同情的看了眼梓晴,這輩子她算是被盯死了。這個柔柔弱弱的小美女到底有什麼魅力,讓這個超級鑽石男對她這麼在乎?生怕被人搶了去似的。

    他招呼東旭坐在等待區的沙發裡,對梓晴說:「先讓化妝師看一下。莫總就到了。」

    梓晴點頭,幾個化妝師便一擁而上,把她按在椅子裡對她的臉指指點點。

    莫輕揚打著手機走進來,看見東旭微微一愣,掛斷電話,彼此微微頷了一下首,都沒有相互寒暄的意思。敵意說不上,就是彼此不喜歡,看不順眼。

    「我穿什麼?」莫輕揚徑直問服裝助理,沒看梓晴,也沒有和她說話的意思。

    梓晴放心的低下頭,只是工作吧?也許……想多了的是她自己。她對他而言,是個絕對的陌生人。

    她聽見東旭的手機響,聽著電話,東旭的表情有些煩躁。他走過來,不高興的皺著眉,「梓晴,我有個緊急的會得回去。你好好拍,拍完了打電話給我,我讓人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俞凱接口,「我們會送她回去的,拍到幾點還不一定呢。」

    梓晴失望地點點頭,不想讓他走。他在,她的心就會安穩些……不想一個人面對莫輕揚。

    「不能拍婚紗照,那個只能和我拍。拍完就直接送她回家。」東旭皺著眉強調,冷冷看他。

    「嗯,知道。」在這種眼色下,俞凱不由自主的加了一句,「一定保證她的安全。」

    一邊兒的莫輕揚發出低低的一笑。

    東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只是在她的小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響兩次的話就是急事。」

    梓晴勉強地向他笑了一下,因為她說話不方便,他想出這個暗號。

    換好衣服,化好妝出來,莫輕揚已經在沙發裡等好久了。看見她,他慢慢站起來,看她的時候黑眸中的幽亮更加深邃。

    她害怕他這種眼神。

    「去把總監叫來。」他看著她,語氣卻冷冷的。

    總監慌慌張張地跟著工作人員跑來,低聲下氣地詢問:「怎麼了,莫總?」

    「把給她化妝的那個化妝師辭退。」他冷著聲音命令。

    「啊?」所有人都有點吃驚,不知所措。

    「好好一張臉,化成這樣!和那些結婚照上千人一面的女人沒區別!辭了她。」他操起茶幾上印著「手繪照片」的宣傳小樣,摔在總監的懷裡。「好好看清楚!實在不行就不化妝照!」

    總監一副踩屎的表情向身邊的助手瞪眼,「還不趕緊去幫鄭小姐洗臉!」

    得到消息的化妝師跑過來,都哭了。「莫總,對不起,我大意了,以後不會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所有人都表情古怪,包括俞凱,莫總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算你兩個月工資。」莫輕揚又坐回沙發,冷著臉不為所動。

    俞凱看出點眉目,走過去輕輕推了梓晴一下,示意她去說下情。

    梓晴摔手,她有什麼辦法?她又不能說話。

    因為俞凱的動作,所有人又都古怪的看她了,不敢抱怨莫大總裁,都敢譴責她。哭泣的化妝師也無聲地看過來,壓力相當大啊。

    沒辦法,梓晴憤憤不已的在大家目光的集中照射下走向莫輕揚。他還坐在沙發裡臭著臉,撇開頭誰也不看。

    她要怎麼辦?她說不出來啊!

    她咳嗽了一下,成功地讓他看她了。然後呢……她只好忍辱負重地向莫大總裁鞠了一躬,因為他坐著,這一躬鞠的那個深哪。

    莫輕揚忍不住一笑。他笑了,整個氣氛馬上就緩和了,大家也都偷偷地笑了。

    造孽啊……梓晴瞪了他一眼,卻沒防備一下子望進他含著笑的深深眼眸。

    痛!痛徹心肺!

    她趕緊轉開眼睛,手忍不住按向心口上方那個紅印,尤其痛!

    「把臉洗乾淨,其他……再說。」他抿著嘴角,淡淡的說。

   

情牽兩世 後部 8.他的姐姐

    人被拍攝燈照時間長了,連嗓子都會發乾。而遲遲不能完成工作的原因——就是她!

    攝影師實在不耐煩,就算當著莫輕揚也忍不住表現出他的不滿,拍攝助理更是長吁短歎,不停皺眉咳嗽。

    「鄭小姐,就按這幅畫上的,你把頭放在莫總的胸口,然後笑——笑就行了。」拍攝助理簡直要乾嚎了。

    可她笑不出來啊!

    攝影師看到梓晴那個「笑容」以後實在忍不了,冷著臉說:「鄭小姐,你那個不是笑!簡直就是個怪臉!你見過有人笑的時候眉毛往下耷拉嗎?」

    莫輕揚冷哼了一聲,看了他一眼。攝影師馬上想起那個差點跑路的化妝師。他立刻也笑出梓晴的效果,嘴巴笑,但眉毛皺著。

    也是啊,人家莫總乾熬著都沒說什麼,他抱怨什麼呢。

    「要不……」莫輕揚沉吟一下,「今天就到這兒。改天再拍吧。」

    梓晴一驚,趕緊搖頭。

    別了,她可不想再來這麼一次了。趕緊振作精神,對攝影師投去期待的目光。

    笑是吧?不難,注意要點,嘴巴笑,眉頭舒展……頭靠在他胸口。

    攝影師和助理如獲至寶,一頓閃燈,這個小姑奶奶終於露出點笑模樣了,雖然比那幅畫裡甜蜜的神韻相去十萬八千里,總算是個正常的微笑,能矇混過去。關鍵是可以下班了,這都七點多了。

    因為化的是淡妝,不用洗,換了衣服就可以走了。梓晴歸心似箭,肚子有點餓,趕緊回家。然後離他遠遠的,一輩子再不見了才好呢。

    俞凱睡眼朦朧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拍好了?」

    「嗯。」莫輕揚點了點頭。

    「那我送梓晴回去。」俞凱看表,「這麼晚啦。」

    「一起吃了飯再回去。」

    梓晴連連搖頭,莫輕揚不與理睬。他轉過身對都送出來,巴不得他趕緊離開的攝影工作室人員說:「今天大家辛苦了,我和鄭小姐請大家吃晚飯。」

    歡呼,這回忘了加班時的埋怨之情了,所有人都喜形於色。

    莫輕揚對總監說:「這裡離尊豪近,你們過去吧,隨便點菜,我打電話給他們經理,留個好包房。」

    大家更高興了,尊豪可是數一數二的大飯店啊,還可以隨便點菜?幸福啊……

    梓晴咬了咬嘴唇,大家都去的話還好啦,只要不是單獨和他一起就好,看樣子先回家是不可能了。

    「走吧。」莫輕揚回身再自然不過的攬住她肩膀,梓晴渾身一僵,不客氣地閃開。莫輕揚微微皺眉,終於還是一笑,自己先往電梯走了。

    梓晴跟著俞凱剛想上他的車,卻被莫輕揚拉住。「你坐我的車。」

    梓晴冷著臉不理他,開俞凱的車門,卻被莫輕揚一把按住,她扭不過他,憤恨地一摔手。不去了,不去了還不行?她抬眼四顧,天已經黑了,地處偏僻半天也沒一輛出租車開過。

    「你跟他們去尊豪結帳。」莫輕揚輕鬆地打發了俞凱。

    「輕揚……」俞凱神色沉重地皺眉,沒有上車。

    「別忘了先給他們經理打電話定房間。」莫輕揚再不看他,一把拉住她,往自己停車的地方去。

    「輕揚!」俞凱大聲叫他,他置若罔聞。

    莫輕揚的車是黑色的Q7,以梓晴的身高,上去都得手腳並用,何況她根本不配合。莫輕揚也不理會她的反抗,開了車門一把抱起她扔到座位上,關門,鎖車。

    梓晴徒勞地拍打著車門,開不開,真氣死。

    他轉過來,迅速上車,上來的第一件事是給梓晴扣好安全帶。她氣得使勁捶他肩膀。

    「你不用反應這麼大吧?我就是請你吃頓飯。」他坐直身子,「恨我撞了你啊?我損失比你大。賠你那麼多錢,還換了台車。」他說著笑了。

    她還是氣哼哼地瞪他,這是人話嗎?

    「行了,知道你有未婚夫。」他發動車,眼睛看著前方,「吃頓飯而已,你態度好點。我對你夠意思,早知道你這樣,當初還不如乾脆把你撞死得了。」

    「……」

    只是吃頓飯嗎?

    車往市中心開了,梓晴有點慌張地看他,這不是去尊豪的路吧。

    莫輕揚轉頭瞥了她一眼,「我不喜歡吃尊豪的菜。我們去吃法國菜,我餓了。」

    梓晴翻著白眼不理他,沒變,一點沒變!還是一副他說了就算的死德行。

    「把礦泉水給我擰開。」他命令說。

    她哼了一聲不動。

    「快點,被那燈都熏干了!誰的錯自己知道嗎?快點!」

    這麼說……的確氣短,而且她也渴了。開了一瓶搡給他。

    「慢點,都撒我衣服上了。」他瞪她。

    她揚著頭看外邊,自己又開了一瓶慢慢的喝著,再不理他。

    她刻意與他保持幾步的距離,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自顧自跟著侍者往桌子那兒走。

    很豪華的餐廳,人不算多,莫輕揚估計是熟客,被慇勤地領到一個非常好的位置。透過落地的玻璃牆能看見半個城市的燈光。

    她沉默地看著如同河流的車燈,故意不看他,他也不和她說話,自己做主點好了兩個人的菜。

    「輕揚?」

    一個時髦的女人走過來,梓晴回過頭,看見一副好身材,果然是D罩以上的,很美,很艷……而且非常眼熟。她?繡音?

    她竟然渾身發抖。

    「你也在啊。」莫輕揚看著她笑,她親暱地坐在他的身邊。梓晴又開始看窗外了,受不了這畫面。

    「真意外。」她笑著打量梓晴,「和以往相差太大了吧?口味換的太劇烈。」她笑出聲。

    梓晴翻白眼。

    「別胡說了,莫慧揚。人家有老公的。」莫輕揚淡淡地說。「我撞的就是她。」

    「哦。」莫慧揚點頭,恍然大悟,「怪不得好像不怎麼喜歡咱倆呢。小妹妹,還生氣嗎?我弟弟也不是故意的,而且那天他不是酒後駕駛哦。」

    她弟弟?

    今生,她是他的姐姐?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06 AM

情牽兩世 後部 9.夜市

    兩個人坐在車裡誰都不說話,越來越接近自己家,梓晴的心漸漸落地。終於……這要命的一天可以結束了。

    豪華的飯店,精美的食物,她完全無法享受。和他面對面坐著就夠折磨人了,更何況還加上了他姐姐。

    看得出兩人感情很好,比一般姐弟要親暱的多……她的心竟然會陣陣發酸。

    莫輕揚堅持要送她回家,還打電話給俞凱問了地址。也許是她吃飯時的臉色太過難看,一路上他也沉著臉。最好不歡而散!這才中她意呢。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東旭的車。

    他一直在等她?

    莫輕揚似乎也察覺了什麼,離老遠就停下車。等車一停,她就逃命一樣開門跳下去,東旭也從自己車裡出來,她便連跑帶喘的撲進他懷裡。

    莫輕揚隔了一會兒才下來,並不走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倆。

    「不是叫你們拍好照片直接把她送回來嗎?」東旭不甚高興地說,有點質問的意味。

    莫輕揚靠在車上嗤笑了一聲,「拍到很晚,一起去吃了頓飯。嗯……」他故意拉了個長音。

    東旭的眉頭緊緊皺起來,很不滿意他還賣關子。

    「你到底是她未婚夫還是她爸爸?」莫輕揚譏嘲地笑出聲。「管得夠寬的!情人眼裡出西施,你的西施別人未必就那麼欣賞,你何必草木皆兵。」他口氣惡劣,今晚的不愉快都發作了。

    東旭臉色一冷,瞇眼看了莫輕揚一會兒,突然笑了,「你管得也夠寬,我和她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莫輕揚臉色一凜。

    東旭再不理他,微笑著低頭看她,「吃飽了嗎?」

    梓晴誠實地搖頭,用眼角翻了莫輕揚一個白眼。

    東旭開心地笑了,莫輕揚的臉色鐵青。

    「我們去江邊的夜市。」他知道,她最愛吃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總和孟琳去那兒玩的。

    梓晴雀躍地點頭,笑出聲來,勾住東旭的胳膊,比起法國大餐,她這個窮人命的,還是更喜歡中國小吃。

    莫輕揚沉著臉上車,把車門摔得山響,掉頭的時候輪胎發出「吱嘎」的響聲。

    梓晴喝著奶茶,東旭替她拿著一串糖葫蘆。她看著忍不住笑,李少爺逛夜市的樣子挺搞笑的,要是人群裡有他的員工路過,估計得驚死在路邊。

    雖然說是陪她,李少爺自己逛得也挺開心,東看看西看看,十分投入。逛的高興,自己還吃起糖葫蘆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邊走邊吃東西,好可愛。

    一小塊糖沾在嘴角,他還不覺得,像孩子似的盯著一個老大爺做糖畫。

    她忍不住抬手替他擦去,他不解地回頭看她,她笑,他也笑了,唇就罩下來,她嘗到了淡淡的甜味。

    真好……沒有莫輕揚真好。

    坐在車裡眺望著江畔蜿蜒曲折的燈一直延展到天與地模糊的接點,梓晴的心一片寧靜。遠處嘈雜的人聲都隔絕在車窗之外了。

    這寧靜也來自身邊的他……漂亮的眼瞳仰望著因為燈光而黯淡的星空的東旭。

    遠處的燈火讓近處的夜色更加深暗卻愈發透明。

    看著他長長睫毛下幽幽閃著微光的眼睛……時空模糊了……現在,他是她的唯一!她在他身邊的時候,感覺到的只有寧靜的幸福!

    「怎麼了?」他轉過臉,深深的看她。又是那種眼神,深情而哀傷,珍惜而淒涼,矛盾卻能讓他燃燒起來的古怪眼神。

    怎麼會?她怎麼會有這種眼神?

    他靠近她,想更清楚的看懂那讓他心裡一痛卻那麼滿足的眼神。

    他的靠近讓她呼吸有些亂了,這個男人……就代表著幸福!

    她摟住他,每次摟他的時候,她的心就會源源不斷地注入安全的熱度,讓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她感覺到因為她的擁抱,他熱起來了……她閉上眼,當他放下靠背整個人壓過來時,她的雙腿環住了他的腰……這是個完全接受的姿勢!

    她**著攀附著他激動的身體,她的手抓的那麼牢,手指陷的那麼深,終於,她可以把心和身都完整的奉獻給他!

    今生,他和她命運的接點終於連成完美的直線!

   

情牽兩世 後部 10.搬家

    孟琳直接闖進她的房間,梓晴有點不好意思的拉高被子,試圖掩飾一下昨晚的痕跡。

    孟琳皺著眉看了她半天,看得她都要虛脫了。

    「是不是莫輕揚?!」

    啊??梓晴張大嘴,孟琳的想像力是不是太豐富了?

    「我都聽俞凱說了!」孟琳焦躁地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我早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那天你在展覽館暈過去,他抱你的樣子就讓我心裡怪怪的!」

    梓晴趕緊使勁搖手。

    孟琳一愣,「不是他?東旭?」

    真是個討債的!梓晴有點臉紅,有這麼問的嗎?她害羞得點了點頭。

    孟琳放鬆地長出了一口氣,頓時喜笑顏開。「幹的不錯!早就覺得你和東旭進展有點慢。趕緊結婚,省得夜長夢多。」

    夜長夢多?

    孟琳大喇喇地在她床上坐下,「俞凱昨天和我說完,我都有點擔心,他說莫輕揚好像對你有意思。」

    梓晴垂下眼……

    「行啦,現在好了。」孟琳釋然地一揮手。「本來今天可以去俞凱那兒看照片的,以你現在的情況……」她一臉曖昧的笑,「改天吧,好好休息啊~」

    梓晴又臉紅。

    「對了,你準備好身份證什麼的,俞凱說可以給你辦護照什麼的了,那邊已經向權威醫生預約時間了。」

    梓晴有點吃驚,這麼快啊?

    孟琳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莫輕揚的公司總部就在美國,所以對他們來說這事很輕鬆的。」

    梓晴擔心地指了指自己,就她一個人去嗎?

    孟琳點了點頭,「好像就你一個人,他們應該都安排好的,這倒不用擔心,肯定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到那兒不管。實在不行讓東旭陪你去唄。」

    梓晴皺著眉點點頭……可能性不大,東旭最近非常忙,陪她出國,一去至少一兩個星期肯定走不開的。

    在孟琳的陪同下,梓晴又去俞凱的辦公室看照片,其實她並不感興趣,也怕再碰見莫輕揚,但很多出國的事要和俞凱面談,只能來了。

    梓晴默默地看著手裡的宣傳冊,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感覺。承毅和她,她和莫輕揚……標題也很聳動,「前世今生,愛情之墓」。

    「照得不錯。」俞凱和孟琳也在看,「就是吧……人家一看就是兩口子,你倆,認識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俞凱撇著嘴笑。

    「本來也不是那麼回事。」孟琳不以為然的說。

    梓晴的心一澀……兩口子?她和承毅不是的。

    「出國手續我會盡快辦理,還得去北京轉機,紐約的氣候和我們差不多的,就去兩周,現在可以收拾東西了。」俞凱翻著梓晴的各種證件。

    「哦,對了。」孟琳突然想起來,「梓晴要搬到東旭那住了,你以後找她去這個地址,打這個電話。」她從筆筒裡拿筆寫在紙上。

    俞凱的眉頭微微一皺,笑的釋然,「嗯,很好啊。」

    是很好,這樣輕揚就不會再往下陷了吧,那天他奇怪的舉動讓他心裡很不安。

    梓晴有點不好意思,自從那天……以後,東旭就堅持要她搬到他的房子裡,反正結婚以後也是住那裡。梓晴的父母也同意了,這兩天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下樓出了電梯,梓晴才鬆了口氣,總怕碰見莫輕揚,剛露出點笑,就看見他在幾個人的簇擁下從大門走進來。

    她的身子一僵,竟然停住了腳步。

    莫輕揚也看見了她,只是眼睛一掃,視若無睹地走開了。

    他……還在生氣?

    她抿了一下嘴,管他呢。

    搬家真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就算是她一個人搬進東旭的房子也一樣。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趟才算都搬完。

    父母雖然有點捨不得,但女兒找了個這麼好的男人,也還是很欣慰的。

    東旭忙得晚上都回不來,只派了兩個助手協助她和孟琳,直到她把東西都收拾完還不見他回來過,唉……陪她出國是肯定不可能了。

   

情牽兩世 後部 11.送行

    梓晴幫著阿姨端菜上桌,今天晚上她父母和孟琳來了,算給她送行,也是慶祝她和東旭搬到一起。

    孟琳因為幫忙整理東西,對這座房子很瞭解,帶著梓晴的爸爸媽媽樓上樓下的參觀,鄭爸爸和鄭媽媽都很滿意,和孟琳有說有笑,房子裡熱鬧了很多。

    梓晴看了下表,都已經六點多了,真擔心東旭會趕不回來,這幾天他都是晚上九點以後才能回來的。

    孟琳和鄭爸爸鄭媽媽參觀完畢,梓晴招呼他們上桌,有點著急的往門口看,畢竟父母是第一次來,東旭不在的話……

    鄭媽媽發現了,拉著她的手:「梓晴,不要急,就算東旭今天趕不回來也沒事兒,我和你爸爸也不是外人。知道他很忙,你將來當了他老婆也要體諒他這一點,而且你更要多關心他,多注意他的身體,那孩子太瘦!」

    梓晴點了點頭,東旭是太辛苦了。

    門開了,先看見的是一片耀眼的紅……這麼大一束玫瑰?所有人都驚訝地叫起來。

    東旭雙手捧著巨大的玫瑰花束走過來,帶著讓她心動的微笑。「送給你,老婆。謝謝你來和我一起住。」彎下腰向她的唇上輕輕一點。

    當著爸爸媽媽和孟琳,梓晴害羞地低下頭。

    所有人都笑了,孟琳還做渾身顫抖狀,譴責李東旭肉麻。

    「對不起,因為有事耽誤了。」東旭放下花,坐在梓晴身邊。因為他及時出現,大家都很開心,氣氛比剛才又歡快了些。

    「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給我生了梓晴,還答應把她嫁給我。」李東旭是很肉麻,梓晴聽了都一陣陣的不好意思,他倒從容平靜,從口袋裡掏出兩份禮物遞給他們。

    他又笑著看向孟琳,「孟小姐,為了感謝你一年到頭不停的刻薄我和我老婆,當然也要送份禮物給你。」笑話說完了,臉色誠懇下來,「我真的很感謝你為梓晴做的一切……」

    「得了!」孟琳一把搶過他的禮物,「東西給我,肉麻話省了,我受不了那個。」

    「東旭,這太貴重了。」鄭媽媽已經打開禮物,是一條鑽石手鏈。鄭爸爸的一塊手錶。

    「比起你們送我的禮物,這些實在都太微薄了。」東旭摟住梓晴的肩膀,笑著說。

    孟琳的禮物也是手鏈,款式比鄭媽媽的要時髦精巧些。孟琳喜歡地看著,「鄭梓晴,你老公真會挑東西。」

    看著大家的笑臉,梓晴感激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那麼忙,還為了她的父母和朋友這麼用心。

    「最大的禮物,當然要送給我老婆啦。」他把她扶起來。把一個禮盒送到她手裡。

    梓晴開心地打開,所有人都驚歎起來。一個好漂亮的鑽石戒指,鑽石又大又閃,燈光下非常耀眼。

    戒指?梓晴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訂婚戒指他已經送過了,結婚戒指也該是一對兒啊。

    東旭看出她的疑惑,笑得很開心。「這輩子能送你戒指的男人就是我,我當然要好好利用這項專利了。」

    「咿~~」孟琳又在那兒抖雞皮疙瘩,所有人都笑了。

    梓晴緊緊地握住戒指盒,大家的笑臉從眼睛進入她的心,好暖,也好塌實。能與他這樣相遇,相愛,相守真是一種極致的幸福。

    珍貴的蒼原之眼摸上去會有一種詭異的冰寒,但這來自他的普通鑽石卻讓她的心暖暖的,滿是安全感。

    「東旭,如果……」鄭媽媽有點擔心,「這次也沒看好失語,那怎麼辦。」

    東旭不在乎地一笑,「沒關係,就算一輩子不能說話,我也一樣愛她。」

    「李東旭,你一天不說這麼肉麻的話能死啊?」孟琳忍無可忍。

    「我攢了那麼多年的肉麻話,總算找到梓晴,當然要說夠說盡。」李東旭半開玩笑的說。

    攢了那麼多年……總算找到……

    梓晴的心突然一抽,好辛酸。

    送走了父母和孟琳,梓晴回來沒看見他,阿姨說看見他進了書房。

    書房的小躺椅上,他已經疲倦地睡著了,他是強打精神為她做了這麼多吧……

    她心疼地走近,跪坐在他身邊的地毯上,拉起他一隻手貼在臉上。

    為了她,他真是吃了太多的苦。

    拿了一個空調被輕輕替他蓋上,上輩子她欠他忠貞和幸福,這輩子一定好好還他!

    親了親他俊美的臉頰,她把頭靠在他規律起伏的胸膛上,他暖,她也暖了……這輩子,她一定要好好愛他!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09 AM

情牽兩世 後部 12.口紅

    梓晴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東旭已經梳洗打扮好了,正微笑地俯看著她。

    「起來吧,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梓晴瞥了眼床頭的表……一陣懊惱,還說要照顧他呢,結果連按時起床這種事還要他替她惦記著。

    「對不起,」他略含內疚地親了親她的臉,「最近新藥上市,事情實在太多,沒辦法陪你去,連送你都擠不出時間。」

    梓晴連忙搖頭,他已經對她夠好了。

    「我得走了,司機會按時來接你的。」他的眼睛裡有明顯眷戀。

    梓晴站在窗前向他揮手,他回頭仰臉看她的深情眼神竟會讓她心痛,上輩子她把這麼好的男人傷得那麼重……

    機場裡……她竟看見了莫輕揚和他姐姐?!

    不是吧?可能他倆是去別的地方。不對啊……沒看見俞凱,莫輕揚看見她卻直直地走過來了,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他不怎麼客氣地拉住她的胳膊,接過司機拎來的行李,把她往莫慧揚坐的地方拉。

    她被他按在座位上,他不怎麼高興地說:「我和慧揚正好回美國有事,一起走。」

    她皺起眉,一陣煩惱。

    「請問……」三個探頭探腦地年輕女孩走過來,「你們是『前世今生,愛情之墓』上面那兩個模特不?」

    莫輕揚沒吭氣,一邊兒的莫慧揚笑起來,故意添亂地說:「就是他們。」

    「那跟我們合拍下照片吧!」

    梓晴一時無法接受地發呆看著他們,她還成明星了?居然有人要求合影?她瞥了眼沉著臉的莫輕揚,不用擔心,就他那脾氣,答應才怪。

    「嗯。」他居然點頭了,還配合地一把拉起坐著的她摟住肩膀。莫慧揚笑嘻嘻地站起來,主動為三個小姑娘拍照。梓晴盡力忍耐著,這時候推開他也不好啊。

    三個小姑娘喜笑顏開地走了,莫輕揚的臉色緩和了很多,他戴上墨鏡,嘴角竟然有些微微揚起。

    她渾身乏力地坐回座位,莫輕揚……他和她的冤孽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手續都辦好,行李也托運了,莫輕揚對她並不太搭理,這讓她放心了些,他對她越冷淡越不感興趣她越放心!

    剛要進安檢,她竟然聽見東旭叫她的名字,是不是幻聽了?!她吃驚地回頭,真的看見他快步走過來。

    她驚喜地跑過去。

    「開完會我看時間還夠。」東旭冷冷地瞥了她身後的莫輕揚一眼,他戴著墨鏡,眼神卻是注視著他倆的。「你自己要注意身體,你愛感冒的。」他望回她的眼睛。

    她笑著點頭,一臉幸福的樣子。那讓他心動的笑臉……他捧住她的雙頰,在大庭廣眾下吻了她。

    美國做派的莫慧揚還一邊鼓掌一邊吹口哨,帶動了周圍不少觀眾也給予熱烈反應。

    他鬆開她,梓晴羞的把臉埋在他懷裡不敢抬起來。

    「進不進去?」莫輕揚冷漠地對莫慧揚說。

    「去吧,記得給我發短信。」東旭寵溺地摸了下她的頭髮。

    梓晴的臉還是很紅,一路走過去都低著頭不敢看周圍,她覺得就連安檢的小姐看她的眼神都笑的很曖昧。

    直到上飛機,莫輕揚都沒再說過話。

    頭等艙空座位很多,他卻偏偏要和她坐在一起,她瞪他,用手指莫慧揚身邊的空座位他都置之不理。

    空姐開始發濕巾,她接過來剛想擦手,莫輕揚卻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向他,她吃了一驚,想推開他的手,卻被他用胳膊粗魯地擋住。

    他拿著濕巾用力擦著她的嘴唇,墨鏡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皺得很緊的眉頭。她不停地想掙脫他的鉗制,卻被他抓得更牢。

    「別動!」他冷聲說,「口紅都花了!」

    她瞪他,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她沒化妝啊!

    擦得她都覺得疼了,他才鬆開手,她氣呼呼地轉開頭,和這人就說不清楚,最好就是別理他。轉瞬之間,她似乎看見莫慧揚若有所思的複雜笑容。

    她把頭轉向窗外,不喜歡莫輕揚,更不喜歡莫慧揚!

    空姐推著車開始送飲料,她禮貌地問梓晴想喝什麼,梓晴伸手往可樂上點卻被莫輕揚一把握住。「給她橙汁。」他武斷地替她發言。

    梓晴使勁甩他的手,卻被他更用勁地握住。空姐都笑了,遞了杯橙汁給她。

    她不得不連另一隻手都用上才把手抽回來。

    他手心的溫度,讓她更煩惱了……而且,還恐懼。

   

情牽兩世 後部 13.別抗拒

    轉機的時候莫輕揚走開去辦各種手續,莫慧揚湊過來坐到她身邊。

    梓晴本能地皺了皺眉,身體向遠離她的一邊微微傾斜。莫慧揚笑了,「小妹妹,幹嗎不喜歡我?」她瀟灑地說。

    這麼明顯嗎?梓晴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她幹嗎討厭她?莫慧揚熱情開朗,沒有架子,真是個不錯的女人,而且穿戴時髦非常有品位,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你未婚夫真是個相當不錯的男人。」莫慧揚有點羨慕地撇了撇嘴,坦然地誇獎說。「如果他不是有心上人了我就追他。」

    梓晴無奈地笑笑,有點受了不莫慧揚這種美國式的直白。

    「看得出,他十分愛你。真是讓我心裡發酸,小妹妹,你才多大啊?手段就這麼高啦!」她開玩笑地說。「而且……小妹妹,你也發覺輕揚對你有點特別吧?」她突然認真地一轉話風。

    梓晴渾身一震,忍不住瞪著她看。

    莫慧揚倒還是一臉輕鬆,「輕揚生下來就很走運,個性嘛……就有點霸道。對他來說,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他越是放不下,非弄到手不可。所以,不想惹上他,就不能和他硬來,你對他的抗拒越明顯,他也許就盯得你越緊。」

    梓晴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別害怕,小妹妹。」看著她慘白的臉,莫慧揚笑起來,「我弟弟也沒那麼恐怖。其實他對你的表現讓我很吃驚,因為他一向是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小女孩的。所以我想……問題應該是出在你對他的態度上。他被姑娘們寵慣了,突然在你這兒碰了釘子,就來勁了。」

    梓晴點點頭,她說的有道理。

    「你的未婚夫那麼棒,碰見這種好男人絕對不能放過!所以,你要不想把事情弄糟糕,就不要再和輕揚對著來。」

    她臉色一變。

    「哦,別誤會,我不是讓你完全順著他的意思。」莫慧揚哈哈笑,調侃地說,「要按他的意思,估計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上床。」

    梓晴又受不了地轉開頭了,實在和她這種ABC沒什麼共同語言。

    「如果你沒辦法把他當朋友,至少別對他像敵人好嗎?」莫慧揚收了笑,她是有這種魅力,讓人不自覺地就把她的話聽到心裡,梓晴皺起眉,細細琢磨她的話。

    是啊,她……一直戒備著莫輕揚。

    「你可以嘗試著對他笑,用軟刀子把他逼走。比如剛才,你想把手從他的爪子裡拿回來,別用強,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他現在是鬆開了,有他再握住的時候,而且會握得更久更用勁。」

    梓晴煩惱地點點頭,他……的確是這樣的。

    「你可以向他笑,等他放鬆了不著痕跡的拿回手。小妹妹,只要你不抗拒他,他就會慢慢對你失去興趣,不是姐姐打擊你,你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你不和他硬來,他的注意力就會慢慢地從你身上移走。」

    梓晴再點頭,心卻怪異地有點發酸。讓他的注意力從她身上移走,移到別的女人身上?雖然他盯著她讓她很恐懼很煩惱,但……

    她一凜,她這是這麼了?她不該想他,她的心裡要想的男人只應該是東旭!

    「說什麼呢?」莫輕揚走回來,老遠就看見慧揚滔滔不絕地對她說什麼,而她還一副深受啟發的樣子頻頻點頭。

    「教她怎麼把她男人的心緊緊抓住。」莫慧揚瞇眼笑。

    莫輕揚不客氣地嗤笑,「她還用你教?比你高段多了。我怎麼就沒見一個男人對你像狼見了兔子似的緊追不捨?」

    「莫輕揚,你對姐姐很沒禮貌呢。對於愛情我可能沒什麼見地,可對男人,我能教她的多著呢。」

    「對於男人你能教她什麼?床上本領?你的經驗不適合她。」

    梓晴受不了地站起身,假裝去上廁所,這姐弟倆實在讓人難為情。

    不出所料,再上飛機莫輕揚還是把莫慧揚晾在一邊非要和她坐在一起。

    梓晴沒反應,隨他去,莫慧揚說的對,想讓他離遠點的唯一辦法就是別理他,別觸怒他。

    吃晚飯的時候空姐來點菜,分中式和西式兩種晚餐,莫輕揚問也不問她就替她要了西式的,連菜式都是他定,根本沒有徵求她意見的意思。

    梓晴撅著嘴不表態……不理他……不引起他注意。

    她也發現了,莫輕揚不愧是外國長大的假洋鬼子,有西餐不吃中餐,也不知道什麼腸胃,跟他一起她就沒吃飽過。

    機艙裡的燈光變暗了,空姐貼心地來為大家調好椅子,梓晴有點尷尬,放倒了靠背簡直跟他躺在一張床上區別不大。

    她渾身僵硬著背對著他,還是隱隱感覺到他的呼吸輕淺地撩過她後頸的皮膚,惹起一身雞皮疙瘩。

    她偷偷的深呼吸,閉眼,漠視!

    飛機有些顛簸,梓晴難受地睜開眼……啊?!她竟然整個人縮在莫輕揚懷裡,頭還枕著他的胳膊。他倆中間的扶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抬起,他和她之間再也沒有一點阻隔。

    幾乎是條件反射,她用最大力量把他向外推,居然把莫輕揚差點從椅子上推下地,害得他往外一趔趄。

    他惱火地睜眼,惡狠狠地瞪她,「幹什麼?!」

    她真是欲哭無淚。

    「你什麼表情啊?吃虧的是我!你自己靠過來,還佔了我一條胳膊,現在還麻呢。」他一副不服氣的樣子。

    她恨恨地轉回身,再不看他也不理他……不抗拒,真的很難。

   

情牽兩世 後部 14.異國

    到了紐約梓晴被安排住在莫慧揚的小寓所裡。所謂「小」是相對與莫家大宅而言的。對於莫慧揚的這種安排,梓晴很放心,甚至很感激。

    莫慧揚有意無意的隔離她和莫輕揚,也許她注定要扮演他和她之間阻礙者的角色。只不過,梓晴現在對她的阻礙求之不得。

    不用見莫輕揚,不用和他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對她來說都是一種恩賜。

    莫慧揚的小家環境很幽靜,是不錯的街區。回了這裡,莫慧揚有很多朋友,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還醉醺醺的,梓晴倒時差,也是有意避開她,並沒和她碰到幾回。

    生活由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國女人打理,電視也有中文台,還能上網,梓晴並不寂寞,也沒有強烈的感受自己是身在異國的。

    早上起來,難得的好天氣,秋天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明朗的晴天居多。

    她決定出門在附近散下步,在這裡已經快四天了,終於感覺有點悶了。

    街道上人和車都很少,梓晴頗有閒心地一步一踩落葉,聽枯葉破碎的嘩啦聲。

    一輛車在她身邊急剎,發出的響聲嚇了她一跳,不用看就知道是誰,莫輕揚。

    他開著拉風的跑車,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摘下墨鏡,她便看見了那雙她再也不想看見的眼睛。

    知道了那眼睛的謎,她已經開始學著遺忘了。

    車門又一響,一個東方女孩從車上下來,繞了過來。他帶了個女孩來?

    她故意瞥開眼,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抿。

    「她叫寧寧,我雇她給你當翻譯,陪著你,莫慧揚我知道,她顧不上你的。」莫輕揚對她強裝冷漠的反應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自顧自心情不錯的說。

    翻譯?陪伴?梓晴的心竟然一鬆。這才看向那個已經向她伸出手的女孩。啊??青青??

    梓晴張大嘴忘了伸手,寧寧有些尷尬地笑了。

    「不用擔心。」莫輕揚低低笑出聲,「她就是不能說話,聽力沒問題,精神……也算正常。對於這種低智商的反應,我額外加薪水給你。」

    梓晴瞪了他一眼,主動去拉寧寧的手,真是恍若隔世,太貼切了。

    看著她友好的表示,寧寧也親切地笑了。

    「看來她很喜歡你。」莫輕揚似乎更愉快了些,對寧寧讚許地挑了下眉,「明天我來接你們去看醫生,以後我沒時間來的話,你就陪她各處遊覽。嗯……一定給她吃中餐,她不喜歡吃西餐的。」

    梓晴一震,眼睛忍不住看向他,他發現了?他也正在看她……梓晴迅速地轉開眼,不要……不能讓悲劇再重演!

    其實語言不通的話,看心理醫生真是隔靴搔癢,經過第三者翻譯,怎麼也進入不了情況。

    梓晴也明白,就算語言不是問題,她也不可能得到正確的幫助,說是前世今生時空穿越誰信啊。

    醫生也就圍繞著車禍驚嚇做文章,和她通過寧寧交流幾句以後就不怎麼再詢問她,而是和莫輕揚嘰裡呱啦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停。

    從診所出來,時間還早,梓晴依賴地拉著寧寧的手,這回可真是感覺身在國外了,滿耳都是聽不懂的語言,各種膚色的人。

    「你先回去。」莫輕揚吩咐寧寧。

    梓晴不依不饒地拉著她不鬆手,寧寧奇怪地皺起眉,她也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的怪異了,被梓晴求救的眼光看得不忍心,她站住沒走。

    莫輕揚果然又冷著臉開始皺眉頭了。

    梓晴期待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寧寧,很明顯,她是想和她一起出去玩。莫輕揚一撇嘴,「隨便你。」臉色更冷,再不看她倆,上車走了。

    玩得很愉快,她和寧寧非常投緣,去參觀了帝國大廈和自由女神,回家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寧寧把她送到門口才走,梓晴一進屋才發現莫輕揚、莫慧揚還有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廳裡說笑。她竟然聽見莫輕揚的笑聲,他不生氣啦?

    她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何止不生氣,都快笑開花了。她一愣,她從來沒看見過他笑得這麼開懷過……

    「小妹妹,快過來。」莫慧揚狀似無心地笑著招呼她。梓晴猶豫一下,還是走過去,站著不好,那就只能挨著那個女人坐了。

    她是混血的嗎?好漂亮……

    「她叫春莉。」莫慧揚愉快的介紹,梓晴也友好地點頭,春莉?這名……真夠俗。

    「要不……我們出去喝一杯?」莫慧揚提議,受到了春莉的熱情支持,莫輕揚托著下巴沒說話,連笑容都收斂了。

    「輕揚,去不去?」莫慧揚看了眼春莉又瞥了眼他,那眼神露骨的曖昧,連梓晴都看出來,喝完一杯以後還有餘興節目。春莉更是落落大方,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莫輕揚,裡面的訊息十分明顯。

    「嗯……」莫輕揚不怎麼感興趣地說,「有點累。」

    梓晴趁機站起身,指指樓上,總覺得和他們說不到一起。今天和東旭約好了網上碰面,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他開完會了。

    洗好澡,她到二樓書房上網,卻看見東旭的留言,他又沒時間。有點失望地開門出來就看見莫輕揚靠在樓梯口。他沒出去?

    她低下頭,假裝沒看見他。

    「下來聊會兒天,總自己呆著不悶嗎?」他還算比較友好地說。

    她瞪了他一眼,要她「聊天」?

    莫慧揚撲通撲通地跑上樓,想不通的問他:「你怎麼不跟春莉去啊?以前你不是最喜歡她了嗎?她走的時候很失望呢。」

    莫輕揚的眼淡淡掃過她看向別處的臉,「不知道,現在看著她很沒感覺,渾身是肉,膩。」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13 A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5 10:24 AM 編輯

情牽兩世 後部 15.失敗照片

    莫輕揚昨晚沒走,梓晴在吃早飯的時候便看見了他。盛了碗粥有點不習慣的坐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上。

    「今天打算去哪兒玩?」他不看她,但這話卻是對她說的。

    她繼續喝粥,沒打算寫出來給他看。

    「我今天有空,已經打電話叫寧寧不用來了。」他坐直身體,嘴角抿著,眼睛卻有一絲笑意。

    她有點意外,繼而懊惱地搖搖頭,不出去了。

    「今天就去百老匯,正好順便逛下第五大街。你穿的都太單薄了,買幾件暖和衣服。」

    她不理他,穿的薄那是為了好看!她穿薄了?昨天春莉那衣服……還算是秋天的衣服嗎?

    「你們要去逛街啊?」莫慧揚從樓上跑下來,「我也一起去。」

    「你自己去。」莫輕揚淡淡地說,「陪你上街太煩。」

    梓晴抬頭,剛想表態說想和莫慧揚一起,結果發現他正用凌厲的目光瞪著她。有點認命地歎了口氣,她是拗不過他的……

    莫輕揚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只要他想,就能把她照顧的很好,讓她的心情也不錯。

    他態度很好的各處給她拍照留念,天氣微寒,還想起給她買熱可可喝,喝了飲料居然還細心的領她去洗手間,莫大少爺還紆尊降貴的在女洗手間外面等她,估計是怕她走丟了。

    當然……代價就是走路時他攬住她肩膀,她不能掙脫。她試過,他立刻瞪眼,然後更用力地攬回她。莫慧揚說的對,對付他,不能用強,只能微笑地、軟軟地拒他千里之外。

    拒他千里不太可能,至少可以讓他不進入她的心裡。

    她對他太多的戒備反抗挑起他的征服欲,那麼……就把他當朋友吧,就把他固定在「朋友」這個位置上吧。

    幾個年輕的美國人圍過來,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不停地舉相機,手機。

    梓晴是明白他們意思的,昨天也是一樣,他們是想和她合影。因為她「不言不語」,身材嬌小,顯得很有東方人氣質,與莫慧揚那種洋鬼子風格區別很大。因為癱了兩個月才醒,又碰見那麼多事,沒顧上弄頭髮,長而直的黑髮就顯得東方的很純正,細緻的皮膚更讓老外驚喜不已,因為西方女孩的皮膚細看更像是皮革。

    見到她,他們覺得這才是地道的東方女孩。

    幾個美國姑娘與她勾肩搭背照相的時候莫輕揚還在旁邊笑,很得意的樣子,等小伙子們走過來的時候他垮下臉不幹了,要求人家不許有肢體接觸,還拿眼睛呲噠人家,有點孩子氣。他的舉動惹得那個幾美國小伙子「噢,噢」地做著不能理解的動作。

    他自己倒結結實實把她摟進懷裡,大步走開,讓她走得很急,都有點踉蹌。

    他要帶她去逛街,她趕緊表示自己有些累了,的確是累。幾乎是本能,她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禮物。

    見她累了,他倒是挺開恩的,馬上帶她回家,還時不時地瞟一眼她的臉色。他還是不懂,她是防他防的太累,只要他不出現,她就舒服了。

    回到家才下午兩點多。

    「午飯還沒吃,叫中餐館送飯來?」他拿著電話問,果然……他並不等她的回答,自己已經開始撥了,他並不太會點中國菜,就隨便吩咐人家送招牌菜。

    她閉著眼靠在沙發上,其實他如何如何根本不管她的事,下周她就要回去了,可以有多遠躲多遠。

    他點完外賣還在繼續打電話,是給莫慧揚,問她是不是還在逛街。

    「嗯,給她買幾件厚點的衣服,大衣,嗯,顏色款式你做主,不用問她。胸圍?腰圍?瘦得就剩一把骨頭了還有什麼胸圍啊,都給她拿小號就行了。」

    她睜開眼瞪他,他是要莫慧揚給她買衣服?她趕緊搖頭。

    他打完電話也走過來坐下,一臉愜意,「還得再呆一個月,回去的時候都快是冬天了,你衣服不夠。」

    一個月?

    她大驚失色,不行!絕對不行!

    他……已經靠得太近了,近的讓她都快絕望了。不能這麼下去,太危險!

    他看著她,她臉上的憂愁讓他的心一緊,他不喜歡看她皺眉,不喜歡看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裡總是飄過讓他的心有怪怪感覺的水氣。

    他靠過去……她正愣愣出神。

    門鈴響了,莫輕揚忿忿地皺眉,梓晴卻好像才回魂地跑去開門,是寧寧。她高興地拉住她的手,單獨和莫輕揚呆在家裡讓她有點緊張,她能來真是太好了。

    「你來幹什麼?」莫輕揚非常不高興。

    「慧揚小姐讓我來的,說晚上有事。」

    梓晴心安神寧,只要不是光有她和莫輕揚她就很愉快。莫慧揚……居然算是她的救星。

    「今天去哪玩了?」寧寧搭話。

    梓晴興高采烈地拿起包,拉著她上樓,給她看相機裡的照片,當然順便能把他扔在樓下。

    寧寧看著電腦屏幕有些失笑地問正在對面喝水的梓晴,「這是莫輕揚替你照的?!」

    梓晴對她的表情有些不解,拿著杯子走過來看。

    寧寧已經忍不住笑了,「莫大少爺的照相水平太差,大概總是別人給他照,旅遊留念的照片照成這樣真是失敗至極!」

    梓晴湊過去一看,手裡的杯子竟然拿不住,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水把拖鞋都打濕了。

    照片全是她的特寫……她的頭像大到根本看不出是在哪兒照的。他要照的不是景物,而是她的一顰一笑。照片裡的她或有意或無意的向他笑著,眉梢眼角是她掩都掩不住的情愫。

   

情牽兩世 後部 16.哪兒受了傷?

「哎呀!」寧寧叫起來,「你快站到一邊兒去,這有玻璃碎片,鞋也濕了,脫下來,我去給你拿雙乾淨的。」人已經跑出去了。

    梓晴的心裡一片凌亂,耳朵聽著寧寧說話,順序卻沒弄對,她沒走開,卻先脫下了鞋。

    刺痛,非常尖銳,蓋過了心的痛,讓她這才發覺她竟然踩在一塊碎玻璃上。

    血……漫出來。

    血?記憶又被觸動了,不!不!

    愛上他,或者被他愛上……那痛苦,她受不了!

    拿著拖鞋和掃把跑回來的寧寧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梓晴呆呆地站在越來越多的一灘血裡,卻那麼木然,她竟然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血源源不絕地湧出來。

    她怎麼了?

    「梓晴!」她尖叫,她抬起眼看她的眼神讓寧寧的心更驚訝地一悸,沒錯,她睜的大大的眼睛裡那麼深刻的是……絕望。

    莫輕揚已經飛速跑上樓來,他越過已經愣住的寧寧衝過來,蠻橫地把她從血泊裡抱起來,他臉色瞬間蒼白,似乎也被嚇壞了。

    這懷抱……熟悉的懷抱,也是充滿傷痛記憶的懷抱!她抗拒!她絕望!她也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她就避不開?

    這輩子,不是屬於她和東旭的嗎?為什麼……為什麼偏偏他又會出現?為什麼他又會像夢魘一樣纏得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她恨!她怨!她快瘋了!

    她用了全部地力氣去推開他,她總是要推開他,總是推不開!

    莫輕揚沒想到她會突然用那麼大的力氣推他,雙手一疼竟然鬆脫了。她便一下子摔落到地板上,原本已經嵌入腳心的玻璃片因為猛的觸地,整片進入了她的肉裡,血呈噴濺狀迸出來。

    疼,真的疼。

    她沒表情,不哭,不叫。

    比不上心疼!比不上一箭穿心疼!更比不上想愛穆勒又放不下承毅疼!

    「你幹什麼?!」莫輕揚憤怒地眼睛都充血了,推開他,抗拒他,她就只能這麼對他嗎?即使讓自己傷得更重,她都要這麼對他嗎?!

    「快送醫院!快送……」寧寧拉住他已經抬起的胳膊,他想幹什麼?打她?或者掐死她?

    他們跑進醫院的時候,引起了小小地混亂,醫生護士跑著喊著,護士推來搶救床,莫輕揚卻僵著臉不肯鬆開她。

    看他的表情,醫生護士更慌張了,以為出了嚴重的傷亡事故。

    為了止血,血跡被漫了她一腿,而且還在不停地往下滴,猩紅一片讓人看不出她到底傷在哪裡。

    一個華裔醫生跑出來,焦急的用中文問:「傷在哪兒?流產嗎?」看樣子像,這男人緊張成這樣。他已經回頭喊起來,招呼產科的醫生護士準備。

    「不,是腳。」莫輕揚沉著聲說。

    是腳?梓晴閉上眼,好累……如果心受了傷,要去哪兒治?

    消毒,縫合,包紮……她都昏昏沉沉的,她緊緊閉著眼,因為只要一睜就能看見莫輕揚混合著擔心、惱火、關切的深沉目光,她受不了,比起腳上的痛,看見他的眼睛以及眼睛裡的神色更讓她受不了。

    寧寧告訴她,要在醫院觀察兩天。

    莫輕揚走進病房,往她身邊一坐。「你回去吧。明天早上把她要用的東西帶來。」

    梓晴一急……不……她拉住寧寧。

    莫輕揚又露出惱火地表情,伸出手不容她反抗地把她摟回懷裡,抓回她的雙手。

    寧寧疑惑著,站在哪兒遲遲不走。

    梓晴比畫著電話的手式,東旭,她要東旭快來!

    「不許!誰要打電話給那小子,我就帶你去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威脅說,她一凜。

    他更緊地摟住她,不顧忌寧寧還在一邊兒看著,沉著聲,整個胸膛都震動了:「為什麼我不行?梓晴,為什麼不愛我?」

   

情牽兩世 後部 17.放開手

    受了傷不能動,給了他一步都不放開她的理由,他摟著她,抱著她,讓她快要被絕望活活溺斃!

    這就是命嗎?

    晚上莫慧揚就來了,她看著蒼白的沒有人色的梓晴,以及一臉固執冷酷的弟弟忍不住歎氣。

    「我給你未婚夫打電話了。」她開門見山地說,果然看見弟弟的憤怒和梓晴的感激。「他馬上出發,後天應該能到。」

    梓晴流著眼淚,沒想到,今生,莫慧揚扮演的一直是她的救星。

    「你幹什麼?!」莫輕揚火了,質問她。

    「保護你。」莫慧揚少見的一臉堅決,這表情看上去和莫輕揚就像了。

    「用不著。」

    「輕揚,放開手吧……」莫慧揚一語雙關地說。

    莫輕揚冷著臉瞪她,梓晴覺得他的胳膊越來越收攏,勒得她的骨頭就發疼了。

    「輕揚,人生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愛情就是其中之一。」莫慧揚有點心疼地看著他。「輕揚,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梓晴表示她喜歡你,我就不管了,你怎麼做姐姐都支持你。」

    她把目光轉向梓晴,鄭重地問:「梓晴,你愛輕揚嗎?」

    梓晴感覺得到,摟住她的這個男人渾身都僵硬了。

    她愛他嗎?

    她不敢去深究,可是,她能表示的——只有搖頭,搖頭,再搖頭。

    他用力地把她轉過來,強迫她面對自己,她便看見了他亮如火焰的黑黑眼瞳,她的影子如同沉在那兩潭似水如火的眼眸裡。

    一萬句話湧上來,但他性感好看的唇卻緊緊抿住,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他重重甩開她,力氣之大讓她的肩膀都撞上床欄「咚」的一響。他暴怒地衝出去了。

    肩膀很疼,心也很疼……她卻含著淚苦澀地微微一笑,輕揚,別怪她。現在他受的傷,比愛上她輕得多。也許,現在他能跑開,她就得救了,他也得救了。

    莫慧揚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由衷地說:「小妹妹,做的好!」

    梓晴的眼淚終於滴落下來,把床單一片片打濕。

    「我以為你會因為不忍心,做不出果斷的表示。」莫慧揚走過來,輕輕撫摸她柔亮烏黑的長髮,「做的好,小妹妹!現在給他一個殘酷的答案,總比他在希望地獄裡越陷越深好得多。他現在受的傷,還治的好。」

    她又輕鬆地笑起來,「小妹妹,你也不要哭了。多自豪,我弟弟和你未婚夫那麼棒的男人都喜歡你。看看姐姐我,一個那麼好的男人都沒碰上呢。別哭了……剩下的事,都交給我。」

    她的**減輕了梓晴的痛苦,一切都能交給她嗎?是的,她是為了保護他,可也救了她!莫輕揚……就交給她吧。

    梓晴咬了咬牙,努力地坐起身。

    人……都**了,居然沒留下一個可以照顧她的。

    莫慧揚再細心也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她不會想到要留下照顧她,看見她不哭了,就放心地離開了。寧寧被莫輕揚趕跑了,明天早上才會來。莫輕揚……恐怕是再也不會來了。

    打了一些吊瓶,她想上廁所。

    沒辦法了,按鈴叫護士吧,洗手間就在房間裡,語言再不通,只要知道把她扶進去就行了。

    按了幾下,果然有人來了……梓晴真是要哭,外國怎麼會有男護士呢?而且還是個黑人。

    也許還不夠急,也許她根本就沒一點國際主義精神,她覺得實在無法對一個滿嘴英文的黑人男士比畫她要去廁所。

    黑人護士莫名其妙地比畫半天,給她換了個吊瓶走了。

    唉……還得靠自己啊。

    第一步,把吊瓶掛在移動架子上,外國人的身高讓她真無奈,連架子都那麼高,而且她現在只能用一隻腳站,手再抬也舉不上去。

    門又被推開了,她期待又感激地回頭,這回就算是黑人男護士她也要他幫忙,來的居然是……莫輕揚?!

    他一眼已經看明白情況,皺著眉大踏步走過來,一手舉起吊瓶一手攬住她的腰,還沒等她說什麼,他已經把她抱進洗手間,把瓶子掛在專用鉤上,收斂著力氣把她安放在坐便上,自己退出去,冷著聲說:「好了叫我。」

    他居然還想起給她鎖住門。

    他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她的煩惱,卻讓她陷入更深的恐慌。他……怎麼又回來了?

    解決完,她竟然沒勇氣叫他進來,她無法面對他,她更不想感謝他,依賴他!

    「好了沒有?!」他不怎麼耐煩地拍著門。

    她只好怯怯地單腳站起來伸手開門,鎖剛一響,他已經自己開門進來了,橫眉立目,「怎麼這麼半天?」

    她垂著臉不看他。

    他也不理會她的反應,照樣一手抱她一手拿瓶子把她弄回病床。

    接著……他竟然擠上來,不容她推卻地讓她躺在他胳膊上,他摟著她躺在一張床上。

    她煩惱地轉過身背對他,床就那麼大,再遠能離多遠?因為她背著身,點滴的管子被拉扯得繃直,他又用蠻力讓她躺平。

    「我可不在那椅子裡坐一晚,太硬。」他不高興地說。「你不用擔心,我不缺女人……尤其是渾身上下沒幾兩肉的,興奮不起來。」

    她又垂下眼,忍無可忍地用眼角冷冷一瞥。

    「我就知道莫慧揚得一走了之,她講道理行,辦事基本沒腦子。」

    她能怎麼辦?只有一直沉默……

    「明天寧寧來了我就走。」

    他隱忍著怒氣說,算是對她的安慰?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18 AM

情牽兩世 後部 18.隨她去吧

    寧寧來了以後,他果然走了。

    梓晴這才鬆了口氣,昏沉睡去。防他防得連睡覺都緊繃著神經,太累,太累……

    他的懷抱……她不能再眷戀!如果命運再次往同樣的軌跡上延伸,那結局是誰也無法承受的。在還來得及之前,截斷危險的絲蔓,她和他、東旭的人生才有可能通向幸福。

    明天,東旭就會來了,接她回去,接她回沒有莫輕揚的世界中去,然後……她要和東旭幸福的生活。

    她閉著眼,笑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吧,等太陽再次升起,東旭就會來,就會用他深情的笑臉驅散悲劇的陰霾。

    秋天早晨的陽光總是分外溫暖的,讓每個人心裡都充滿希望和寧靜。

    寧寧為她仔細的打扮好,梓晴很滿意地向她笑。

    莫輕揚推門進來的時候,便看見了她沒來得及收斂的笑臉。他的眉頭漸漸收攏,她的笑……是因為那個男人要來嗎?

    也許慧揚說的對,他只是對不能得到的東西妄執不放。只是一個女人,一個他一向不怎麼喜歡的柔弱型的小女人,糊塗,粘人,總得費心去照顧,他的事情已經太多,一時可以,一世如此就太累了。

    他冷著臉走過來,果然,看見他,她的笑又不見了。何必呢,對他笑的女人多著呢。雖然有點不是滋味,但……這個女人笑起來比她一臉憂愁要好看的多,那就讓她笑吧,讓她在那個男人身邊笑個夠!

    就憑他,找一個能對著他笑的如此好看的女人實在太容易,犯不著……非要在她這裡用熱臉貼冷**。任何一個女人,當然得除了她,得到他為她付出的一半耐心,肯定要對他感恩戴德,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女人……還是隨她去吧!

    「慧揚去接你未婚夫了,我來接你。收拾好了麼?」他的聲調平穩冷漠,與昨天判若兩人。

    梓晴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他靠的太近她絕望,他突然退得太遠,她的心……又有些酸澀。不想了,不想了,東旭來了以後,一切都會安穩了,尤其是心。

    他沒有再來抱她,就冷著眼看寧寧把她扶上輪椅,上車的時候寧寧忙著拿東西,他看著她受了傷的腳包著紗布,在秋天的冷風中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不耐冷,他早就發覺了。只要一陣小小的冷風拂過,她的身體就會輕顫起來。

    算了,在她的男人沒來之前,他還是先別甩手離開。幾乎有些生自己的氣,他脫下外套不容她反抗包在她的腳上。

    梓晴想往回收腿卻被他緊緊握住,他衣服上帶著他身體的溫度,腳熱了……心卻好冷。

    莫輕揚,遠離她,也是他的幸運!如果……對承毅的愛今生還殘存什麼,那就是不想傷害莫輕揚的決心。防他,推他,遠離他,何嘗不是為了他不受傷?!

    他……怎麼就不懂呢!

    梓晴在客廳的沙發裡不安地望著窗外,這不安是因為等東旭,也是因為坐在她對面冷著臉,冷著眼,一聲不吭的莫輕揚。

    他為什麼不走呢?他何必留下來看東旭和她的重逢呢?他的心……她一直不懂。

    停車聲,她的心加快跳動。然後,門開了,有些疲倦的俊美容顏就出現了。

    她努力地扶著沙發站起來,他放下包,直直地走過來,讓她淹沒在他還帶著些許秋風寒意的懷抱裡。

    不冷,他的衣服上即使帶著雪,他的懷抱也是溫暖的,只要躲在這裡,痛苦、悲傷、絕望就全都不見了……只有他的體溫,他清新的味道。

    「先吃飯,先吃飯。」莫慧揚笑著嚷嚷,含著笑的眼掃過坐在那兒不動的莫輕揚。他在也好,徹底斷了念,對他來說是好事。

    「你也住我這兒吧,小倆口就別分開了。」莫慧揚還是笑的好像很無心。

    「嗯。」東旭也不客氣地答應了,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

    他捧起她嬌美的小臉,「老婆,我好想你。」

    當他的唇觸上她的唇時,莫輕揚緊握的拳發出一陣骨節緊繃的脆響。

   

情牽兩世 後部 19.晚飯

    因為梓晴出入不便,晚飯只能在家吃了。莫慧揚失望不已,連連歎息有很多好吃的飯館不能帶他們去。

    寧寧幫保姆一起做飯,菜式倒也豐盛,莫慧揚一邊在旁邊看她們做一邊蹭著吃,對寧寧的手藝讚不絕口。保姆阿姨也對寧寧的手藝肯定不已,三個女人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歡樂。

    歡快的氣氛裡只有一個人沉默不語。莫輕揚一聲不吭地在沙發上坐了一個下午。莫慧揚不理他,死心放手這種事,除了自己,誰也幫不上忙。

    寧寧和保姆阿姨都不去拈這個虎鬚,自從李東旭笑著抱梓晴上樓,莫輕揚的臉色一路鐵青夾灰,誰敢去和他搭話?光看他殺人的臉色就巴不得他趕緊走。

    寧寧偷眼瞥了瞥他,真想不通,如果難受他幹嗎不走呢?收回眼光的時候卻遇上了莫慧揚有點無可奈何的眼神。

    莫慧揚對她搖了搖頭,讓她裝作若無其事。

    她是明白他的想法的,真正的放手不是逃避,而是做到無動於衷。輕揚正在努力,她相信他能行,他不是因為女人而瘋狂的那種男人,有時候她都覺得在愛情方面他有點沒心沒肺,為此傷了多少女人愛他的心。

    這次……有點意外。

    也許,是因為梓晴的未婚夫太過優秀,挑起了他的挑戰心,而梓晴的決絕更激發了他的征服欲。應該是這樣的……絕對是這樣的!

    莫輕揚是不屑為女人做的太多的,即使對她這個姐姐。他不是不會體貼,而是不願去體貼。他沒那個耐心去討女人的歡心,因為他習慣女人討他歡心。

    他對梓晴的認真……應該只是一次意外。畢竟那小女孩總是垂著眼默默傷感的樣子的確讓人心動,心動而已,一直呵護脆弱的她,輕揚是沒那個耐性的。

    飯菜擺上桌,莫慧揚興奮不已,連連說比大宅的廚師做的還香,急不可待的一聲聲向樓上喊著,讓東旭和梓晴趕快下樓。

    「輕揚,幹嗎坐著不動,沒聞著香味嗎?」她又喊他,莫輕揚站起身的時候,樓梯也響起腳步聲。

    順著他的眼光,大家都看向那個樓梯。臉上都在笑,心裡都在擔憂,這個一向任性慣了的大少爺該不會……

    東旭抱著梓晴走下來,臉上儘是幸福滿足的笑容,對樓下這些人的暗濤洶湧似乎毫無覺察。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椅子上,為她羅列了下餐具。

    她有點害羞,臉上帶著女人歡愛過後獨特的神情和紅暈,清新精緻的五官蒙上一種妖異的艷美。

    鐵了心讓莫輕揚徹底看清情況,莫慧揚爽朗地笑起來,「東旭弟弟,沒看出來,連病人你都沒放過啊,小妹妹她受了傷,經得住你折騰嗎?」

    梓晴臉紅的差點把頭垂到桌子底下,就連寧寧都訕訕發笑,眼睛沒有焦點的東看一下西看一下,尤其不敢看向莫輕揚。

    「我加小心了。」東旭倒是挺大方的一笑,「想她了呀。」

    莫慧揚起哄地大笑,只有她一個人笑,除了她,也只有東旭能露出點笑的意思,當他深邃敏銳的眼掃過莫輕揚時,那抹笑也被淡淡斂去。

    「小妹妹,你幹嗎臉紅成這樣啊?如果是我就會很高興,至少證明他沒有在外面偷腥。」

    梓晴覺得臉燙的都快漲破了,手邊正好有杯冰水,趕緊拿起來喝。剛貼到嘴邊,卻被東旭溫柔不乏堅定的手擋住。

    「你身體還很熱,喝冰水會激出病的。」

    臉就更熱了……

    沒人笑,就連莫慧揚都沒笑,只是拿著筷子,眼神深深幽幽地看著莫輕揚。

    他的臉色雖冷,表情還是正常的。好現象!

    他拿起筷子,不理會別人自顧自的吃起來,僅僅一會兒就吃完了一碗飯。他一舉手,寧寧趕緊接過碗去替他添飯。雖然他沒說一句話,沒有一個異樣的舉止,但他卻是大家偷偷關注的中心。

    東旭的手機響起來,他有點煩躁地皺起眉,歎了口氣還是接了。他走到樓梯口,背著大家,因為莫慧揚不說話,廳裡的氣氛就是一片冷寂,大家都聽清了他的話。

    「我知道……明天就回去。這事跟我說幹嗎?!和律師去說!媒體採訪不要迴避,派公關部的老張專門接待,態度要誠懇。好了……好了……效果不好,別再打了,我就回去了。」

    他轉過身就看見梓晴好奇又擔憂的神色。他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沒事的。」

    梓晴還是皺起眉。

    「明天就回去?」莫慧揚問。

    「嗯,來的時候就買的往返。最近麻煩比較多。」東旭邊吃邊說。「有人吃了我們的藥有過敏反應,不是大事,沒死人。」這話是對梓晴說的,因為她看上去更不安了。

    都是因為她,他那麼忙還要專門跑一趟。

    「你經營的是公司還是作坊?」莫輕揚淡淡的冷笑,「老闆還至於忙成這樣,你是不是捨不得錢請人幹事啊?」

    東旭笑了一下,他為什麼有敵意他明白,「和你比,我的公司當然也就是個作坊。我沒那麼好命能當上現成的二世祖,什麼都得靠自己了。」

    莫輕揚沒再說話,只是輕哼了一聲。

   

情牽兩世 後部 莫輕揚番外

    就是她嗎?

    他撞到的那個女人……她好瘦,粉紅色的患者被子下好像沒有覆蓋任何東西。

    他一向喜歡美艷肉感的女人,可是……她秀美精緻的五官竟然緊緊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卻畫出一道動人心弦的弧線。小小的紅唇因為失水而略顯乾燥。他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小杯子和棉棒輕輕的描畫她嬌美的唇型。

    都怪他……

    撞到她的那一瞬間,她看向他,也許是無意識的,還帶著微微的笑……就是這張尖削脆弱的小臉,一下子印入他的心底,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

    他見過她嗎?

    不,他肯定沒有,可是……那讓他心臟莫名其妙一痛的力量來自哪裡?

    沒人想到他會來看她。可是……一些無人陪伴她的深夜,他總是忍不住來看她一眼,為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放不下她。

    有時候,半夜他來的時候她身邊有人,沒關係,只要遠遠的望她一眼,他的心就好像得到了某種滿足。

    真是可笑啊。

    他也覺得自己可笑,那麼多活生生的大美人在他眼前晃,可是,他卻總是無法控制的想起她蒼白清麗的小臉。

    原本他對冠名一個墓葬展覽毫無興趣,可當主辦方拿著資料來拉贊助的時候,他卻一錘定音,因為那幅古畫上的女人像她!

    她屬於另一個男人,可為什麼偏偏讓他撞見她?為什麼他的心會為她痛的那麼奇怪?

    他不懂,不想懂。

    他又去看她的時候,忍不住輕輕**了她的臉,好細緻,他很喜歡這種觸感,摸著她溫熱的皮膚,他煩躁的心都好像平滑了。

    手指一燙,他幾乎有些受驚的抬起手,是她的淚嗎?她哭了?她醒了?

    沒有……

    他疑惑的望著手指上透明的液體,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會那麼疼?!

    這一刻,他有點相信緣分。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22 AM

情牽兩世 後部 20.走不了

    半夜,東旭有些著急的敲莫慧揚的門,「慧揚姐,快醒醒!梓晴發燒了。」

    莫慧揚支吾著聲還沒開門,莫輕揚已經從他的房間走出來了,他衣衫整齊,冷著的臉上毫無睡意。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的聲音也很冷,卻隱藏著一絲焦躁。

    「12點左右吧。」東旭看了看表,已經2點了。

    莫慧揚也穿好衣服出來,頭髮有些凌亂,「趕緊送醫院,醫生說過,如果有發燒的症狀一定要馬上去醫院,可能是傷口感染。」

    「嗯。」東旭快步走回房間。

    莫輕揚往樓下走,莫慧揚叫了他一聲:「你幹什麼去?」

    莫輕揚沒回答逕自下樓。

    梓晴燒的有些昏昏沉沉,渾身是汗,東旭用被子緊緊把她包住。深秋的夜晚已經非常寒冷,莫慧揚為東旭拉開車門卻發覺車裡非常溫暖。她受了驚似的抬眼看坐在駕駛座上的莫輕揚,幾乎聽見自己的心「咚」沉下去的聲音。

    他剛才……是為了下樓發動車子?怕梓晴冷?

    不……輕揚,他似乎已經陷得太深!

    幸好只是因為感冒,傷口沒事。

    東旭注視著她因為發燒而粉紅的臉頰,是他的錯,太勉強她了。

    莫輕揚遠遠的坐在一角的椅子裡一聲不吭。

    莫慧揚則有些焦急地看著表,天已經微微有些亮了。「東旭,飛機怎麼辦?」

    「延期吧,梓晴這樣走不了。」東旭有些無奈的說。

    莫慧揚掩飾著失望,「也只有這樣了。」

    她隱隱感覺到危險,這個女人還是趕緊從輕揚的面前消失才好。

    東旭的手機又響起來,凌晨的寂靜裡分外刺耳。東旭皺著眉接起來。

    「……不,回不去。嗯?……那好吧。」

    他煩躁地掛斷,走到外面找醫生,很快,醫生跟著他回來,摸摸梓晴的額頭,檢查一下她的腳傷。

    醫生表示只要梓晴退了燒,換一次藥,長途飛行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慧揚和東旭都同意帶梓晴走,慧揚看了眼莫輕揚,本想讓他載東旭回家收拾東西,看了他一眼以後還是決定留他在這裡照顧梓晴。他和東旭單獨接觸讓她實在放不了心。

    「輕揚,你就在這兒等著我們,我們收拾好東西就回來,從這裡直接去機場。」她囑咐。

    莫輕揚抿緊嘴,眉頭皺起來,緩緩站起身,低沉決然地說出兩個字:「不行!」

    莫慧揚和東旭都沉默地看著他。

    他揪了下眉頭,「不能再折騰她!」

    東旭看了他一眼,「我不能單獨把她扔在這兒。我要帶她走。」

    莫輕揚火了,「你已經把她害成這樣,你自己不能拖延就要折騰她嗎?!你自己睜眼看看,就她現在的情況能不能跟你去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

    東旭也冷下臉,「反正我不能留下她。」

    「是為了防我麼?」莫輕揚的口氣接近冷酷,「這你放心,她是你老婆,我知道!是我帶她來的,我不能讓她就這麼走!」

    東旭沉吟了一下,顯然有些猶豫。

    莫輕揚嚥了口唾沫,用盡最後的耐心說:「你要帶她走,我沒必要非攔著你。我就問你,你忍心嗎?!」

    莫慧揚插進來:「其實沒問題的,在飛機上也是睡覺……」

    「你給我閉嘴!」莫輕揚狠狠地看向她,莫慧揚一驚,下意識的不說話了。

    「你們不是擔心我侵犯她嗎?沒必要!我說到做到,我把她交回你手上時不缺一根頭髮!別因為我而折騰她,行麼?!李東旭!」

    東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梓晴臉上的紅暈已經消退,只剩虛弱的蒼白,她突然咳嗽起來,他心疼的走過去,把她輕輕地摟在懷裡,她難受地皺著眉,乾燥的嘴唇痛苦的蠕動幾下。

    不忍心……他不忍心!

    雖然把她單獨留在這裡讓他放心不下,可真要帶這樣的她上路,他做不到。

    莫輕揚的承諾加重了他的不安,能讓他那樣的男人說出這麼番話,真是讓他有些心驚。

    怎麼辦……怎麼辦……

    其實他沒有選擇的,就算莫輕揚再讓他感覺危險,他也無法因為這點而折騰梓晴!既然……莫輕揚已經那麼說了,明知不妥也無可奈何!

    陽光有些刺眼……梓晴想轉身避一避,卻發現身體很虛軟,而且汗噠噠的,衣服和床單似乎都潮濕地擰在一起,真難受。

    陽光中……她看見坐在椅子裡瞪著她的莫輕揚。一夜沒睡的他,下巴上有些淡青的胡茬,頭髮有些亂,領口被他扯得很開,隱約能看見他結實光潔的胸肌……這一切配著他深冷幽亮的眼神……好美,好性感。

    她有點煩亂地轉開眼,他美不美,性感不性感與她有什麼關係?

    太陽沒有遮擋地刺進她的眼睛,她趕緊閉眼,有點疼!

    太陽?東旭呢?飛機怎麼辦?

    她驚慌失措的掙扎起身,因為沒力氣身子一歪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笨蛋!胡折騰什麼?!」他一個跨步上來攔住了她。

    她焦急地用眼睛詢問他,看著她的眼睛他突然生氣了,把她甩回床上。

    「李東旭已經走了。你病了,沒走成。」

    走了?東旭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維持著被他摔到床上的姿勢,怎麼辦……唯一一個能救她離開他的人都走了!

    「哭什麼?」他似乎更惱怒了,聲音卻更冷,「又不是見不著了,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她哭了?真是絕望!逃不開……是命嗎?!

   

情牽兩世 後部 21.遠離

    寧寧也住進了莫慧揚的房子,梓晴越來越依賴她了,這個逐漸冰冷的房子裡,只剩她還能讓她感到溫暖。

    莫慧揚盡量減少出門,說是在家陪她,卻頂不了什麼用,因為她坐不下來。她是被人照顧慣的大小姐,說到照顧別人就差的遠。而且……梓晴感覺的到,莫慧揚對她的敵意越來越重,重到快要掩飾不住了。

    只要莫輕揚出門,她也就跟著不見了。莫輕揚一回來,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她防的是莫輕揚,更是她!

    難堪……實在難堪……

    她簡直有點恨自己,為什麼偏偏病了走不成,如果順利的和東旭回去,就好了,就好了!

    寧寧早就看明白情況,雖然莫輕揚是她的老闆,她還是堅定的站在梓晴這面的。只要沒別的事她就一直陪著梓晴。

    梓晴推了推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寧寧,讓她回自己房間去午睡。寧寧醒過來,眼睛還有些朦朧。

    「可以嗎?」她有點擔憂的問。

    梓晴用力的點著頭,現在她燒退了,腳似乎也好多了,就算去廁所,扶著牆也不困難。如果說為了防備莫輕揚……似乎也沒那個必要了。

    東旭來過以後,他似乎已經死心了。至少他不會再一意孤行地纏著她,蠻橫地靠近她。白天他幾乎都不在……晚上也回來的很晚。

    莫慧揚曾經揚揚得意的告訴過她,他是和春莉在一起。

    該高興嗎……

    寧寧去午睡了,她卻睡不著,這兩天她睡的太多。身上粘粘的,都是汗。她扶著床攔下床,趁著沒人放水洗澡。

    剛接近洗手間的門,就有人進了她的房間,猛然之間竟嚇了她一跳,居然是他?

    莫輕揚的眼睛不高興的一瞇,「幹什麼?」

    她一時愣在那兒……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看見他了。

    「上廁所?」他走過來扶住她,她忍不住瑟縮一下,搖搖頭,他一定剛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著寒氣。

    「那跑下來幹什麼?」他把她往床上抱。

    她又搖頭,他倒吸一口氣,煩了,「到底要幹嗎?!」

    淚水沒來由的湧進眼眶,他興高采烈的從別的女人那裡回來,一見面就凶她,對她不耐煩,她感覺好委屈。

    他的身體一僵,似乎沒想到她會哭。「好了……」他不怎麼甘心地撇了下嘴,「別哭了。到底要幹嗎?」

    她在他的攙扶下打開了洗手間的門,指了指浴缸。他的臉當時就一沉,斬釘截鐵地說:「不行!感冒才好,不能洗!」

    她忿忿地皺眉,還不如他沒回來呢!剛才的淚水還沒完全吸收,她吸了吸鼻子。

    他的身體又一僵,沉默了幾秒,他冷著聲不情願地妥協:「好吧。但一定小心!腳傷也不能碰水!床上等著,我給你放水。」

    梓晴有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還是一副誰都欠他錢的冷酷模樣,把她扔回床上他就走進洗手間,想想他一身昂貴衣裝替她放洗澡水的樣子也挺好笑的。

    他放水的時候拿了個小木椅放在了浴缸旁邊,看來是讓她**時候坐的。

    她看著他進進出出,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似乎什麼空洞被填滿了,又似乎心臟的某一處柔軟被狠狠的扯疼。

    他來抱她進去,她搖搖手,指使他先去拿浴巾,果然他又不耐煩地抽嘴角,瞪了她一眼還是替她拿過來,不怎麼友善地扔進她懷裡。

    她坐在浴缸邊的椅子上,做轟雞狀,還向房門處轟,意思讓他徹底退出她的房間。他翻了她一個白眼,不屑地摔門而去。

    滑進浴缸,梓晴真的要哭,怎麼這麼燙啊?!她是要洗澡,不是下餃子。放了不少涼水才合適了,才洗得舒服。

    出來時,他已經不見了……她默默地扶著牆走回床上,開門那一瞬,她以為可以看見他!

    他……死了心吧?真好,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蓋上被子,緊緊閉上眼……慶幸嗎?是的。可也有一點小小的失落……這個男人,上一世深愛著她,這一世也愛她,至少是愛過她。

    他就這樣走開,從今往後雖然不是陌生人,卻再也不會用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神看她了……她的心還是有些微微的痛。

    她笑了,是了,微微的痛,一忍就過去了。如果事情再發展下去,那痛苦……她體會過。

    她的飯菜都是寧寧端到她房間吃,莫慧揚是想盡方法隔絕她和莫輕揚接觸的任何途徑。

    吃過飯,莫慧揚興高采烈地進了她的房間,「小妹妹,」現在她吐出這三個字已經十分勉強,「我已經買好後天的機票,輕揚還有工作,我們兩個先走。」

    梓晴點了點頭,露出微笑,終於……都結束了。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梓晴心不在焉地搖晃自己還包著紗布的腳,莫慧揚聽著她的音樂,也好,真要讓她和她說什麼,恐怕也尷尬。

    忽然莫慧揚突兀地站起來,連耳塞都掉在地上。梓晴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莫輕揚。

    他也拉著箱子,逕直走過來,不說話,往梓晴身邊的座位一坐,眼睛閉起來顯得有些疲憊。

    「輕揚,幹什麼?!」莫慧揚吃驚加不滿,顯得有些激動。

    「活兒幹完了,和你們一起走。」他不睜眼。

    莫慧揚緊緊地皺眉,一屁股又坐回去,耳塞一直拖在地上都沒撿。

    除了抱梓晴上飛機,他再沒有親暱的舉止。

    坐的也遠遠的……

    梓晴看著窗外的雲海,想著來的時候……他那麼霸道的管著她,膩著她,她又恐懼又煩惱。

    該笑嗎?

    對他們三個而言,這是最好的結局。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23 AM

情牽兩世 後部 22.兩個人的幸福

    鬧鐘響了半天,梓晴才從被窩裡伸出手關了它,人卻還是閉著眼,過了一會兒才受了驚一樣彈起身。因為她猛然坐起,把旁邊東旭的被子也掀開一大片。

    梓晴還迷迷糊糊地坐著發呆,很有可能再次倒下去。東旭閉著眼,伸手輕輕蓋住眼睛低低的發笑。

    梓晴的「早餐行動」已經開展三天了,結果就是他的起床時間也被迫提前一個小時。提前了……也未必能吃得上。

    阿姨的早餐向來是按時按點,她搶著接手以後……但是他好喜歡這樣,看她努力的樣子,他的心裡全是溫暖的愛。

    已經是初冬了,天亮的有些晚,被窩裡又那麼暖,起床真是不容易。而且……前一天入睡前又消耗那麼多體力。梓晴苦惱的強迫自己睜眼,如果早餐不能一起吃,東旭有應酬回不來的話,她就會一天都不能和他在一起吃一頓飯。

    歎息一下,她開始摸索著下床,怕打擾到他沒去開燈,其實她那個鬧鐘已經超級無敵的打擾到他了。腳剛踏到地,她已經被他猛力拉回床上,東旭忍著笑壓住她,用被子緊緊地覆蓋住兩人。

    梓晴呼吸有些困難,輕輕的喘息起來。

    「別走……我不要吃早飯。」他不安分起來。

    她推了他一下,被他壓得更牢。又來了,他工作那麼忙,哪來這麼好的精力和體力……總好像要不夠她。她天天腰酸腿疼,他倒神采熠熠。

    「寶貝,把我這麼早弄醒是要吃苦頭的。」他壞笑,手已經撩撥的她微微**起來……

    她配合著他的進出,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好充實……身體也是,心也是。

    其實心的空間真的很小,只能容納兩個人,一但超載,每跳動一下都會痛。

    最後釋放前他低低的喊叫起來,她也在他最激越的動作下攀上了絢麗的頂峰。當他虛軟滿足的伏在她身上時,一種平淡的,安穩的幸福便從全身匯聚到心裡。

    「梓晴……」他的語調裡還有些動情的喘息,「以後不要再為我做什麼早飯,我只要一醒來就能看見你,摸到你就好。」

    她含著笑微微點了點頭。

    送他上班到門口卻讓他攔住了,「別出來,外面冷。」他俯下身親了親她細緻的小臉。

    看著他開門將要出去,她突然很不捨得,跑過去攬住了他的腰,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好堅實,好溫暖。

    他渾身一震,久久沒動。

    他……真的好愛她!

    梓晴甜甜地笑著站在門口,他來電話了,晚上可以早些回來的。院子外邊走過的鄰居都向她友善的笑,時不時會對她說:「李太太在等先生下班呀?小夫妻好恩愛啊!」

    她的笑容更深,李太太雖然顯得她年紀好大,但她好喜歡這種稱呼。她冠了他的姓,她是他的。

    目之所及都是秋天的金黃色,可以看作蕭索,也可以因為這亮麗的暖色覺得很溫馨。

    不管是春天的新綠還是夏天的繽紛,她都要在這裡等他回來,無論是秋天的暖黃還是冬天的潔白,她都要他和她的家裡等著他,讓他知道世界上有個女人在等他,在愛他。他的愛不再只是付出,他也得到了她最真誠的回報。

    他和她的世界一定要這樣幸福的老去……

    這才是對上一世痛苦的完美補償!

    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束漂亮的粉紅色玫瑰,表情卻有些責怪:「怎麼站在這裡?著涼了怎麼辦?以後要是再這樣,我可不提前告訴你能早回來了。」

    口氣責怪,眼睛卻在微笑。

    她撇撇嘴不理他,伸手接過花。東旭很少讓花店給她送花,她笑了,是啊,從他手裡接過花的那瞬才是最幸福,最滿足的。

    「雖然紅玫瑰才代表愛情,但我覺得我的寶貝最適合粉玫瑰。」他低聲說,漂亮的臉因為說著動情的話而顯得那麼動人。她看著他,有點癡了……

    她泡在微微有些熱的水裡,滿足地歎息一下,門開了,原本在看電視的他帶著淺淺的笑走進來,同居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在她洗澡的時候進來,一時之間她還是有些害羞。

    他的手裡是那束回家時帶回來的粉玫瑰,她不解的看著他。

    東旭笑著不說話,坐在大浴池邊的台階上一片一片的為她扯下花瓣,不一會兒整個水面都瀰漫了鮮嫩的粉色,梓晴有些震動地看著,好漂亮……

    東旭也看著她,「你真的很適合粉玫瑰……好美,太美了!」

    他脫了衣服也下水,水面因為他的進入而漫溢四流,玫瑰花瓣也隨著水輕淺地佈滿整個浴間。

    水因為他的律動而且產生小小的潮汐,把玫瑰花瓣一下一下推向浴池的邊緣……狂熱中,她瞇著眼,彷彿整個世界都是他,玫瑰,粉紅色……她忍不住叫出來。

    激情過後,她偎在他懷裡枕著他的手臂,看著自己的頭髮在水中的玫瑰之間漂浮披散……就這樣吧,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吧……

   

情牽兩世 後部 23.訂婚宴

    孟琳坐在沙發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咖啡,倒不是斯文,而是因為燙。梓晴笑著看她,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是美的,好像從身體裡爆發出一種光彩來。她最近都沒怎麼來看她,大概和俞凱進展飛速,整天膩在一起吧。

    喝著喝著,孟琳的臉突然一紅,從包裡拿出一張紅通通的請貼,「我要訂婚了。」

    梓晴接過來,看見上面印著「孟琳」和「俞凱」,竟然鼻子一酸,淚水沒過程的滴在請貼上。這兩個人……終於幸福的走到了一起!

    「替我高興吧?」孟琳顯然是不能明白梓晴的激動的,但看她高興的淚水盈眶,也紅了眼睛。

    梓晴用力的點頭,高興,真的高興。

    「我本來想把親朋好友找來簡單辦一辦就算了,俞凱非要鄭重其事,沒辦法。要穿禮服出席呢,把大家都折騰夠嗆。一定先和李東旭定好時間,反正別人我不管,你們夫妻兩個一定得到。尤其是你,沒有你那驚天一撞,我怎麼會認識俞凱呢?」孟琳笑起來。

    梓晴也笑了,真的,她算是媒人呢。

    李東旭坐在梓晴身後笑,看著造型師給她梳頭髮,今天孟琳訂婚,他特意空出一天時間。

    造型師在她蓬鬆的卷髮上細心的別上一個個水鑽小星星,光一照,隱隱閃爍又不耀眼,很精緻的感覺,跟梓晴很配。

    「李先生,你太太的這件禮服是你選的?好漂亮。」造型師邊幹活邊搭話。

    東旭一笑,「感覺很適合她。」

    真的很適合,淡淡的青色細紗單純沉靜,是夜空的顏色,上面綴著的水晶水鑽映襯的她細膩的**,交相生輝,也把稍嫌灰暗的顏色照耀得格外清澈。既不會搶了准新娘的風頭,又散發出她強烈的純美韻味,他一眼就看上了。

    「就戴這副首飾吧。」造型師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裡面是長長的流蘇耳墜,是一個個極小的星星串成的,項鏈是小巧的月亮形狀,和禮服很搭。

    「嗯。」梓晴喜歡的點頭。

    東旭走過來親手給她戴上項鏈,調侃道:「哇,我老婆披星戴月呢,肯定是天上的仙女。」

    當著造型師梓晴有點不好意思,輕拍了他一下。

    「這樣就可以了,太漂亮了,孟琳該不高興了。」東旭摟住她的腰。

    造型師的臉有點紅,收拾東西準備從房間裡退出去,東旭的眼睛膠著在梓晴身上,「我的秘書在樓下,他會給你結帳。」他的眼裡再沒別的人了,只有她。

    梓晴指了指表,時間差不多了。他拿出大衣細心替她穿好。「拿著便裝,酒席肯定吃不飽的,難得我今天有假,咱倆一起出去吃點好吃的。」

    梓晴高興地摟住他的腰,東旭笑了,「給點獎勵。」他俯下頭親了親她的唇,隨即不高興地皺眉,「有口紅,感覺都沒親到你。」

    梓晴笑起來,他……好可愛。

    典禮在一家豪華的會館禮堂,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先到了,門口的鮮花香味很遠就能聞到,紅玫瑰做的拱門呢,好漂亮,梓晴讚歎的看著。

    「哎呀,只顧看老婆,把送給他們的禮物都忘在車上了。」一直挽著她的東旭笑起來,「等我一會兒,我去拿。」

    梓晴點點頭,坐到禮堂外角落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巨大的玫瑰花門。

    「輕揚,站這兒幹嗎?」是莫慧揚的聲音,她轉回眼光卻先看見莫輕揚。他有些突兀的站在紅毯過道上,眼睛看著禮堂裡面,莫慧揚拉著一個漂亮的姑娘一起走近他,她們把他擋住了。

    梓晴垂下眼,看著自己的鞋子。

    「小妹妹,你也來啦。」莫慧揚的問候還是那麼勉強的親切,讓她有些尷尬。

    梓晴抬眼看向她,禮貌地對她微笑點頭。她身後,那個漂亮的姑娘已經挽住莫輕揚的胳膊,身體也親暱地貼著他的。

    她……好眼熟,對了,是廣告上的那個剛剛紅起來的偶像明星。入時的裝扮,自信的神情,艷麗的容貌,和莫輕揚真的很配。

    莫輕揚有些冷漠地看過來,她忍不住對他一笑,滿是鼓勵。加油,莫輕揚!她和東旭已經得到幸福了,他一定也能!悲劇的魔咒已經破解,他一定也能找到一份專屬於他的愛情。

    看到她的微笑,莫輕揚竟然臉色一冷,轉開眼的時候表情都有些冷酷。他頭也不回地拉著美女和他姐姐一起走進禮堂。

    梓晴苦笑,是啊,她也真可笑。他需要她鼓勵嗎?

    「我回來了。」東旭拿著禮物快步走回來,她站起身拉住他的胳膊,「冷了沒?」東旭的笑容是最溫暖的。

    她搖搖頭。

    因為算是主客,他們和莫家姐弟被安排在一張桌子上,梓晴挨著莫慧揚。東旭被孟琳叫走了,只剩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著。

    莫慧揚很少和她說話,都和那個小明星喋喋不休,哪兒哪兒開發佈會啦,香港,米蘭,巴黎……

    「對了,EVA那個廣告你拿下來了沒?」

    「嗯,輕揚幫了我一把,拿到了。」

    「哈哈,他不幫你幫誰?」

    梓晴安靜地喝了口飲料,好冰,為什麼冬天會上冰過的飲料呢……莫慧揚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楚的讓她聽見,有時候她真懷疑,她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莫慧揚曖昧笑著靠近小明星的耳朵,很小聲……但梓晴卻能聽得很清楚。「……他一晚上幾次?強不強呀?」

    「慧揚姐……」小明星紅了臉,「你真是!」

    莫輕揚心不在焉地喝著杯子裡的酒,對她們的談話置若罔聞。

    「快開始了,你不去準備一下?」莫慧揚拍了一下小明星,小明星一臉激動地走到後台去了。

    原來開場節目是她唱歌……

    她很自信,在台上也閃閃發光。梓晴專注地看著,和著大家一起拍手。也許……這樣的女人才是適合他的吧。忍不住,她看了他一眼,他會用什麼眼神看著那個耀眼的女孩呢?

    梓晴一凜,他……竟然在看她!

    「輕揚,是不是該找人獻花?」莫慧揚身子一斜,擋住了他的視線。梓晴喘了口氣,心口又疼了!她難受地閉了閉眼,手按住胸口。

    掌聲雷動,小明星鞠躬下台,准新郎和新娘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走上來。

    孟琳好漂亮,俞凱也笑的很開懷,他們倆身上好像蒙著一層幸福的光暈。梓晴看著,又想哭了……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幸福的生活,每一個人!

    「請問,灰姑娘。」主持是一個要好的同學,十分調侃地對著孟琳笑,「談談你是怎麼俘獲一位王子的好嗎,你看看,你的好姐妹都期待著你的寶貴經驗呢。」

    孟琳故意想了一下,「如果想俘虜一位王子,就要犧牲一下好朋友。豁不出去朋友套不著郎呀。梓晴,謝謝你被莫輕揚撞到啊!」

    台下一片笑聲,梓晴忍不住笑,大家也都看著她笑。

    「說起梓晴,哇,她也是咱們同學裡的傳奇人物啊。現在她說話不方便,就請她的王子上台發表一下被俘感言。」

    掌聲中東旭笑著上台,聚光燈下的他好俊俏,引得台下一片唏噓。

    「李東旭王子,能談談你是怎麼被我們的糊塗大王給收服的嗎?你看看,我們藝術系的女孩子有的是比你的小公主漂亮的耶。」

    東旭故意仔細往下看,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有嗎?我怎麼沒看見有比我的公主更漂亮的?」

    台下一片哄笑,不平的姑娘們更是齊聲喊:「有!有!」

    主持人也笑的喘不過氣,他壞壞的問:「李公子,當著這麼多美女的面,你說一下,除了鄭梓晴,什麼樣的女孩能吸引你?」

    東旭看了梓晴一眼,又引發了笑聲。

    「別怕呀,李公子,說呀。」主持人笑著催。

    「嗯……能吸引我的女孩子,要有和梓晴一樣的眉一樣的眼,她笑的時候會讓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一緊……」

    台下陣陣起哄:「肉麻!肉麻!」

    主持人一指梓晴,「鄭梓晴,你很有一套哦。等你能說話了,第一件事就是辦個講座。李公子快下去吧,你真的很懼內啊,你再多說幾句,估計在場的男士都要把你當成公敵了。」

    東旭笑著下台走回梓晴身邊,羨慕妒忌的眼光潮水一樣聚攏過來,梓晴都有點招架不住了。

    東旭坐下笑嘻嘻地喝了口水,梓晴偷偷掐了他一把,在家亂說就算了,當著這麼多長輩、同學他也這麼肉麻,真是讓她以後沒法做人了!

    東旭笑著躲閃,無辜地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呀!」

    散場的時候,梓晴本想幫著孟琳送送客人,但是實在受不了同學們看著她曖昧的笑,只好躲到旁邊的小廳裡,都是東旭害的!他倒一副坦然的樣子坐在那兒和學校的人說話。她們學校李家也有股份,他真是不怕難堪呀!

    她百無聊賴地拿了一朵裝飾用的玫瑰在手裡玩,遠遠的看見小明星在給一些同學簽字。她怎麼沒和莫輕揚在一起呢?她緩緩的轉動目光,都沒有。她想把玫瑰扔進垃圾箱,一回身嚇了一跳,莫輕揚竟然站在她的身後幾步的地方。

    他深冥的目光原本在看她,因為她轉身而生硬的移開,梓晴皺了皺眉,他不看她,她怎麼和他打招呼呢?他明知她不能說話,看來是不想理她。

    她加快腳步,準備回到東旭身邊去。

    「等等。」他沉著聲說話了。

    她愣住,回身看他,他彎腰揀起了什麼走近她,「你的耳環。」他的眼神讓她渾身一顫,再不敢看他,低著頭慌慌張張的接過來,轉身就跑。

    簡直是落荒而逃……輕揚,再別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這樣的眼神應該看著那個耀眼的女孩才對!

    換好衣服和東旭一起到地下停車場拿車,卻又碰見了莫家人。

    莫慧揚看見東旭和梓晴親密的手拉手,表情倒是真的欣慰,她真誠地和他們打了招呼。莫輕揚照樣冷著臉誰也不看,誰也不搭理。小明星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

    東旭正和慧揚說話,小明星一聲驚呼,小小的手包帶子上的暗扣開了,整個包掉在地上,包裡的東西零零碎碎撒了一片。

    莫慧揚叫莫輕揚趕快幫她揀,沒想到他只是冷漠的看了看,說了句:「這包扔了,再買一個吧。」自顧自上了車,不怎麼耐煩地皺著眉。

    莫慧揚走過去指責他沒風度,結果就得到他三個字的回答:「快上車!」

    東旭瞥了一眼,沒說話,只是攬住梓晴的肩膀,也向自己的車走去,笑著問:「想吃什麼?我們去!」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27 AM

情牽兩世 後部 24.殘酷的公平

    東旭開著車,時不時捏一下鼻樑,梓晴擔心地看他一眼,是困了嗎?他總是太忙,又太累。

    前面下坡道對面就有一家有名的咖啡連鎖,梓晴示意他靠路邊停一下,想去給他買杯咖啡。東旭明白了她的意思,向她溫柔一笑,點了點頭。

    外賣窗口前只有兩個人,梓晴一邊排隊一邊回頭向車裡正在看她笑的東旭招了招手,他的笑容讓冬天暗沉的天氣都明亮起來了。

    買了兩杯咖啡剛轉過身,就聽見街上一片尖叫,一輛滿載貨物的大卡車搖搖擺擺地從坡上衝下來,好幾個行人躲避不及被刮倒,那藍色的,陳舊的大車就在她的注視下一直衝下來,街邊停的車警報器響成一片,混亂嘈雜中擠壓過停在她正對面的車,東旭的車……然後一直歪斜的側翻,滑到坡道最下端。

    東旭已經不見了,她看到的……只有一堆扭曲變形的鋼鐵廢墟。

    咖啡掉在地上,帶著濃香的液體四溢流散。

    那個明亮的笑容消失以後,天怎麼變得那麼暗?

    人們有的從店舖裡跑出來,有的從角落裡跳出來……或者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來!周圍那麼吵,車輛鳴叫,人聲惶亂,倒在地上的傷者痛苦地翻轉著身體,也有的已經不動了。人們有的呆呆地看著,有的跑過去,很多人在打電話……

    她都看清楚了,看得無比清楚,卻好像置身事外。她動不了,反應不了,就只能這麼看著。

    幾個人跑到東旭的車前,試圖拉扯那些露出金屬猙獰顏色的鋼條……然後警車、救護車、消防車,閃著各種光的車都開過來了,她感覺那些光讓四周的一切都旋轉起來,有點暈,那堆廢墟卻格外清晰。

    消防員弄出一串火花以後……她又看見了他。

    第一次,他那麼沒尊嚴的出現在她面前,他被兩個人用力地拖行,放在遠離車輛的一個角落。

    她動了……走過去!

    周圍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愣愣地看她,她不管,她走過去,去他身邊。

    他的血從身底下不停的湧出來,她跪伏在他身邊,他的血沁透了她的膝蓋……熱的!分明是熱的!

    救他呀!為什麼他們不救他?!她瞪著眼四顧,帶著明顯的責備。

    警察和消防員面帶憐憫地走過來,因為她跪著,他們顯得無比高大。

    「女士,節哀吧。人……已經死了。」

    死了?死了?!

    剛才還對著她笑,要帶她去吃好吃的東西,死了?說了愛她,要和她幸福到老,死了?!

    她瞪了他們一眼!

    他的臉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那是他最後留給她的一絲溫暖。她趴在他身上,暖的,可是……好安靜,那無數次撫慰過她的安定心跳消失了!

    不可能!

    她抬起身,伸手去摸他的心臟……不跳了。

    她覺得眼睛有點涼,是淚嗎?不像,淚水是熱的。

    她拉住他的手,搖了搖,她有求於他的時候最喜歡這樣向他撒嬌了……只要她撅著嘴搖一搖他的手,他什麼都會答應她。那……東旭,不要死啊,不要留下她一個人!這裡是哪裡啊,她不認識回家的路!

    他還是躺在那裡……帶著他最後一絲笑容。

    原來……看見自己心愛的人死在面前是這樣的感受!

    東旭向她討還的不止是欠穆勒的情債……

    如果情債還完了,他也不用死啊!他可以和她變成怨偶,哪怕他天天打她,罵她……她寧願這樣還上幾十年,只要他別死!

    公平!太公平了!公平的接近殘酷!

    欠的都要還!

    她以為她一死就躲了,躲不了!

    遲早要還!

    一分一厘都算的清清楚楚!

   

情牽兩世 後部 25.債

    很多人在她耳邊說話,她直直的看著他們,他們的聲音混合成一片,從她耳邊滑過,她一句也聽不清。

    東旭的父母在哭,她的父母也在哭,好像……所有人都在哭,惟獨她沒哭。

    家裡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似乎大家都覺得光線有助於驅散悲痛,可她知道,那根本沒用。

    記不得是誰了,好像是孟琳和媽媽,她們幫她換了黑色的喪服,把她扶到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間。

    她努力的支撐著,不暈到,不哭泣。上輩子是穆勒送她,現在換她送他。要送好,明天還有葬禮,她還要把他入土為安。

    按常識,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關於那個人的一切都應該隨著他的生命消失,可是……死亡有時候卻把某些東西變成永恆。

    一個人二十歲的時候死了,他便永遠二十歲了,他的親人六十年以後想起的還是二十歲的他。即使見到他的鬼,也是二十歲的鬼。

    她和東旭的愛情……也是一樣。

    也許她老了,丑了,嘮叨了,東旭就沒那麼愛她了……但是他一死,他對她的愛便永恆地停在了最熾烈的時候。

    上一世也是吧……也許她跟他回了大漠,二十年,三十年以後,她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個老了的女人,可是,她的死卻把他的愛凍結住了,終其一生,他能想的的她,就是那個鮮亮的美麗少女,讓他苦苦的愛了一輩子。

    太苦,一定太苦……那短暫的愛情之後,全是無時不刻難以停歇的錐心之痛,還有,越來越濃烈的孤獨。

    穆勒一定太怨,太怨了!那怨氣大到即使那麼愛她也要把這筆心痛的債討回去。

    可是,穆勒……你加了利息!

    他是個男人,她死了以後,他還有他的王圖霸業,他還能靠著他的恨和大清朝爭鬥到死……他可以用很多很多的東西衝淡他的痛,所以他活下來了。

    可她呢,她只是個女人,一個沒有野心沒有展望的小女人,他就是她的全部,他死了,她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怎麼還不瞭解她?

    當她無法面對的時候,她就會選擇逃避!

    這筆債……她不想還了,即使賴不掉,那……那也等再下一輩子,讓她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慢慢還,因為不知道前因後果,心痛中也許還能有點指望。

    她卻太明白了,這筆債,這筆心痛的債……終其一生沒有解脫的指望!如果知道路沒有盡頭就會顯得格外長。所以,就賴了吧,就讓下一世或者不管幾個輪迴以後的她懵懵懂懂的去還吧,也許那時候的她還能傻傻的以為可以找到一個停歇的地方!

    送走他,她就跟去。

    體貼吧,她還是很賢惠的。她笑起來,那笑容讓她的父母驚慌失措,孟琳幾乎叫起來了。

    她有點同情的看了眼他們,對不起啊,她的心太重了,被東旭離開的痛裝的太滿,無法顧及他們的痛了。她的離去讓他們傷心也變成債的話……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

    都先欠著吧,她現在是沒辦法了。

    媽媽拉著她的手,怎麼搞的,不說媽媽的手是最溫暖的嗎,為什麼也這麼涼!

    「梓晴啊,你要想開啊……」

    想開?她想開了呀。

    她有點感謝的看著一屋子認識不認識的人,他們的出現讓場面無比熱鬧,挺好,她真的不想再受一點冷清。

    凌晨的時候他們就去了靈堂,他照片下的那個盒子裡就是他的骨灰吧。照片選的不錯,挺帥的,她很滿意。

    他變成一盒子灰的過程他們沒讓她參與,好像怕她受不了,多餘,她都能受得他死在她面前了,還怕他再變成一捧灰嗎!

    她看著那個精緻的盒子,錯了,錯了……她不該再給大家添麻煩。她不該等他葬了再死。多現成,就在殯儀館裡,現死現燒,她和他就可以呆在一個盒子裡了。

    上輩子她和承毅白骨**,這輩子她和東旭灰燼相摻,又浪漫又公平。

    她緩緩四顧……主意改變的太快,沒準備妥當!怎麼死呢?上吊,沒合適的地方和繩子,吃藥,沒買啊。她看見了那邊的小桌子上放了把剪刀,疼就疼一點吧,沒選擇啊。

    關係比較近的親友已經陸續來了,看她的人注意力沒那麼集中。

    去廁所。她對孟琳比畫。

    「我陪你去。」孟琳不放心。

    梓晴想笑,死也能陪著去嗎?別了,孟琳,好好活著,把若鴻的債也加上利息討回來。

    出門的時候順便藏了剪刀,沒想到,她總是死的這麼暴力。原本想躺在床上安然闔目而去。

    出了大門,風好冷。天這麼陰沉會不會下雪?

    她慢慢的走進後院的小樹林,小樹在冬天顯得格外可憐,地上全是枯敗的樹葉。她看著手裡的剪刀,不錯,很鋒利,往哪兒刺?對呀,胸口的紅印,正好在心口的上方……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數!

    平常碰破點皮都那麼疼,給自己挑刺都覺得手軟,可是她拿著剪刀往下刺倒還很麻利,連抖都沒抖……在心疼到這份上時,其他疼就沒威力了。

   

情牽兩世 後部 26.不敢再欠

    睜眼看見醫生和護士……真的很掃興!也失望,真麻煩,還得再來一遍!沒刺準嗎?

    醫生有點責備:「為了孩子,你就別折騰了!」

    孩子?什麼孩子?

    「推出去,送普通病房。」女醫生一揮手,再不看她,「傷勢穩定了,不嚴重,因為不能用麻醉藥和一些其他輔助藥物,可能會有點疼。死都不怕,疼更不怕了。」

    她的語調那麼平靜,還有些嘲諷似的。生離死別或者傷痛殘疾對她來說都已經見慣不怪了,沒什麼值得激動和同情的。

    被推出加護病房,她看見了很多人,他們都很憔悴,東旭的媽媽尤其誇張,一路跟著推床哭,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送喪的。

    進了病房以後,這個剛剛失去兒子的女人顯得有點瘋狂,她竟然給她跪下了。

    「梓晴,就算媽媽求你!別再這樣了,東旭走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我們李家最後的根脈!一定要生下他呀!求求你,求求你了!」

    梓晴木然的看著她,顯得無動於衷,甚至讓她起來都不曾表示。孩子?她肚子裡的孩子?東旭的孩子……

    又是債,還是債!

    怕她逃避,怕她賴帳,所以給她個孩子,好讓她求死不能吧……

    帶孩子一起去見他,倒也算一家團聚!

    「梓晴!梓晴!」東旭的爸爸看她還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既心疼又恐懼,顯然……這個孩子的存在並沒有激起她活下去的慾望。

    「梓晴,東旭那麼愛你,你把他的孩子生下來,也算是對他的回報!」

    回報?

    生下這個孩子是對他愛的回報?

    她又把沒有生氣的目光轉向了東旭的爸爸,這個一下子老了很多的男人剛才是這麼說的吧?

    現在她的情況……還能回報什麼?

    她就連自己呆著都覺得孤獨的要窒息,還能回報誰,回報什麼?

    就算要回報,需要她回報的那個人也已經死了!

    「梓晴……」東旭爸爸抽動著下巴,「先試著活下來好嗎,把孩子生下來!」

    試著活?她不想,沒什麼可試的。

    「梓晴,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吧……他就是東旭生命的延續。」東旭爸爸的淚水終於奔流而下。

    東旭媽媽跪爬半步上來拉她的手,牽動了她的傷口,很疼,這疼痛卻讓她看清了這個原本要成為她媽媽的人,生下東旭的人。

    「梓晴,就算你可憐可憐我們吧!你看看,你看看……」她的手一指,一屋子淚眼婆娑的人,老的更老,不老的也顯得很老。

    「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哪!」

    忍心?東旭怎麼忍心?怎麼忍心扔下她呢!他死的時候居然還能閉上眼睛!

    她都有些怨他了!

    「梓晴,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把這孩子生下來,就是你為東旭做的最後一件事!」

    東旭爸爸有些惱火地說。

    為東旭做的最後一件事?生孩子?

    「你把這個孩子也帶走了,東旭會更恨你,更怨你!更不原諒你!」

    更恨,更怨,更不原諒……

    她害怕得打了一個激靈!

    比死在她面前,扔下她孤獨的活更恨,更怨?她害怕!太害怕!

    命運有多公平她已經太知道!

    不知道哪個輪迴,她還要經歷比現在更深重的傷心?不,不!

    就算她自私吧,她怕了,她無法想像比現在更心痛會是個什麼境遇。

    生孩子是吧?生孩子就能不更恨,不更怨了是吧……多可笑,多悲哀。因為心疼想死,卻因為怕更心疼而不得不活!

    穆勒,這筆債,你要的真是夠精彩,夠淋漓盡致!

    生下這個孩子……她就自由了吧?她就可以隨意逃避了吧?頂多算是賴了舊帳,總不算欠了新債吧?

    欠不起,不敢欠了。

    讓她活下去的……竟然是恐懼!
作者: 小浮萍    時間: 2010-5-24 08:48 AM

本帖最後由 小浮萍 於 2010-5-24 08:53 AM 編輯

情牽兩世 後部 27.劫數

    半夜,病房裡的燈能開著全開著,那也很暗。

    孟琳眼眶深陷,她躺在陪護的床上直愣愣地盯著她,好像生怕一個眨眼,她又要尋死。

    「孟琳,睡吧。我不會再自殺,我現在不敢死。」她無奈地看著她說。

    「梓晴!」孟琳真是身心疲憊了,怎麼說她才能明白呢,怎麼做才能讓她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啊?「梓晴?你說話了?!」

    梓晴笑了,讓一種痛不顯得痛,就得製造另一種更劇烈的痛!

    說了,她說話了。

    東旭離開她的痛比她離開承毅的痛劇烈的多。

    門開了,進了一陣冷風。

    腳步很雜沓,她背著門躺,無心理會。

    「梓晴!梓晴!」一雙冰涼的手握住她的,很緊,好像希望把她從什麼地方拉回來似的。

    這個聲音是……她平躺回身體,也看見了手的主人,寧寧。她顯然是剛剛趕過來,帶著旅行才有的獨特氣味。

    她身後,站著冷著臉,抿著嘴,一臉沉肅的莫輕揚。

    他盯著她看,這眼神都有些類似憎恨。他沒有想和她說話的意思,卻死死地瞪著她。

    是他讓寧寧來的嗎?

    嗯,很好!她現在不想一個人呆著,不能一個人呆著!多一個人在身邊也是好的。在她還必須活著的這段時間,千萬別只留下她一個人。

    可是……誰都可以在她身邊,惟獨他不行!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她決絕地對莫輕揚說。

    這場冤孽就是因為他們三個人的愛情才種下的,現在……她和東旭都以各自的方式償贖自己的罪過,唯一還有倖免可能的只有他了!

    也許……上輩子他也還的差不多了,只要遠離她,他還有幸福而活的希望!

    只要他肯遠離她!

    莫輕揚死死地瞪她!她說話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走?不想見他?

    她是恨他發現她自殺,沒讓她追隨那個男人而去嗎?

    恨吧,恨他也無所謂!他就是不能讓她死!

    走?!不想見?!

    沒人比他更想走!沒人比他更不想見她!

    見一個因為別的男人而自殺,而心死的女人,對他是多大的折磨!

    可是……他走得了嗎?他放得下嗎?

    試了……不能!

    為什麼?為什麼?他也想知道為什麼?

    看著他摔門而去,她竟然有些欣慰。

    走吧!再也別來!

    她遲早要走的,現在只不過是為了孩子而耽誤了!遠遠的離開吧,不要兩次看見她死在他面前!

    她剛有些睏倦,門又被用力的推開了。

    莫慧揚踉踉蹌蹌的走進來,她身上帶的酒氣讓她有些噁心。

    莫慧揚厭惡、痛苦地指著她,嘴唇直哆嗦,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流下來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再晚一天死?你為什麼沒死?」

    她哭著質問。

    梓晴看著她,這個問題……她也想問!

    「你還不如乾脆死了算了!」

    她咒罵。

    孟琳和寧寧都過來阻攔她。

    「你還要折磨輕揚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他那天買了票就要回美國了!你只要再晚一天!」她淚水紛亂地罵著。

    「你……」莫慧揚在孟琳和寧寧的推搡下伸出一隻手,指著她。像詛咒又像宣判:「你就是他的劫數!」

    劫數?

    梓晴默默地重複了一下這個詞語。

    對,劫數!

    這一世她見到莫輕揚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不停的想逃開,也不停的想讓他逃開,就是預感到,她將會變成他的劫數!

    不應該啊!

    她欠了穆勒的情,讓穆勒痛苦孤單的活過一生……她欠,她還!

    她也欠了承毅的情,可他讓她那麼痛苦,他親手殺了她,與她同眠地下,他倆應該兩不相欠!

    為什麼?

    為什麼還會這樣?

    他為什麼走不掉?

   

情牽兩世 後部 28.一次還清

    梓晴坐在產科的過道上,遠遠地看著莫輕揚,醫生送出來,正和他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她看他的眼神……幾乎是憐憫。

    他已經逃不開了,那就隨便他吧。在她活著的時候,他能還多少還多少,還清最好!這樣……再輪迴,就能幸福的活著了吧?再別遇見她!

    這也算對他今生執著愛她的一點點回報。她能為他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送你回家?還是想出去走走?」他走過來,扶她起來。

    「回家。」她冷淡平靜地說。

    梓晴已經搬回父母家了,誰也沒膽量再讓她住在滿是她和東旭甜蜜記憶的房子裡。

    寧寧也跟著搬進來,在莫輕揚的授意下乾脆搬進了她的房間。

    梓晴很滿意這種安排,決心離去,反倒不悲傷了,只是很怕孤單。

    鄭家的餐桌擺的很滿,吃飯的人很多,說話的人卻很少。

    「吃!」莫輕揚把一大塊排骨塞進她碗裡。她沒反應,沉默木然的吃著。大家都用期待的眼光看著她吃,她每吃下一點有營養的東西大家都是很欣喜的,雖然她吃東西的表情讓大家都覺得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喝點這參雞湯,東旭媽媽……」鄭媽媽頓了一下,改口說「你婆婆……」又被大家瞪一眼,她心虛的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莫輕揚,終於決定說「你阿姨送來的。」

    沒人敢惹這個總是冷著臉的莫總。

    他比東旭兇惡的多,梓晴回家後他基本天天來,四個多月了,鄭家夫妻沒跟他聊過一句天,他看著也不像是個聊天的人。

    這人天天在鄭家出出進進,比在他自己家都理直氣壯,看他也很辛苦,鄭爸爸只好把小房間收拾出來放了一張床——和鄭媽媽住了進去。主臥室當然得讓給莫總了。

    莫總也不拒絕,堂而皇之的住了進去。連他的司機每天早上都會來鄭家接他,而鄭家的電話響的次數頻繁起來……多數是找莫總。

    這人當女婿……真的不太理想。

    可是,誰都明白,包括東旭的父母,懷孕已經五個月,肚子裡的孩子都會動了,梓晴的眼睛裡還是毫無生氣!她的心……還留在東旭那裡。

    而這個冷著臉,凶橫霸道的男人,是唯一的希望。唯一能把她那縷陸續飄散的魂魄攬住的希望。

    雖然成效不大,他真的付出很多,多到大家都不能理解的地步,可是梓晴卻還是無動於衷。事到如今,死馬活馬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大夫了。

    鄭媽媽曾背地問過她,對莫輕揚怎麼打算。畢竟能遇見這麼個男人,撇開他的身家相貌優勢不提,就算他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能為她做這麼多,都是上天的恩惠。

    結果她只冷冷的說:「他欠的,他還。」

    這孩子變得太古怪了,鄭媽媽很無奈,她說的話很少,而且都是些大家聽不明白的。

    莫總欠了什麼?要欠也是她欠他的!

    「喝湯。」他把一碗湯放在她手邊,她接著喝了。「吃菜。」他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裡。

    「那個……莫總!」鄭爸爸怯懦地阻攔道,「不能再給她吃了,太多了,要傷食。」

    莫輕揚皺了下眉,「可以了。」

    於是她站起身,寧寧趕緊跟著她站起來,打算陪她回房間。

    門鈴響了,寧寧示意梓晴等她一下,先開下門。

    來的是莫慧揚。

    所有人都皺眉,除了梓晴,已經沒什麼事能讓她皺眉了。

    莫慧揚已經來了很多次,每次只有一個目的,讓莫輕揚跟她回家,讓他離開梓晴。

    莫慧揚的眉頭皺的比任何人更緊。

    「如果還是那個話,你走吧。」莫輕揚剛才一直看著梓晴吃飯,現在才自己吃。

    「不……輕揚,我放棄了。」莫慧揚長長歎氣,原本以為他的熱情只夠堅持幾天,十幾天,一個月……沒想到,他整整堅持了四個多月!而且,看樣子,只要那個女人不拒絕,他會一直堅持下去。

    真不知道他著了什麼魔,這沒回報的愛情,甚至是沒反應的愛情,他妄執不放為了什麼!

    「輕揚,只要你願意,我再也不叫你離開她了。可是,輕揚,算我求你,你可以照顧她,不離開她,但試著別愛她好嗎?」她幾乎是在懇求。

    莫輕揚繼續吃他的飯。

    「輕揚,這個女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看看她的眼睛!」她用手指著梓晴,「她的眼睛裡沒有你!沒有任何人!她遲早要去死的!」

    「啪」!莫輕揚摔了碗。

    莫慧揚跨前一步拉扯住梓晴,「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非留著輕揚幹什麼?!看在他對你的一片真心,你該放他走!你說話呀!你會說的,我知道!」

    梓晴平靜的看著她:「如果他欠的……能一次還清,是他的幸運。」

    「瘋子!瘋子!」莫慧揚驚恐地倒退一步,手也鬆開了。「輕揚他欠什麼?他欠誰也不欠你!你卑鄙,自私!不過就是留他在身邊填補空虛……」

    「你走!」莫輕揚緩緩站起身,卻沒轉過來,那個僵冷的背影已經有足夠的威懾力。

    莫慧揚吃驚的張大嘴,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跑出去了。都瘋了!都瘋了!

    梓晴看著她的背影冷冷一笑,空虛?她不空虛。他欠了什麼她知道,能還已經很幸運了!像她……連還的勇氣都沒有,連還的對象都沒有了。

    死了,都要擔心下一個輪迴接著傷心!

    能一次還清,絕對是幸運!

   

情牽兩世 後部 29.延續

    這疼痛……就是陣痛嗎?

    肚子裡的孩子終於要脫離她,也放開她了嗎?

    所有人都很驚慌,除了她。

    送她去醫院的路上,莫輕揚摟著她的胳膊都是顫抖的,她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畢竟是她愛過的。

    她要走了……她走了以後,他怎麼辦?能挺過來的吧?

    莫輕揚低頭看她的時候正撞見了她的眼神,他竟呆住了,她在想什麼才能有這樣複雜的眼神?

    「如果你想生了孩子就去死……」他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擠跨李家的藥廠,讓你的孩子一輩子困苦潦倒。」

    她笑了,這麼多天以來,她第一次對他笑,他愣了。

    「不會的,你不會。」

    笑容很短,因為真的很疼。這疼痛由某一點擴散到全身,疼得她淚流滿面。

    疼痛讓她的思維簡單,就是把孩子生出來。

    原來……疼痛和淚水也可以代表一個生命的到來。

    過程很混亂,她哭了喊了,這人類最原始的疼痛打破了她偽裝的堅強和冷漠。當孩子的第一聲啼哭在她耳邊響起,她疲憊的笑了。

    「男孩,正常,7斤……」護士按規程報著,接著她聽見很多驚歎,「哇,好漂亮,他算是咱們醫院初生第一帥哥了……」

    她和東旭的孩子當然會很漂亮。

    「媽媽,你看看。」一個護士戴著口罩看不清臉只看見一雙彎彎的笑眼,她把包在粉藍色小襁褓裡的小嬰兒抱給她看。

    梓晴努力地睜大因疲憊而朦朧的眼,這個紅紅的,嫩嫩的,還有點皺有點腫的一團小**就是她那麼疼生出來的嗎?

    看不出是第一帥哥呀……她安心的合上眼,睡了。

    「好臭啊……」她聽見孟琳的抱怨聲。

    「沒辦法,他在拉屎。」俞凱倒是一副很好奇的樣子,「輕揚,這麼個小人兒怎麼能拉這麼長時間,這麼一大灘呢?你看,都從尿不濕裡淌出來了呢。」

    「攢了十個月,這麼多很正常。」莫輕揚假裝懂行地說。

    鄭媽媽呵呵笑起來,「這是胎便,拉的越多越乾淨越好呢。」

    「我就想知道……誰替他擦。」孟琳驚恐的說。

    「我……我可不行,我不敢碰他。」寧寧也顫抖著聲音說。

    「我來吧。」鄭媽媽到底是這一堆女人裡唯一做過媽媽的人。

    「我來!」莫輕揚冷著聲音說,口氣堅決,「小子,你的第一泡屎就是我替你擦的,將來要知道感恩戴德啊!」

    她睜開眼,看見他正在粗手笨腳地用濕巾給嬰兒擦**,他提起小嬰兒的兩條小腿,小嬰兒就生氣了,很不感恩的哭了起來。

    「這個東西怎麼用啊?」俞凱愁眉苦臉地翻弄著尿不濕。

    莫輕揚鄙視地一把搶過來,雖然粗魯,還算正確的替孩子穿好。「所以說你不行,陪梓晴來醫院鍛煉,有護士專門教的。」

    他一抬頭,看見她在看他,笑了,「醒了?」

    她震動地看著他的笑臉,他笑了?她轉動著眼珠,孟琳在笑,媽媽在笑,寧寧在笑,俞凱在笑,所有人都在幸福的笑。

    這些笑容,讓她的心劇烈的抖動了一下。

    似乎新生命的到來,驅散了一切陰霾……除了她心裡的一塊。

    「抱抱孩子。」莫輕揚把嬰兒塞到她手裡,那麼軟,她簡直都不敢用力抱他。他的眼睛已經睜開了,眼眸又黑又亮,簡直都不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兒的眼睛。

    好熟悉……

    「梓晴,你可生了一個了不得的小帥哥呢。」孟琳湊過來,「你看他的胸口。」她輕輕掀起襁褓,嬰兒的胸口有一塊深藍色的印記。「連接生過那麼多孩子的醫生和護士都說,從來沒見過胎記有這麼漂亮的顏色的,好像一塊寶石。」

    梓晴渾身顫抖,這形狀是……蒼原之眼!

    「他叫什麼名字好呢?」莫輕揚皺眉沉思,有點苦惱。

    「穆勒。」

    「啊?穆勒?李穆勒?怪是怪了點,還算特別。」

    「鄭梓晴家屬!」護士推門進來,「準備一下,嬰兒游泳時間,帶好包被和尿不濕。產婦要是醒了最好也過去看一看,多活動有利於淤血排出。」

    鄭媽媽立刻忙碌起來,翻東找西。

    孟琳和俞凱都很不能理解,「游泳?他?」他們懷疑地看著嫩胳膊嫩腿的小穆勒。

    莫輕揚到底總陪著來醫院見過些世面了,見怪不怪。

    醫生笑嘻嘻的帶著護士又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緞帶胸花。

    「莫先生,您和您兒子被我們評為本月明星父子。」

    莫輕揚一臉菜色,惱火卻無奈地被大夫在胸前別上「明星爸爸」的標籤。所有人都在極力忍耐,不至於爆笑出來。

    「因為我們醫院在拍廣告短片,希望莫先生和令公子能配合我們,積極參加拍攝,我們將贈予免費跟蹤體檢到一歲的優惠。」

    「不拍!」莫輕揚估計已經在崩潰邊緣了。

    「可以上省級電視台……」

    「不拍!」

    「還是問問媽媽吧。」眼看在莫輕揚這兒沒戲,大夫狡猾地轉攻梓晴。

    「多好的機會啊,專業攝影師拍攝,將來自己留做紀念也好啊。」

    「嗯。」

    鬼使神差地,她竟然點頭了。

    被寧寧和孟琳一左一右架著,她站在玻璃牆外看著莫輕揚一臉恐怖笑容地保護著小穆勒游泳拍攝。

    猛地,她呆了!

    印在玻璃牆上的……是她的笑臉嗎?!

    她怎麼可能笑得這麼幸福?!

    半夜,折騰一天的大人們都回去了,只剩寧寧和莫輕揚留下,也都在陪護床和沙發上沉穩的睡著。

    梓晴輕輕的下了床。

    她不能再拖延了,再拖延……她的決心就會動搖!

    他的笑臉,他抱著孩子的樣子,深深打動她的心,原本已經冷了硬了的心,以她恐懼的速度軟化升溫。

    如果……她幸福的生活下去,怎麼對得起上輩子的穆勒,這輩子的東旭?她是該受罰的人!

    她走到嬰兒床邊,最後看一眼她的……小穆勒。

    把他留給莫輕揚吧,他和他解不開的糾結也許就從愛開始化解。

    穆勒醒著,卻沒哭,用他黑黑的眼睛看著她。

    她的心一震。

    不能再停留了,她閉了下眼,以她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腿很軟,跑得也慢,但她真的不敢再停留了。

    站在樓頂,十五層,足夠了。

    一步,兩步……她已經感覺到樓底傳來的風了,只要爬過這道水泥護攔,一了百了!

    她撐住水泥護攔,好高……她的力氣好微弱。

    無比清晰的,她聽見了哭聲,嬰兒的哭聲,每一下都撕心裂肺。

    她回頭……沒有人,整個天台空空的。

    她繼續攀爬,那哭聲又真切的響起,她好像看見了那雙她熟悉的眼睛,剛才還看著她的眼睛……她的小穆勒!

    手和腳同時一軟……她跳不下去!

    孩子從她體內出來了,可是卻與她糾纏的更緊!

    她不忍心,她也不能丟下他……讓她白天看見的每一張笑臉再蒙上憂鬱痛苦的神色!

    她虛弱無力地走回病房時,寧寧醒著,看她回來什麼都沒說。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實在太短……她看向床裡的小穆勒,他竟然笑了……才出生三天的孩子會笑?!

    莫輕揚並不在房間裡,過了一會兒他才從外邊進來。

    他也沒說什麼,只是扶她躺回病床,奇怪……因為貼得很近,她聽見他的心跳得很快。

    「睡吧。」他說。

    她安心地閉上眼,無論明天是苦是樂,她都不逃了,做了媽媽,她有了還債的勇氣!不逃了……

    這個孩子延續的不光是東旭的生命……更是她的!

    莫輕揚看著她安睡的嬌美小臉,淚水竟然湧出眼眶,他微微側過頭,不想被寧寧看見。

    這個女人……活下來了!

    剛才,他真的怕她往下跳!如果她真的跳了,就算他把她拉回來又有什麼用?

    如果這個孩子延續了她的生命……他就要用另一個孩子延續他和她的愛情!

    只是時間問題,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愛!



情牽兩世 後部 30.愛,終結宿命



    五年後

    五歲的穆勒在後院摘了一把熟了的小西紅柿,那是爸爸和他一起種的。

    「哥,給我點。」三歲的承毅奶聲奶氣說,理直氣壯的伸著小手。

    「洗了再吃。」穆勒不為所動。

    「哥……」承毅打算撒嬌,穆勒抬眼看了看他。

    「莫承毅,你的臉怎麼了?」

    承毅有點不好意思:「被打了。」

    「嗯?你不是總說稱霸小二班了嗎?」穆勒皺眉,「誰啊?明天哥去替你報仇!」

    「一個女孩。」

    「看你那出息!被女孩打。」

    莫輕揚下班回來,看見他們在後院就直接走過來了。

    「爸,承毅被一個女孩打了。」穆勒很不屑地說。

    莫輕揚臉色一凜,蹲下身看小兒子,「漂亮嗎,那女孩?」

    承毅胖嘟嘟的小臉竟然一紅,「漂亮……」

    莫輕揚歎氣,「那就沒辦法了。男人總是要被漂亮的女人欺負的。你們看,我就總被你媽欺負。」他含笑看了眼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梓晴。

    兩個小傢伙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爸爸,你和媽媽再給我們生個妹妹吧。」承毅期待地說。

    「嗯,提議不錯,為什麼想要妹妹?」莫輕揚的笑容更深了些。

    「我發現……」承毅假裝深沉的說,「女孩子身上有股特別好聞的香味,哥身上就沒有。」

    莫輕揚皺眉,有點煩惱,「承毅啊,我真擔心你將來要變成色鬼啊。」

    「想要妹妹就要變成色鬼嗎?」穆勒也擔心了。「那我是不是也會變啊?」

    「……」

    「爸爸,什麼是色鬼?」承毅單純的問。

    「就是只要漂亮女孩子就喜歡。」

    穆勒這回放心了,「我不喜歡漂亮女孩子,我要漂亮女孩子喜歡我。」

    莫輕揚和承毅絕望地羨慕他,還是這小子牛啊。

    承毅挪著短腿跑過來拉梓晴的手,「媽媽,就算變色鬼,我也想要妹妹。你給我生個特別香的妹妹。」

    梓晴忍不住一笑,低頭看他,他就是搓圓摁扁的莫輕揚,太像了,兩父子。

    她抬頭看大一號的承毅,在橙黃色的夕陽下,他抱起穆勒向她走過來了,臉上是她最喜歡的好看的,性感的笑容。

    看著父子三人,她的心裡只有幸福。

    幸好當初沒有跳下去……幸好她給了自己一個愛別人的機會。

    幸福,總是給那些肯愛,敢愛,不吝惜付出愛的人的。

    死亡,輪迴都不能結束宿命,愛,卻可以!

    她拉起莫輕揚的手,「吃晚飯吧。」

    愛……讓所有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糾纏兩世的孽緣就在笑容裡化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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